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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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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过道上没有一个人。
寂静,寂静,寂静。
黑金的一波操作导致原本就荒凉的基地更加冷清清了,不见一丝人烟。
也或许有人烟——但那藏在晦暗的角落里,不见天日,做着天真的美梦,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只不过这会儿,多了个不速之客。
“安娜,做的有点过火了哦。”
踩着高跟鞋的女人稳稳当当地走着路,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人回答,但她手里的箱子却发出了几乎不可察觉的敲击声,像是在抗议什么。
幻想乡微笑:“好吧,不过火。只不过回去得写检讨了——既然都是这个下场了,那不如闹得更大一些吧~”
既然这是一场已经注定了结果的故事,过程就不大重要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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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糜烂。
并非所有人都在末世里慌乱,也有人“从容”,享受着生前生后的高贵待遇。
“蔡先生,您的计划真的好极了,新药的成功率提高了不少!”
华丽的包厢里,浑身上下穿着名牌、就差披金戴银的青年朗声说到,发蜡塑成的背头在灯光下油光锃亮。
只不过这声音并不明亮,透着些虚浮。他年纪不大,但眼底明显的一片青黑,谁又知道他在夜里做了些什么呢。
他撇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目光贪婪地扫视着,最后伸出手,将手搭在了少女光洁的大腿上。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一身与他体型不大符合的装扮,掩饰不住在骨子里的卑贱。
但现在,贱骨头上了台面。
“那是自然的。”
蔡塭面不改色地接下了赞扬,握着酒杯,目光扫视了一眼中气不足的青年以及他身边的女孩,心里默默地为前者哀叹了一秒。
这成功率不上去,能对得起那些消耗的人命吗?
从小就出生在小市民的家庭里,蔡塭从来都不知道能在末世里干出这种“大事”,揣掇人进行这种非人道实验——他以前怎么可能做呢?
但这是命运使然,他不做就会死!他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末世里只有亡命徒。
“但是,蔡先生,为什么要把所有小白鼠都弄到那个鬼地方去?留着做实验不是——更好吗?”青年的手愈加放肆,大有向上探索的征兆,不停地挑逗着制服裙子的边缘。
只不过很快,他的手被抓住了。女孩子的手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一如她灰色的模样。
女孩笑得甜美,指尖勾着青年的手指,身子向他靠去,颇有小鸟依人的感觉。
“那个地方也是实验的一部分——”蔡塭捏着酒杯,掌心一片湿润,不知是冷气凝成的水汽还是自己的汗液。他低着头不敢看,只是回复着早就准备好的措辞。
这次青年没有说话了,他似乎惊呆了,被女孩的主动惊喜到大脑短路,无法思考。
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他的眼神逐渐空洞,看着痴迷的模样其实什么也没有——他像个提线木偶。
女孩将他放倒,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废话真多,真想捏碎你的头盖骨。”
她的手指停在青年的脑壳上,顺着头皮滑动着不可捉摸的纹路,似乎在寻找一个下手的好位置。
“小姐……”蔡塭呼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小霍总还有用。”
“我当然知道!”少女不满地说道,指尖戳在了青年的脑门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印,像是人工开了个天眼。
但青年此刻什么也感觉不到,安详得像个死尸。
“霍建玲这个老狐狸,以为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就可以置身度外了么?隔岸观火的狡猾的老商人——”女孩咬着牙,差点儿把小霍总脑门上真抠出花来,“跟苍旭那只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真的烦死了!”
蔡塭看着她不说话,生怕引火上身。
对于这小姑娘嘴里时不时地冒出来的几个新鲜的名字,蔡塭并不知晓,只知道其中的一位——这一位还和他打过交道。
腿上的伤还在隐隐发痛,他可忘不了几个月前深深挨了的一颗枪子儿。
不过这个苍旭——他真不知道,看起来跟这小姑娘的过节还挺大。
“啊,不——”小姑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蔡塭,一双红眼睛盯着蔡塭直发毛。她兀的笑了,“不,他是鱼。你看,现在,大鱼上钩了——”
蔡塭抿了一口酒,却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内心发怵。
被这样的人盯上是什么感觉——他一点儿也不想尝试。
相继无言,只余下空寂。
蔡塭借着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小姑娘。
她称自己是拾,至于是数字的十还是捡拾的拾,又或是其他的谐音词,她并没有解释——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模样。
蔡塭是在转站军方基地的途中偶然遇上她的。
但也不能算是偶然,就像是必然发生。
她似乎必然会出现在哪儿,必然袭击军方的队伍,必然——截下他。
天知道这个鬼畜的小姑娘的突然出现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呢?明明能说话,像个活人,但蔡塭觉得这人其实更像丧尸——她身上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强势袭击将队伍拦截,甚至没人知道它的目的——或许他该知道。
这个小姑娘站在一片废墟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已的人,浓烟将她包裹,她却似乎与末世的一切融为一体——看着像为末日而生。
然后,她抛出了橄榄枝。
知道在这个浑浊的世界摸打滚爬了几十年的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
平静安详 那是彻底绝望之人的想法。
但他不一样,他跟那些没有志向的人不一样。
他怎么可能会一样呢?他读过书,跟那些没文化的乡巴佬不一样!
那就去试试吧?去试试吧?
没人会知道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究竟在发生什么。
没有人。
害死人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大自然尚知弱肉强食,人类社会只会更甚,想要活下去——只有自己成为肉食动物,站在食物链顶端。
那与他毫无关系了,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太弱了的原因么?
跟他没有关系。
没有,丝毫。
“好好加油吧,小虫子。”拾抬头看着蔡塭,眯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父亲很喜欢有斗志的人,继续这样下去吧,你会获得更多——更多机会。”
蔡塭微微一愣,却在小姑娘的笑声里低下了头。
没人会知道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在发生什么,也没人会知道这颗黑暗的心脏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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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河神的故事吗?
很久很急以前,有一个樵夫——
在黑暗的甬道里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停下来时,林全甚至没有一点儿精力去看自己到底在哪儿,只想找个地儿,趴下——最好是永远都可以不爬起来的那种地儿。
他再次佩服起来,这位全校罕见的免测生的体力竟然比他还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漫长的逃亡路,他们始终保持着最高速度,以免被巨大的滚石追上,被碾成人饼。
两个看起来——看起来最文弱的竟然是他们中最没事的,看起来也就大概出了点薄汗,呼吸稍微急了一点。
不等他缓口气来说一句“牛逼”,牛逼先生中的其中一位就突然踹出了“爱的一jio”,没有防备的林全脑子一空,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我操?
林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是,这地有点硌腿。
不待他有什么话,一股凉嗖嗖的风从他的脑门上刮了过去,刹那间是头皮发麻,觉得像被剃了个头。
几秒沉默之后,林全哆嗦地回头看着深深地嵌入岩石的凶器——那是两把斧子,构造奇特又巨大,不像是普通人能使用的模样。
就这东西,刚才差点要了他的命!
操!
林全咬着嘴唇,脸色白得不行,对着再生父母,两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句:“爸爸——”
零七:“……跪得挺标准。”
零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讲道理,他刚才真的只是想踢一脚林全,让这个没一点战斗经验的小伙子避开攻击而已,谁知道这孩子这么耿直。
哗哗的水声突兀地响起,整个人地面都仍不住颤抖起来,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他们脱离甬道之后进入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溶洞,头顶能清晰地看见散发着荧光的石柱,而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湖泊,莹莹的蓝光把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而此时,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水里冒了出来,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像人。看不清面容,但它明显是四肢的部位正拎着什么东西。
只听石像人嘎啦嘎啦地张嘴说道:
“年轻的挑战者哟,你遗失的是这个女队员呢,还是这个男队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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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两眼放空一阵,零七才注意到自己这个所谓的队伍似乎确实是少人了的,但刚才谁也没在意。
而现在,那俩队员正失去意识地挂在石像人的手中。
樵夫与河神的故事里,诚实的樵夫回答了——“都不是”,然后得到了诚实的回报。但他们现在这个情况呢?这两个人——也能作为代价?
就很迷惑。
“都不是。”
苍旭站出来说道,睁眼说着瞎话。
石像人显然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木讷讷地继续自己的台词:“你真是一个诚实的挑战者。这样吧,不如让我们进行一场交易——”
“用新娘来换取你真正的队员。”
闻言,零七眯了一下眼睛,看向石像人的眼神有些不善——自己怎的就又成能交易的货品了?真当他没脾气的?
不等他发表意见,腰间传来了缠绕感,瞬间收紧将他带离了地面。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声音犹如瀑布倾泻下来一样——
只见那巨大的石像人被漆黑的丛生的荆棘缠绕,那些荆棘自水下生长而出,死死地缠绕着石像人的身躯,饶是有千般力气却也动弹不得,只能听到石头碎裂时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零七撑着腰间地荆棘,猛地回头去看苍旭这人搞什么鬼,却听到他说:
“做梦。”
没有表情——在这个总是带着笑脸面具的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实数少见。
他似乎有些生气。
零七想。
其实,被作为什么东西——人也好,怪物也罢,哪怕是交易的货物,零七本人就算是不满也不会太在意,因为他就是这么个定义,不是吗?
执行官看着风光,但却从事着最肮脏的工作。他们只是一群——工具,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他们似乎生来的意义就是杀戮。
背负使命。
但是什么是使命?
从来都没有归属感的。
零七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酸,于是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前方。
为什么呢?
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东西呢?
巨大的嘈杂的声响,水的,岩石的,也有咆哮的石像人的。它剧烈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些看着脆弱的荆棘藤,只能一通无能狂怒。
不待众人喘口气,那狂躁的湖水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个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水包,待水流尽后才显露出真正的模样——竟是那些被原先跳下高台的史莱姆人!
苍旭的反应很快,连忙带着几个人——也不忘昏迷的两人——急急后退。
那古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伴随着清脆的摇铃声。
头一回听到铃声的几个人顿时两眼放空,脸上惊恐的表情如潮水般退的一干二净,像是突然忘却了一切。
零七咬着下唇才勉强保持着意识,这玩意儿对他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这声音再次响起来,那就是——祭司复活了。
他很快想到了被留在门口的苜蓿,创作家的能力是“创作”,改写故事情节是她的拿手把戏。
如果是她的话,影响楼阁也并不是不行。
不过,这时候的创作家要做到这种程度,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吧。
在这里,没有谁是无辜的。
每个人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或许只是想要卑微地乞求一条活路。
无助,孤独。
零七想着,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将他整个人揽了过去。
“小先生,我在,我在这里。”
谁需要你在这里呢?
头疼,头疼,头疼。
像是被劈开了脑子。
让自己忙起来吧,忙起来吧,这样就可以忘掉这些杂七杂八的了——
零七不大在意自己是怎么抵达顶层的了,盘旋的楼梯没有尽头似的往上延伸,最后一阵白光,于是他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庙宇,刑架,以及祭司。
那祭司愈加发狠地摇着手中的铃铛,嘴里愈加振振有词。
他头顶的巨大羊角看着骇人无比,一身黑漆漆的斗篷看得人人很不舒服。
像极了恶魔。
-先生,恶魔都有着羊角吗?
-不一定,小先生,也有恶魔是没有羊角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了,细细密密的纹路布在脆弱的玻璃上,留下一片白芒。
新芽破土而出。
记得或者不记得,曾遗失了的,如同飞鸟一样扑闪着翅膀盘旋于虚空之中。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者,于是一群罪人们在荒唐的吵闹世界里寻求一片宁静,一片暂时的栖息地。
他们不是赎罪者,而兀自前往深渊。
他们是孤狼,于漫长的无边草原中行过,终于相遇,对头,依偎。
“我可以把他弄死了吗?”
零七抬头,将手搭在腰间的荆棘上,目光看向身后的男人。
苍旭低头,注视着小先生格外漂亮又专注的眼睛,指尖不由得颤了颤。
抬手抹了抹小先生的眼角,他轻声说道:“去吧,前置任务已经完成了。注意安全,小先生。”
被放了下来,小先生垂眉,在荆棘松开他之前有意无意地勾了勾手指,任由荆棘从他指尖溜走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苍旭,像是确认什么。
当初沈月说得不错,记忆确实是会慢慢回来的。
或快乐的,或痛苦的回忆。
有人能前往极乐世界吗?没有的话,就留下来在末世里狂欢吧。
路过一个被拉来做工具人的队友身边,他随手将那人的佩刀抽了出来。
——一号执行官并不擅长热武器,他更热衷于冷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