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驱魔录》疯狂波波

1、第 1 章

　　大悦年间，天下初定。
　　四海虽静，仍有阴云涌动。
　　年关将近龙城里狂风呼啸。早间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城市灰蒙蒙的笼在一团迷雾之中。天冷的连街道两旁的松树仿佛都冻硬了，树叶虽然还翠绿但是那干枯的枝干直通通的僵着，仿佛早已耗尽了生命力。
　　柳燕儿胡同龙腾会馆墙根儿下边蹲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这样大的雪天儿，他身上堆满了积雪也不知是否还有气息。
　　小伙计穿棉服戴棉帽，一面打哈欠一面铲着会馆门口的雪。这么冷的天，小伙计随脚踢了那流浪汉一下生怕这玩意在门口冻死了。说道：“倒霉催的，这是一大早就遇上个路倒？”
　　流浪汉冷不丁动了下，说：“别踢，我还没死呢。”
　　小伙计吓一跳，呸呸的吐两下口水。“好家伙。你也真够可以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去收容所？跟这儿蹲着干嘛？”
　　小伙计好心，悄摸的给流浪汉一只馒头。说道：“后厨房那面墙暖和，你去那儿蹲着吧。”
　　流浪汉抬眼看了他一下。
　　那是什么样两只眼睛，又黑又亮透着十分的水灵和机敏。
　　小保安还没看清，流浪汉就重新藏回一堆蓬头乱发之下。
　　流浪汉笑道：“谁让你这么好心。”他把馒头胡乱塞在口中，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
　　小保安突然重心一歪扑通坐在了地上，只感觉自己面前飘过去一团冰凉的水汽，冻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霍心脚步踉跄的行走在小巷子里，他身后跟着一团乌幽幽的灵体。灵体是个缺胳膊断腿的少女。生前不知道长得如何。反正死后是决计不能多看。也不知死的有多惨，血流披面糊的一张脸上什么都瞧不出来。
　　幽灵少女问道。“少爷，咱们不吓唬那家店了吗？你不是挺喜欢那家的红烧肉？”
　　霍心饿得有气无力摇了摇头。
　　幽灵少女又问，“少爷，那咱们去哪啊？”
　　霍心润了润干裂的嘴唇，说道：“那家馆子我瞧不上，咱们换一家更大的酒楼再闹鬼。”
　　幽灵少女说：“你是不舍得吓唬那个小伙计吧？你都不是人，还有这么一副柔软的人的心肠。”
　　霍心懒得跟她废话，为保存体力闭紧了嘴挪动脚步。
　　霍心改头换面重新蹲在一家豪华饭店之外 。他的长发盘起在头上抓了个发髻勉强伪装道士。一张尖削的面孔苍白的毫无血色，眉睫如墨遮蔽了他冷硬的目光。这打扮倒是衬得他飘飘出尘毫无人间烟火气。
　　一身蓝中发白的薄道袍空荡荡飘在他那小身板上。寒风吹过几乎要把他身上最后一点热量带走。
　　城市中三层大理石堆砌的洋楼耸立在飞檐翘角的木结构古典建筑旁边。绅士名流穿着西装革履，淑女名嫒的旗袍露着大腿。汽车呼啸，拉洋车的车夫招呼着借路。
　　有轨电车叮叮当当从霍心面前驶过。
　　人类城市繁花似锦，比他百年前下山看到的更加离奇有趣。
　　看的霍心目不暇接。
　　还是人间繁华热闹啊！
　　霍心盯着华灯初上人流如织的八仙大饭店，双眼就放出股穷凶极恶的狼崽子气。他用雪洗了把脸吹出点冰沫，奄奄一息对幽灵说道：“喜子，去吧！”
　　幽灵在他的宽袍大袖间一闪就钻进了酒楼。
　　不一会酒楼里灯泡闪烁，有人大嚷大叫，吃饭的人像炸开的鸟群乱哄哄跑出大街。一个涂着红嘴唇穿着毛皮大衣的女人狂叫着从霍心面前跑过。
　　霍心手一抖，那大衣就暖呼呼的披到了他身上。
　　饭馆里动静越来越大，简直有了拆房的趋势。
　　霍心嘴角噙着笑，面前似乎出现了四喜丸子八宝饭热腾腾的烧卖羊肉汤。他想的口腔里荡漾起了口水，才恋恋不舍的擦嘴。
　　他大踏步走进酒楼，志得意满大喝一声。“是何妖孽在此猖狂！”
　　大堂里桌椅倾倒满地狼藉，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站在大堂之中，那人穿件黑色皮风衣。微微躬着腰面向了女鬼。
　　霍心一踏入酒楼大堂，那人立刻向他伸出只手。“别动。”
　　飘荡在大堂上空的幽灵凝结成一团，如有实质的黑雾在轰隆隆的滚动着，仿佛被圈金锁链拦住去路在痛苦的翻滚嘶叫。
　　霍心一愣，沉下脸看着那名皮衣男子。
　　皮衣男子像放风筝那样手里拉着截细细的金锁链。金锁链困住了幽灵让她无法行自由行动。
　　霍心暗自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他走上前去说道：“这位老兄，我来帮你。”忽然脚下一错向皮衣男子扑了过去。
　　那高大的皮衣男子正全神贯注对付恶灵，冷不丁被他扑倒在地。手一松幽灵周身环绕的金链忽悠悠飘落在地上。只听惨烈的嚎叫在耳边炸响。幽灵冲破屋顶，嗖的飞上天空不见踪影。
　　房顶轰隆隆的掉下许多碎石破瓦。那男子抱着霍心滚到了桌子下面。
　　霍心呼吸到了他身上浓烈的气味 。从皮衣上幽幽传来一丝异香，霍心狐疑的凑上去闻了闻几乎要钻进人家领子里。热乎乎的人体给他传递了许多能量。他抱着这个人感觉就像靠近了一只暖炉。
　　房顶砖石掉在八仙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霍心瞧瞧外面尘烟正逐渐散去。黑皮衣拉起他说道：“没事了。”
　　黑皮衣拍拍身上尘土，眉目凌厉的看了他一眼。霍心见那人有点儿不苟言笑的意思。自己先讨好的露出一排白牙。
　　柜台里面钻出一个戴着眼镜的经理，经理看来和黑风衣是老相识。说道：“陈科长，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我家酒楼屋顶怎么破了个大洞？”
　　陈科长一面掏手绢擦着脸一面说道：“你没看清楚吗？是一团闪电！”
　　经理目瞪口呆的盯着房顶上巨大的破洞。外面星空月影一览无余。“什么闪电这么厉害？我瞧是闹鬼了！”
　　陈科长将脸一板，“闹什么鬼！让你们平时多学点科学知识。什么都不知道就胡咧咧。这东西叫做球形闪电，外国杂志介绍过可厉害了。能到处滚动沾着即死挨着既亡。还是你们运气好没出人命。否则你这饭店也不用干下去了。”
　　经理的苦着一张白面馒头似的肉脸，“这下完了，我可怎么跟东家交代呀？”
　　陈霆总算擦出一张雪白的面孔，他眉睫乌浓双目上挑有股凌人的锋锐之气。说道：“你们老板是廖俊杰不是。我来和他说。”
　　经理对陈霆千恩万谢。
　　霍心趁他们说话悄悄挪到门口就要溜之大吉。
　　他一脚刚跨出门外，那陈霆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向他说道：“这位仁兄先别走，你刚才不是很热心要帮我忙吗？我得先谢谢你。”
　　谢谢这两个字儿让陈霆说得咬牙切齿。
　　霍心背脊一凉，一脚门内一脚门外尴尬的停下脚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吧。”
　　陈霆上来一把拉住他。“你还想跑怎么着？”
　　霍心被他拉出了酒楼。无辜的眨着桃花眼。“我又不是故意要放跑那东西的。还是你手不稳。”
　　陈霆面色阴沉沉的很不好惹：“你是不是以为我瞎？你和那鬼就是一伙的。你们这种骗子我可是见多了。跟我回警察局。”
　　霍心一听更是挣扎要跑，说道：“我这人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你想让我去警察局门都没有。”
　　陈霆抓住他挥舞的手，心里一惊。这人手指冰凉像是已经冻僵了似的。那薄薄的手掌宛如一片叶子般捏在他手里，好像劲稍微一大就会被捏碎。
　　霍心说道：“去什么警察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驱魔人。你是不是想把我掏心挖肺制成什么稀奇古怪的药？”
　　陈霆被他恶人先告状给气笑了。“胡说八道！我们龙城治安可是很好的对妖怪也很宽容。你有妖身证吗？”
　　霍心摇了摇头。他肚子饿得长声嘶鸣，咕噜噜叫起来。
　　陈霆看他眼圈水汪汪，鼻子冻的红红的，一副瑟瑟发抖可怜样。叹了口气又问：“你吃烧鸡吗？”
　　霍心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陈霆将霍心带走，还在路上买了烧鸡。那纸包里传出阵阵香味。霍心像只小毛狗耷拉着脑袋眼巴巴的盯住了鸡。他对老板竖起三根手指，“三只别加辣椒！”
　　老板看看陈霆，陈霆说：“就三只吧！”
　　他们回到陈霆独居的小院。朱红大门青砖照壁，门口还有两只小石狮子。院子前栽了两颗果树，后面则是一栋小二楼。若是昧着良心也勉强可以称其为四合院。
　　陈霆给霍心倒了杯热茶。
　　霍心还挺讲卫生，洗了洗手坐在桌边吃起来，刚开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后来就颠开后槽牙亮出嗓子眼埋头苦吃头都不抬。陈霆倒杯水的功夫，他已经干掉了一只烧鸡。
　　陈霆看他吃东西那劲头问道：“你多久没吃饭了？”
　　霍心停下歇了口气。“总有十几天了吧。从乡下地方走过来没什么好饭店都是穷乡僻壤。”
　　“你还挺挑的呀。”陈霆笑了。“是从哪儿来的？”
　　霍心茫然的抬起头。“从我家里来呀。”
　　陈霆又问，“那你要到哪里去呢？”
　　霍心低头吭呲吭呲的吃鸡。“我要找人去。”
　　一个问的密不透风，一个答的滴水不漏。
　　陈霆听了他这一番似是而非的回答。说道：“看不出你还挺老练。要找什么人长什么样？我能帮你。”
　　霍心摇了摇头，“别人是帮不上忙的，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高矮胖瘦是男是女。”
　　陈霆无语了。“那你找他干嘛？”
　　霍心目光澄清而闪亮。“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陈霆感觉他脑子不清楚，几乎就要翻白眼。说道：“这么体面个小伙子。怎么脑子有毛病！你今天晚上先住在我家里，明天我带你去人妖协会办个妖身证。没有证件的妖怪是不能够在人间自由活动的。”
　　霍心吃得满嘴油光连连点头。“我和朋友约好了这辈子还在龙城见面的。”
　　陈霆无语，“上辈子的事，谁说的准呢！”
　　陈霆低头一看，三只烧鸡竟然已经全都进了他肚子，连骨头都没留下。
　　陈霆拿着筷子的手一僵。“你这么能吃？我还没吃晚饭呢。”
　　霍心问道：“那你刚才在饭店里干嘛？”
　　陈霆脸更黑。“我还没动筷子桌就让你那只鬼给掀了。我还吃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