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他不对劲》七序

6、第六章

　　在夏瑜吃晚饭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夏瑜”的亲奶奶。

　　“小鱼？”
　　一名穿着舒服的老人走进病房，盯着夏瑜目不转睛地看，仍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是，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也没告诉奶奶一声？还有，你爸爸妈妈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瑜措手不及，连手中的小黄鱼都忘了放下，“啊我……”

　　夏奶奶看着她一嘴的油光，皱眉上前递给她一张抽纸：“先把嘴擦擦。”

　　“哦。”
　　夏瑜乖乖照做。

　　夏奶奶觉她动作太慢，又抽了张纸亲自给她擦，嘴上嫌弃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夏瑜感受到眼前老人轻柔的动作，眨了眨眼，然后瞬间听到来自对方口是心非的心声。

　　——诶呦喂我孙女就是好看，瞧着小脸嫩的，真是可爱！就是脸瘦了点，是不是吃不惯国外的东西啊？

　　夏奶奶看了看她的餐盘，不悦道：“怎么还是吃得这么油腻？你爸妈都不管你吗？”

　　——那两口子可真心宽。不行，不能让我孙女吃这种东西，等会儿回去得给她好好做一顿，让她尝尝什么才叫美食！

　　夏奶奶：“还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粉？”

　　夏瑜摸了摸自己特意改的颜色，“不好看吗？”

　　夏奶奶：“不好看。”
　　——哎其实还挺像芭比娃娃的。

　　夏瑜笑弯了眼，撒娇般扑进夏奶奶怀里：“奶奶。”

　　夏奶奶动作稍愣，脸上神色稍软，然后口嫌体正直地回抱着她，嘴上却教训道：“你都十七岁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诶呦呦我孙女可真是太可爱了！

　　夏瑜歪头杀，这情况应该不用她刻意伪装了吧。

　　夏奶奶年近六十，体质尚佳，双目炯炯有神，可能因为年轻时是名教师，她不笑时看起来很是严肃。
　　但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却会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等仔细为夏瑜擦干净手中油腻后，夏奶奶才抬眼端详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女儿，难得温情：“瘦了。”

　　“我才不瘦呢！”
　　夏瑜软声道：“我每天都会吃很多肉。”

　　夏奶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等回家奶奶就给你做好吃的！”

　　“可是你得先告诉奶奶，你爸妈为什么不回来？”
　　夏奶奶一错不错地盯着夏瑜的表情。

　　夏瑜这次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只能实话实说：“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他们……好像在准备离婚，”

　　“怎么会这样？！”
　　夏奶奶当场惊住：“我记得上次回来他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闹离婚起来了？还有什么叫不记得？”

　　护士小姐姐适时进来：“她溺水后可能磕到了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医生说不排除有失忆的可能。”

　　季奶奶气得直接电话打了过去。
　　夏家父母是自由恋爱，两人一起创业，相知相爱二十多年，基本就没有吵过什么架，谁曾想这一次爆发竟直接严重到要提出离婚的地步。

　　“喂，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我问你，你女儿呢？还有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离婚了？今天你给我解释清楚！”

　　夏父声音渐弱：“妈你听我说……”

　　夏奶奶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等她回来的时候，夏瑜已经悄默默把小鱼干解决完了。

　　夏奶奶挂了电话，看着她叹了口气。

　　夏瑜低着头，活像一只没有人要的可怜小猫咪。

　　——这傻丫头真是，回来就回来，怎么还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夏瑜的脑袋更低了。

　　执教大半辈子、素有一套严厉方法对付玩劣学生的夏奶奶叹口气：“罢了，就随他们去吧，我也老了，管不动了，只要你好好呆在奶奶身边就行……”

　　夏瑜紧紧抱住老人：“我都听奶奶的。”

　　夏奶奶只有夏瑜爸爸一个儿子，老人家性子倔，不舍得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没有跟着他们一家去国外生活。
　　所以，夏瑜一家逢年过节还是得经常回来。

　　夏奶奶收拾好一切东西，跟医生护士确认情况后，才定下明天回老家的车票。

　　“太晚了，不安全，我们明天早上再走。”

　　夏瑜自然没有异议，“好啊。”

　　第二天一早，顶着夏奶奶不赞同的眼神、吃完医院最后一顿小黄鱼的夏瑜含泪挥别了护士小姐姐，终于踏上了回到老家的旅途。

　　夏家老宅位于L市下辖的一个海滨城镇，风景优美，环境气候十分宜人，医疗教育设施完备，是一个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

　　自“夏瑜”跟随父母去国外读书开始，她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来了。

　　祖屋修缮得当，家具一应俱全，屋外铺满青黑色石板，弄堂尾巷间还有扎着小辫儿的孩子在嬉戏玩闹，生活气息异常浓厚。

　　夏瑜回来得毫无预兆，夏奶奶根本没来得及去打扫城镇上的大平层，只能让她暂时跟自己住在一起。

　　“先在这里住几天，等那边儿找人收拾好了，我们再搬过去，可以吗？”夏奶奶这样问。

　　夏奶奶记得她并不是很喜欢这间老屋，因为她总觉得这里空气潮湿灰尘又大，所以每次回来，他们一家都是住在城区的大平层里面，夏奶奶也会和他们一起搬过去。

　　夏瑜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眼眸微亮：“这附近是不是有水？”

　　夏奶奶道：“隔壁季家拿了许可证，人工拓宽了一处海面，往东走五分钟就能看见新沙滩了。”

　　夏瑜立刻兴奋起来，她摇着夏奶奶的手臂：“奶奶，我们就住这里吧！”

　　“好，不过你可别后悔，别到时候又哭鼻子闹着要回去！”
　　夏奶奶故作警告道。

　　“不会哒！”

　　这边空气湿度对夏瑜来说刚刚好，等她和夏奶奶一起把东西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蹿向了海边。

　　夏奶奶不放心她，执着地跟了上来，还不让她下水游泳，说什么她昨天刚下水出事，今天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

　　宽阔无垠的海面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游，这可把夏瑜给憋坏了。

　　她哀求道：“奶奶，我就下去游一小会儿，真的！我保证不会出什么事的！”

　　夏奶奶：“不行！”

　　——这孩子真是记吃不记打！也不知道她爸妈怎么管的……

　　夏瑜无奈退步，“那我们还能来这儿玩什么？”

　　“抓螃蟹，”
　　夏奶奶笑出一脸褶子：“今天中午奶奶给你做螃蟹吃。”

　　夏瑜：“……”
　　她不情不愿地跟着夏奶奶捡螃蟹，一边孩子气地嘟囔：“可是这些都能买来啊。”

　　明明夏家也不缺钱，甚至可以称的上有钱，但夏奶奶就是拒绝了夏父的安排，不去别墅过出行有司机在家有保姆的养老生活，偏要在这老宅自己洗衣做饭挤公交，还自称这才是生活。

　　“买来的能和自己抓的一样吗？”
　　活出自我的夏奶奶指挥夏瑜干活，趁机教育道：“你为这些螃蟹付出时间精力和汗水，等你吃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别样的体会，这种东西可是从菜市场买不回来的。”

　　夏瑜蹙起细眉，无法理解夏奶奶说的话。

　　吃的时候能有什么体会？无非就是味道好吃与不好吃？还能有什么多余的回报吗？

　　不过，时间久了，夏瑜倒是发现夏奶奶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连眼角的倦意都散去了不少。

　　或许，夏奶奶是孤独了吧，所以才会这样想法子和她在一起。

　　“想什么呢！”
　　夏奶奶往夏瑜脚边扔了一只虾，“快点，马上就中午了！”

　　“哦。”

　　中午十二点，吃到夏奶奶亲手做的螃蟹后夏瑜真香了。

　　夏瑜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人类究竟有多会制作美食，她捧着小碗吃得异常满足，恨不得现在就再去海边抓个几十只螃蟹来，“奶奶，我们晚上还吃这个好不好？”

　　“食不贪多，晚上吃别的。”
　　夏奶奶语重心长道：“而且，今天抓的螃蟹已经够多了，你不能再吃了。”

　　小海豚呆了一会儿：“那明天吃好不好？”

　　“不好。”

　　夏瑜瞪圆了眼：“那后天呢？”

　　“嗯，后天再看吧。”
　　夏奶奶似乎找到了逗弄夏瑜的乐趣，面上不露声色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想吃什么奶奶都给你做。”

　　——哈哈哈哈哈哈我孙女现在也太可爱了吧！真好真好……

　　夏瑜哼了一声，推开饭碗，“我要出去玩一会儿！”

　　身后传来老人的叮咛：“别去海边啊！早点回来奶奶给你做小鱼干吃！”

　　“知道啦！”

　　夏奶奶无奈地笑着收拾东西，“这孩子……”
　　还未等她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是隔壁的老朋友。

　　季奶奶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小鱼呢？”

　　“出去玩了，”
　　夏奶奶摇头笑道：“小孩子还没定性呢！”

　　“哎现在的小孩都这样，我家越戈也是，回来还没两天呢就迫不及待跟人出去了！说是跟我们一起回来陪我们两个的，结果现在整天都不见人影。”

　　“……还是家里好，”
　　季奶奶半是叹息道：“老了还能在这边跟你们搓麻将。”

　　“呸呸呸！说什么话呢！”夏奶奶啐道。

　　季奶奶笑了笑，没再说话，任由夏奶奶岔开这个话题。

　　两人说话没多久，就见季爷爷带着人和麻将来了。
　　几人一边搓麻将一边闲聊，说着说着就提到夏、季两家那两个小孩。

　　“越戈和小鱼年龄都差不多吧，我记得他们小时候还一块玩来着，索性他们在这都是常住，也不能放任孩子这样整天出去疯玩，不顾学业，我看不如把他们都送去学校吧，免得你们整天操心。”

　　另一人插嘴道：“说的对，反正学校离这儿也不远，再过几天正好开学，新学期插班进去刚好。”

　　季爷爷、季奶奶和夏奶奶对视一眼，深觉此法可行。

　　“这样的话，他们在学校还能一起有个照应。”

　　“好主意！”

　　而此时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爷爷奶奶的三言两语决定上学命运的两个人正好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夏瑜漫无目的地在祖屋附近转了一遍，最后摸上去城内的公交，成功地抵达了终点站——海洋馆。

　　而季越戈则是甩掉了一帮狐朋狗友，兴致缺缺地转到了这边。
　　来都来了，也没有白来一趟的道理——抱着这样的想法，季越戈独自走进了海洋馆的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先后选择了截然相反的游览路线。
　　但水族馆的路线设置是一个拥有众多分叉的闭环，四方通达，人流繁杂，有人会意外走失，也有人会在下一个角落猝然相遇。

　　夏瑜看见装满彩色热带鱼的小水箱，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墙壁中，一路往里延伸，通往；季越戈则看见巨大玻璃墙后的的海豹、海狮和海象，更前方是即将开始的人鱼表演。

　　季越戈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他对那些假美人鱼没有兴趣，于是穿过拍掌叫好的人群，来到仍在候场等待的海豚表演区。

　　这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前排座椅视野最好，却早早被人占光，他没有选择找位坐下，而是站在一侧出口，伫立等待。
　　喧闹的人声吵得他头疼，季越戈早已习惯，不过说来奇怪，自那天救了那个女孩后，他的狂躁症就莫名轻了很多，头疼也略有减轻，这才有了兴致出来玩。

　　后台，夏瑜悄摸躲过工作人员，来到了水池边。

　　“哇伊哇伊哇伊——”
　　几只白色海豚纷纷从水底游出，欢快地蹭着夏瑜的手心，有一只甚至跃上水面，蹭着夏瑜的胳膊撒娇不肯再下水了。

　　这是夏瑜自穿越以来最为开心的时刻，她跟这些同类的交流畅通无阻，若不是顾忌着人类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夏瑜甚至还想下水和它们一块玩。

　　——可是，你怎么会变成人类啊？

　　夏瑜笑着摸了摸海豚的脑袋：“因为我是鱼妖啊～”

　　她话音刚落，一道惊喝突然从后面传来——
　　“什么人？！”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迅速奔跑过来，手举强光手电照在夏瑜脸上，厉声：“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