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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老家 ...


  •   初二学期结束暑假开始的时候,杨竞终于可以走出青海,跟着回乡探亲的父母,坐火车从青海西宁回四川成都探亲。
      厨艺高超的周青青,用牛下水做了麻辣牛筋和牛肚等卤味,切成薄薄的肉片肚片,再撒一点盐和干辣椒面,杨德川还买了周青青最爱绿豆糕。
      烟雾就透过阳光笼罩在蒸腾的车厢内。父母弟弟共坐一张三人的长椅上,坐在座位上的穿着灰色中山装的杨德川,国子脸上镀了一层睿智从容。只要不走路的他,气质样貌有些像电影明星,看不出是残疾人。
      周青青剪了短发,穿了一身深蓝色卡其布上衣,皮肤被高原的紫外线辐射包浆,骨相高级和丹凤眼依旧好看。一路周青青照顾杨德川,还要负责全家的后勤保障。
      周青青一边品尝绿豆糕,一边和杨德川说着沾水的四川普通话。
      周青青穷家富路的准备回乡的物资,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就像一个土豪一样。
      火车上杨德川喝茶时漫不经心的问杨竞,“你知道老家是什么样的?”
      杨竞豪气,“层层梯田绕山转,座座水库映蓝天,全国人们多壮志,荒山修成大寨田。”
      “哈哈哈哈!”
      杨德川和周青青笑得都喘不上气来。
      后来,杨竞第一次听到杨德川用天府之国的比喻成都,带着想象对家乡充满了期待。
      火车充斥着挤满了人的喧嚣和烟雾,人们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螺丝壳的拥挤车厢里,旅客就像被一网打捞刚离开水,脱水后还要被同类挤压到窒息的渔获。
      二十多个小时的高压锅式的旅途烹饪,杨竞们一家驮着大包小包终于走出成都站。
      一落地,空气中有无数的水汽将杨竞包裹起来,这是高原不曾有的体验。站在地上杨竞还觉得大地在晃动,耳边还有火车轰隆隆的声音。
      杨德川恢复工作十多年后,带杨竞她们回老家。
      不想父亲看到他伤残拄拐杖的样子,杨德川坚决的不用拐杖。一路上他一只手搭在周青青肩头,一会儿又换成是杨竞的肩膀。走一步晃三步的,就像蹒跚的婴儿。
      时常杨竞都感觉他一迈步马上就要扑倒在地上,最后他还是稳稳站住,努力的和身体平衡作搏斗。杨竞们一家无视周围行人眼光,一路上说说笑笑。
      走自己的路,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好像本来这个世界就有杨德川这样走路的样子。
      上初三的杨竞是体育棒子,大的背包是杨竞背也最重,中型的背包是周青青背,小的背包是杨罡背。杨竞力气大的可以搬动一麻袋的西瓜,皮肤被高原的紫外线镀化的黢黑发亮。
      上小学五年级虎头虎脑的杨罡,在拥挤的路上移步,好多次被旅客夹挤后,几乎仰头倒地。
      只要他大喊,“姐!”
      杨竞马上会及时的转身,用洪荒之力拽着他的手或者衣服前襟。身后的周青青会伸手将行军背包袱抽住,母女二人齐心协力把杨罡扶起来。
      周青青常常讲起对尹春芳的厌恶。
      “那时候,我和你爸爸结婚,也是在成都来耍,你爸爸给我扯了当时最好看的蓝花布作的棉袄。”
      “你爸爸婚假结束离开四川回青海,尹春芳正好来成都,我让她帮取衣服,结果她穿到身上不脱下来给我。”
      “那她给你钱了吗?”
      “没有,当时她的学徒工,一个月就十来块钱,根本买不起。”
      “那后来呢?怎么她也来青海了?”
      “她看到我找了你爸很有钱,后来她也学我,找了在青海支边的大学生张叔叔结婚,青海工资高。”
      在青海,自杨竞懂事起,尹春芳和张叔叔一家人,常和杨竞们家走动,特别是逢年过节,父母和她们夫妻都是来自成都还是同一个镇上的人,稀罕的在青海,自然就成了一种不是亲戚的亲戚关系。
      女人的爱美真是是骨子里的,闺蜜就是最好的学校,不仅可以开眼界,也可以复制命运漂流瓶的方向。
      但是到了成都后不久,杨竞开始生病,中耳炎,蜥蜴人没有放过她。
      坐汽车两个半小时后,一家人出了唐隆镇汽车站。杨德川扶着周青青的肩头蹒跚走路,周青青,杨竞与杨罡各自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大包袱。
      全家粗糙的脸上高原红和淡淡的紫外线古铜色包浆,和当地人们水嫩细白的肤色很违和,一看就外地来的。
      周青青老马识途一样,带着全家人循着记忆中的建筑标记,朝着镇子东门大舅家方向走去。
      沿着大路边遮天蔽日的是竹林覆盖的沟渠,远远的可以听到水流声,和少女们嬉笑玩水的声音。
      周青青,“解放前,这里是成都大地主的避暑圣地,他们在这里修建了很多的庄园,这里的厨子做饭最好吃,呵呵。”
      一家人来到镇中心十字路口,可以看到东西南北四个街道,中规中矩的很整齐。
      沿街的马路两边都是木板铺面房,铺面地面都高出中央马路一尺半,马路牙路边是盖着青石板排水的沟渠。
      这些大大小小的的铺面,门板是可以拆卸的,店主白天用几条长凳架上门板就是卖东西的柜台,晚上收起门板关上门面就关门大吉。
      一家出现在十字路口踯躅,附近人们很快就被周青青一家人吸引。人们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对周青青一家指指点点,气氛很怪异。
      杨竞看到似乎很多人在窃窃私语时候捂住嘴笑,眼光都是看热闹,就像看了一出好戏,解气又□□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逐渐的路上有些人开始和周青青打招呼,“青青,你回来了?”
      “回来了!老表”
      “不走了?”
      “请假探亲,还要回去。”
      “还要回去,造孽啊!”
      “……”
      “青海那个地方就是不养人,你现在看到比我妈还老。”
      这些话对于周青青有刺激,她努力的保持云淡风轻的微笑,和熟人打完招呼后,都会低声和杨德川说这个人是谁谁,是她们家那个远房的表亲。
      杨德川感觉到了人们情绪,镇上高傲的大美人落难返乡的笑话。为了周青青的面子,他努力一摆一摆的保持身体的平衡。最后他放开扶住周青青肩头的手,把手落在杨竞的肩上,让周青青带着杨罡走在前面。
      杨竞好奇为什么没有人和父亲打招呼,他们不都是这里出生长大么。
      “妈妈,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认识你?”
      “当然,我就在这个镇上长大,在你三岁的时候才离开的。”
      “那么爸爸呢?”
      “他在东门外的乡下长大,14岁参加工作后就离开老家了。”
      “那你是和爸爸结婚后,跟着父亲支援青海了?”
      周青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她自豪的指着十字路口,西北的最大的两个卖布料的铺面。
      “这个解放前是我们家的铺子,我父亲建的,听他说在给铺子上梁的时候,屋顶上都放了金子。”
      杨竞隔着街朝对面这里最大的铺面望去,看到两间各有两丈宽的门面的铺面。一间柜台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各式布料,另一间玻璃柜里好像是糖果酱油等副食,现在似乎成了唐龙镇子的供销社。
      “解放前我家就败了,解放时候我们是赤贫,解放后我们才吃饱饭。”
      “姐,快看,这里有口井。”
      杨罡站在东北角的茶馆外的井边,高出地面两尺的井台,是灰色的石头围起来的,石头上有井绳勒刻出的一道道石槽。
      杨竞俯身趴着井边看,这口井有十几米深,黑幽幽的空间内可以看到影影绰绰水的光影。
      周青青介绍,“这个茶馆以前是你爷爷开的。”
      “你不是说爸爸家以前在东门外的乡下?”
      “是解放前几年才搬去乡下的。”
      “幺妹,小心,不要趴在井边,危险。”
      一个三十多岁迎客的小二,瘦高个拿了一个,黑漆漆浓烟熏过的,一米多长的茶壶,站在茶馆门口提醒杨竞。
      杨竞离开井边,朝着茶馆门探头,看到茶馆里放着几十张的竹椅藤编的茶桌,里面烟雾和水汽弥漫人声嘈杂。三三两两的人们喝着粗碗茶边聊天,基本上是男人比较多,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有的老人头上还缠着灰白色的头帕。
      杨竞一家继续朝东门发方向走,路边街沿上几个男孩在玩耍线盘陀螺。杨罡看着兴奋的说,“我也想要一个。”
      杨德川自信的说,“等会到乡下,幺爸给你做一个,他手艺特别巧,竹编,木匠都是高手。”
      沿路上有好几家儿童图书的摊位,在几个书籍展板上,都是杨竞喜欢看的书。
      东街铺面里,大部分是卖各种坛坛罐罐的杂货铺,有各式泡菜坛子,水缸。
      街上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酱香味道,周青青指着不远处的,有密密麻麻酱缸的院子。
      “那个叫郫县豆瓣厂,斜对门就是你大舅家。”
      一家铺面面前,门板上摆放着肥皂,黄色的刀纸和香烟等发卖的商品。一位头发花白,近五十岁,穿着白色圆领汗衫的男人佝偻背,从守着摊位的竹凳子上站起来。
      语气没有丝毫惊讶,“六妹回来了?”
      周青青点头,“大哥,大嫂你们好!”
      大舅尴尬的点头,根本没有热情迎接周青青一家的意思。这时有个沙哑冷淡的浓重川音从铺面里面传来。
      “落难了,跑回来做啥子?没有工作。没有房子,一家子囊个整?”
      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五,中年矮矬敦实,头发灰白的宽脸方下巴的妇女,拉长了脸说话。
      她根本都没有抬眼看周青青,身上穿着一身洗白的罩衣,戴着袖套在摊开的门板上缝被子。
      看到大舅哥没有邀请周青青进门坐下,走路累了的杨德川就势坐在铺面的门槛上,等着周青青和大舅哥谈判。
      周青青猜出,是镇上有人给大舅他们通风报信,“青青落难了,带着瘸子老汉和全家逃荒回来了。”
      她对杨竞说,“刚才你们不是要看小人书,先去看,等会儿我来喊你们吃饭。”
      “吃饭?谁给你们煮?我这里可没有。”
      杨竞忽略了大舅妈的态度,只要有父母在,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从小不认识的亲戚,不过是血缘上的陌生人。
      还没有看完两本小人书,周青青就来喊吃饭。
      大舅,“果然青海的牛羊肉养人啊!”
      大舅妈,“竞华这个牤样比男孩子看着还要莽啊。”
      ……
      果然大舅妈接待了周青青一家,不久,杨德川就急慌慌朝镇医院赶去,原来杨德富住院快死了。
      大舅妈,“10年前你妹夫被青海省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说是要死了,没有想到活过来成了瘫子。现在哥哥不瘫在床上了,弟弟马上就不行了,要是他们家不回来探亲,也许杨德福还好的很。”
      大舅狠狠地瞪了大舅妈一眼,口气很不高兴地说,“抓子,你刚拿了她们的钱,就开始咒我妹?”
      大舅妈不服气鼓鼓的说,“你歪我爪子?谁能想到计划生育结扎,那么小个手术也会死人。不是邪门是啥子?”
      杨竞一路小跑跟着父母的脚步,到了北街的镇医院。在医院门口母亲从小的闺蜜,年近四十岁的王方群听到周青青的消息,就到医院来等。
      她妹妹在镇医院是护士长,知道幺爸快死了,周青青一定会到医院来。
      周青青见到方群异常激动,她们俩个紧紧的抱在一起后,王三妹话不多说的带着杨德川朝杨德福的病房赶去。
      老旧的四人间病房,白色破旧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闭眼昏睡的中年男子。床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很旧衣服苦瓜脸的中年妇女。
      她看到杨德川进门后,眼中冒出了星星,大喊了一声,“大哥,你回来了,他就在苦苦的等你。”
      周青青则来到医务室,向护士长的王九妹了解病情。
      “主要是结扎手术后,破伤风感染,没有及时就医,拖延成盆腔腹膜炎,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杨九妹压低声音说,“他们不是亲兄弟。”
      “对啊,他们兄弟就差半岁。”
      三天后,是杨德富下葬的日子,来到乡下,杨竞第一次见到了年纪七十岁的爷爷,和大小堂弟和堂妹。
      爷爷杨永清腰背挺直,但是脸色黢黑消瘦。他的双眼深陷在眼眶里,浑浊的眼珠看不出有多悲伤,说着杨竞们听不懂的川音。
      杨德川和杨永清留守在家中谈话,杨罡作为杨家的长孙,帮助抬棺,抱着牌位的大堂弟杨刚走在送葬的队伍最前面。
      天上下着小雨,烟水笼罩着柏条河两岸,百米之内都是水汽茵蕴。
      杨罡人太小,棺材太重了,虽然还有几个大人抬棺,一路上好几次,弟弟被棺材压住跪在泥泞的田地里面爬不起来,即使这样也没有人主动把他替换下来。
      这些人们好像就等着杨罡,替远离家乡工作的杨德川还债,还亲情的债。
      葬礼完毕后,杨竞回到了幺爸家的茅屋,共同地参加的了堂妹父亲的葬礼,杨竞和几个堂兄妹孩子似乎自然地亲近一些了。
      杨德川满足了弟媳的抚养老人经济要求,杨永清继续和儿媳孙子继续在一个院子里生活。周青青神色暗淡的借口和王三妹有约,急急的带着弟弟先回去了。
      杨竞感觉母亲的离开有些和父亲赌气,周青青心中的怨言苦水就像这奔流不息的河水。肯定是父亲答应了幺妈江美岚什么条件。
      “幺妈堂妹她们,都要你来管了?”
      杨德川点头,“我在青海太远,你爷爷和幺妈她们住在一起有人照应。”
      葬礼后,杨竞回到大舅家就发烧生病了,刚来成都不适应环境,在风雨中泡了一天,耳朵化脓,不得不到镇的卫生院打针。
      魁罡人不适合在又潮又湿冷的环境,在这里魁罡人很容易被蜥蜴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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