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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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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个古老板走了,何七哥就按照你之前的样子开了锁,我们俩就下去了。然后这两天不一直下雨么,我不知道是之前踩到了泥巴还是什么的,鞋底脏了。我踩在那个桶上,不小心留了个脚印。
我其实拿袖子管擦过了,但还有点很淡的印子。我怕被发现,就把那个桶倒扣过来了。后面我们把桶调换好了就赶紧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开桶了。”
“何七哥找了几根树枝,把它整个盖儿都撬开了,然后,从里面拿了包东西出来。
我本来期待的是金条你知道吗,可他手上拿着的一个透明塑料袋,颜色就不对了。
我一看,整个魂儿都给吓没了。
这不是白/粉吗!!!
我们虽然偷,可这东西,是万万碰不得啊。
所以我说这个古老板,肯定来头不小。
本来,我们是想隔天晚上把这玩意儿放回去,就当它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但是坏就坏在,不知道咋整的,那个戴口罩的这两天待在下面不出来了。
我们那玩意儿,现在就放在草堆里,何七哥在那守着,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出事了,我这颗心啊,就跟悬在半空中一样,不上不下的。
我们自己那根本没地方放。何七哥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们也不能一直等下去呀,然后他...就说,明天早上,要去报警。”
麦尔离说完了。
二人沉默。
确实很棘手。
但是方易骨觉得自己是能想象出何七气定神闲的模样的。
真是,都火烧屁股了...
她不停转着手里的水杯,忖量片刻后,开口:“首先,那桶东西可以暂时放我这,放在外面变数太大。其次,我同意何七的观点,是得报警。
不过这警,我来报。”
“咚咚咚...”
麦尔离还未作答,门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沉闷有力。
他立即噤了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方易骨看了眼麦尔离,示意他进卧室躲一下。
麦尔离轻轻带上门,贴在门背后凝神细听。
...
方易骨确认房间看起来一切无恙后,上前开了门。
这回——
站在门外的是古老板。
方易骨看着这两天反复被提及的一张熟悉的脸,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她还是松松垮垮往门框上一靠,单手插兜,面上作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你是?”
“啊——我是前不久刚搬来的,我姓古,叫我古丙或者古先生。”古老板上前一步,明明一副熟稔得不行的样子,对人讲话却不脱帽子,脸上大片黑影盖着,平白无故增添了阴翳。
“我丢了点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看到。”
方易骨不动声色,总觉得他笑得有些渗人,这问句也像是意有所指。
“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是打过照面的吧,方小姐?”古老板紧紧盯着她,似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哦?是吗?我不太记得了。”方易骨接着装蒜,并试图扯开话题。
欲要胜人,当先有势。
因此,她抬高了音量,故意放低音调,“不过古先生,就算我们打过照面,在我印象里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话,你怎么知道我姓方的?”
“该不会背地里调查别人了吧?”方易骨胡诌道。
“哈哈哈,是我唐突了。”古丙见状,便打起了哈哈,“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自然而然有所耳闻。”
方易骨点点头,表示知晓。
“不过方小姐,一个人在家,怎么把里边儿的门关这么严实,”古丙又把话题带回去,狭长上扬的眼睛仍然尖锐地看着方易骨,又像是透过她盯着卧室的门,向前步步紧逼道,“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方易骨迎上去,结实的身躯挡在狭窄的过道上,好似面有愠色道:“古先生,这不太好吧。你我无冤无仇,你没看好自己的东西,警/察都还没来,你反倒先来我这私闯民宅了?”
古丙笑了笑,“能私下解决的事情,何必让警/察掺和?”
方易骨反问:“古先生,你到底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古老板噎住。
“你讲到现在都没说丢的是什么,遮遮掩掩的我怎么好帮你呢?要是你告诉我了,我倒是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她看起来仿佛不能更好心了,笑容无害温良。
言罢,又若有若无地加了一句:“都是一个村的,当然要互帮互助了。你说是吧。”
古老板脸色微变,却仍然摆上了一副笑容:“...一个皮夹子罢了。”
方易骨心底一晒,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是皮夹子,那如果是我拿了,也不用藏起来后再特意关了房门。你说是不是,古先生?”
古老板闻言,一时哑然,一张脸仍然客气笑笑:“是我唐突了,如有冒犯,还请方小姐不要放在心上。那么——打扰了。”
古老板抬手压了压帽檐,又匆匆碌碌离开了。
方易骨立马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不腿软,也是一种奇迹。一旁麦尔离也蹑手蹑脚从卧室出来了,一面呼着“好险好险”,一面又抄起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喝起来,“他过来那会,我都做好了翻窗的准备,真的怕他一个健步就冲进来了。”
方易骨内心嘀咕:在我面前他还没那个本事。
不过,她还是语重心长地对麦尔离说:“过去就好。不过,我感觉他已经有所察觉,刚刚我挡着不让他进去,在他看来应该很可疑,虽然他当时碍于不名正言顺不能直接进来,但他现在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那这边就不安全了。这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对。”麦尔离不能再赞同。
方易骨说:“现在,带我去找何七。”
...
方易骨换上了自己那套墨绿轻装,紧身裤脚往鞋里一收,便和麦尔离出门了。
麦尔离带着她出了无名村,两个人摸着黑,一路弯弯绕绕,途径荒山野岭,最终竟到了一处断崖。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小别山除了无名村在的那一块儿比较平坦,整一座山的势头还是颇为陡峭险峻的。
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前延伸,二人走到崖边。底下云雾缭绕,上方明月映照下如有仙境。方易骨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麦尔离,后者竟然直接张开手向下扑去,消失在了这白色迷雾中。而后一个黑黑的脑袋又冒出来,叫道:“骨哥,这里有棵树,你下来。”
方易骨顺着麦尔离的脑袋看去,依稀分辨出一个黑黝黝的轮廓,“这地方还挺神奇。”
她学着麦尔离方才的样子落了下去,大概没控制好力度,脑袋撞在了粗糙的树皮上。
麦尔离仍然抱着树干,“啊,这里啊,一下雨就这样,地方是何七哥找的。这座山不都是这样,下个雨整个雾大的嘞,不知道为啥,这个地方好像更明显。骨哥你小心点,别踩空了,能踩的就这一根树枝。往下就是地面了。”
他往右挪了一尺,整个人又突然消失了。
方易骨走到方才麦尔离不见了的地方,蹲下身子,伸出一条腿往下探去,果然踏到了柔软的草皮。
她往下一跃,落在了条小溪旁。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此处真的无人问津,方易骨很罕见地没在河边看到任何揉碎搓扁的垃圾。
黑暗中,有一丁点黄色火星在移动。
天色尚好,如此良辰美景,方易骨却好像只看见,眼前这个男人遗世独立,而他眼里落寞寂寥。
何七靠着树干,额前一簇卷发挂下来。他曲着一条腿,右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一支烟。
方易骨心口有点堵。
“何七哥。”麦尔离出声道。
何七没有回头,“不是叫你回去睡么?”
随后,他又抬起手要把烟往嘴里送。
身后没有声音了。
何七转过头去,一只手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方易骨正缓缓从麦尔离身后走出来。
何七放下烟,皱眉看向麦尔离,“怎么回事?”
“我错了哥你别打我也别怪骨哥是我求她来的。”麦尔离一口气把错都认了,语气陈恳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方易骨往前站了一步,“大致情况我都听说了。要是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把这些都扛了吗?”
何七没看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火光忽闪忽闪,“是我之前话没说明白吗。你我非亲非故。”言罢,又缓缓把烟递到嘴边。
“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方易骨没管他,自顾自接着说道,“你...”
“方易骨。”
方易骨突然没再接着说下去。
何七声音沙哑,好像砂纸刮在心口上,“不要掺和进来。”
一时无言。
连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都没了,这夜静谧得只余擦过草丛的风声。
“很遗憾,我从和你们一起下地窖的那刻起,就注定不能抽身而出了。”方易骨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淡淡说——
“古老板找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