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惊吓值[无限]》晚风茶

57、午夜电影院

　　“我逃不了。”
　　耿画看着秦舟。

　　“每一次逃跑后，我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要么是我，要么是我的父母。”
　　耿画道，“我自己怎么都无所谓，但我父母不应该因为我遭受到任何伤害，后来，我想，干脆就这样吧，我好好和方军在一起，方军就不会去打扰他们。”

　　耿画冲秦舟笑了笑，说：“就这样吧，说不定哪一天，方军会突然放过我呢，我甚至在祈求他爱上别人，不要再缠着我，每天某个时间段里，突然冒出的这种想法支撑住我，让我才能勉强活下去。”

　　耿画讲完这个故事后，看着秦舟，认真道：“所以，鬼先生你可能不明白，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是我一潭死水的生活里突然出现的意外，像是一个惊喜，一个上天赐予的礼物。”

　　“我又有了勇气去反抗方军，但在昨晚你走后，酒店的门又被方军敲响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你，高高兴兴去开了门，却不想，还是那个噩梦，我始终摆脱不了的噩梦，一而再，再而三纠缠着我，把我拉入深渊，让我呼吸不过来，原谅我，鬼先生，我真的不行了。”

　　“我真的，真的不行了。”

　　耿画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都在笑，秦舟看着她，紧闭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耿画也不想去思考鬼先生在想什么，她看了看房间里的表，说：“方军应该快要醒过来了，我要在他醒来之前回去，免得他伤害我的父母。”

　　耿画说着，站起身：
　　“好了，鬼先生，我要离开了，您不用再管我，真的谢谢你。”

　　耿画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道：“说起来，我也算非常幸运，这个世界上，能遇到鬼先生这种守护灵的情况太少了，说不定只有我一个，可惜实在是浪费，鬼先生应该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

　　至于她，不是不需要，而是不值得，不值得秦舟去花费精力。

　　秦舟从耿画的语气里，听出了这个意思。

　　耿画吸了口气，脸上带笑去和住在隔壁的父母说话，旅馆里没有多隔音，秦舟又耳朵灵敏，坐在沙发上，他轻而易举地听到了耿画在和她父母说什么。

　　“……对，我又和方军吵架了，不过他没有打我，是我用刀子捅伤了他的手。”

　　“……哈哈，别担心啦，谁叫方军以前打我的，我现在是报复，不可以吗……”

　　“嗯？放心吧，方军现在没有打我了，他打我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是我经常和他在吵，离婚？不，我不想离，我还爱着他。”

　　耿画已经有一年多没有逃跑过，她父母被方军伤害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耿画不敢告诉他们是因为他们，她不能和方军离婚，她只说她爱着他，甚至在方军心情好的时候，他们两还会配合起来，在耿画父母面前演戏。

　　所以她父母虽然希望她和方军离婚，但见他们日子越来越平静，女儿又没有工作，渐渐地闭上了嘴，只是昨天方军上门带她们回去的阵仗有些吓人，他们才又担心了起来。

　　耿画不是不勇敢，她把这一切都扛了下来，没有告诉她父母……秦舟坐在沙发上，沉默听着隔壁的一切，猜测出了这个事实。

　　秦舟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站起身，突然出现在隔壁房间门口，耿画被声响惊动，下意识看过去，看到秦舟，怔怔开口：
　　“……怎么了？鬼先生。”

　　“女儿，你在和谁说话啊，什么鬼先生？”
　　耿画父母不解地问。

　　耿画这才想到只有她能看见秦舟，她连忙找借口把他们敷衍过去，可手臂上突然传来的力道，让耿画回过头。

　　“鬼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耿画用嘴型问秦舟。

　　秦舟嗯了一声，道：“我要过几天才能离开，走之前，我还想看看你以前的学校，你带我去吗？”

　　耿画有些犹豫。

　　秦舟道：“放心吧，这种旅馆没有登记信息，那人渣找不到，至少两三天内，他找不到。”

　　“带我去看看吧。”
　　秦舟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

　　耿画无奈，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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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耿画拼命地回忆自己的大学，然后让电子音将图片传给翠翠，力求真实。

　　电子音道：【构建你说的这个场景太麻烦了，你赶快搞到秦舟，不然翠翠没有多少力气，迟早露馅。】

　　耿画：【快了，快了，你一定得让翠翠给我撑住，她千万不能掉链子。】

　　曙光就在眼前，耿画可不希望因为幻境不稳定而失败。

　　电子音：【那你得让翠翠加油，我有什么办——嗯？翠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电子音扫描了一眼翠翠此刻的状态，瞬间诧异。

　　【怎么了？】
　　耿画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秦舟身上，没有听清楚电子音说的话，下意识又问了一遍，电子音探查了一下这个幻境的能量，沉默下来，没立马回答。

　　过了半响后，它才略微酸溜溜地道：【你遇到——没有什么，你去搞你的吧。】

　　【什么嘛。】
　　耿画奇怪电子音诡异的态度，不过它不说她也没有办法，耿画下车，略微忐忑地望向了大学。

　　【哇，翠翠也太厉害了，这简直和我的大学一模一样。】
　　耿画松了口气，再次惊叹翠翠的天赋技能来。

　　电子音没说什么，耿画也不在意，她看向秦舟，道：
　　“这就是我以前上的大学。”

　　“进去看看。”
　　秦舟抬了抬下巴，示意耿画走在前面。

　　耿画瞬间犹豫了起来，她看了看学校大门口前刻下的校名，莫名有些胆怯，秦舟察觉到了，却没有指出，只是开口：
　　“怎么了？现在不能进去？”

　　“可以。学校同意外来人员进入。”
　　耿画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踏出一步，但在进学校时，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秦舟明白为什么。

　　他改变了对耿画的印象。
　　他原本以为她是一个懦弱至极的女人，但从她这么久一直瞒住父母，自己硬抗，还有她最开始多次的反抗，秦舟也能看出，耿画以前并非是这个模样。

　　大学是她二十几年里，最后焕发光彩的地方，秦舟想，如果耿画曾在这里自信骄傲地憧憬未来，并且一直为期待的生活而努力着，那么现在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一定能激起她心里的所有不甘。

　　他要让她回忆起她大学时候的样子。

　　原本逼她离婚应该就能离开这个幻境了，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秦舟捏了捏鼻梁，看着耿画抬头，默默去环顾这里每一处风景的样子，眉心渐渐松散开。

　　算了，还不赖。
　　秦舟表情轻松下来，没有多嘴说一句话，只安静地看着她。

　　已经将近六点，夏天天亮得快，周围渐渐明亮起来。

　　耿画读的大学是国内排名前列的，学术氛围极其浓厚，尽管现在非常早，路上却已经渐渐有了行人。

　　耿画侧头，看着坐在花坛上背单词的女生。

　　耿画忍不住笑了起来，悄悄和秦舟说：“我以前也这么早，在那里背过东西。”

　　“英语单词？”

　　“不，是辩论赛要用的稿子，那个时候我们队长逼我们大早上站在花坛，当着全校人的面激/情朗读，说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因为人多胆怯。”

　　当然，这是耿画真实的经历，她确实当着所有人的面，叽里呱啦地朗诵，开始时觉得丢脸，后面也渐渐习惯了，然后练出现在这样遇到什么事都面不改色的本事。

　　说到这里，耿画语气里带了丝真实的怀念，想了想，她又在眼里装出羡慕的神情来。

　　在确保秦舟看到她眼中的羡慕后，耿画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秦舟，好奇道：
　　“鬼先生呢？鬼先生读大学的时候这么做过吗？说起来，鬼先生是在哪里读的大学，说不定，我还去过您的学校呢。”

　　不过嘛，这种几率小的可怜，电子音说过，现实中有无数个世界，她们来自同一处地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耿画才这么放心大胆的用自己世界的景象来作为模板。

　　更何况就算是一个世界，有相同的大学也不算什么嘛，推给平行空间这套理论就可以了。

　　“我在国外上得大学。”
　　为避免耿画的世界没有他的大学，秦舟不说出名字，只含糊过去，听后，耿画也没在追究，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按照秦舟的要求，耿画又带他去了其它地方，什么教学楼，体育馆，食堂，甚至宿舍楼下，都去了一遍，看到天边已经大亮，校内也有了很多学生，秦舟开口道：

　　“去花坛。”

　　耿画脸上露出不解：“去那里干什么，我们正好从侧门出去，侧门有站台，坐上公交车，可以直达旅馆。”

　　秦舟觑了她一眼：“我让你去就去，别嘀嘀咕咕的。”

　　耿画瞬间闭嘴，默不作声带秦舟往花坛方向走去。

　　秦舟倒是希望耿画能顶下嘴，见她依旧这么懦弱，秦舟摇了摇头，跟她一起走到了花坛。

　　秦舟扫视四周，花坛是去教学楼的必经之地，现在是工作日，早上有不少学生从这路过，秦舟满意起来，微抬下颚：
　　“可以了，上去吧。”

　　“上去？”
　　耿画瞪大眼睛。

　　“看我干嘛，快上去。”
　　秦舟坐在花坛上，下巴抵住手背，上上下下打量耿画。

　　耿画是长发瓜子脸，皮肤很白，穿着一条白色长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结了婚的人。
　　反倒是和周围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一样年轻，除了脸色沉沉，没有什么朝气之外。

　　秦舟懒散地道：“怎么了？一个快要消失的鬼最后的心愿你都不满足，是想让我死不瞑目？”

　　“你不是说我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
　　说到这里，秦舟觉得肉麻，忍不住抵唇笑了笑，片刻后，他抑制住笑容，抬头看耿画，
　　“快一点，我这个礼物还在等你。”

　　“等我干嘛，等我拆吗？”
　　耿画瞥了瞥周围的人群，觉得窒息，不由梗了秦舟一下，秦舟也没生气，反而轻笑起来。

　　“是，等你拆，你朗诵完后，拆了我都行。”
　　秦舟的神色认真起来，“只是现在，听我的话，快点上来。”

　　“你再不上来，我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见秦舟说得这么认真，耿画装出被他骗住了的样子，脸上露出担忧，以为他马上就要消失。

　　耿画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踩到了花坛边缘。

　　秦舟转头，仰视着她。

　　“你真的要听我朗诵，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做过了，你真的要听？”

　　秦舟听出耿画语气里的胆怯，嗯了一声。

　　秦舟的声音低沉带有磁性，像是在鼓励着她，耿画忍不住睁眼看了看秦舟。

　　四目相对间，耿画看到秦舟眼神非常专注。

　　他在专注地凝望她。

　　【……这小白脸眼睛倒还有点好看。】
　　耿画忽然说了这句话，然后咳嗽一声，收回视线。

　　她紧张倒是不紧张，面前的所有人都是幻觉，只有身侧坐着的男子是真实的，耿画在他的视线中，缓缓开口。

　　她背得是高中学过的一篇文章。

　　“声音大点，还有，不许闭眼。”
　　秦舟对她说。

　　耿画背诵得顿了顿，她睁大眼睛，去看下面很多站住脚，望着她的人，声音忍不住抖了起来。

　　秦舟没有说什么，耿画的声音虽然在颤抖，但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流畅，他看着她的脸上一点点露出笑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她当年自信又骄傲的模样。

　　秦舟眨了眨眼。

　　前半部分磕磕绊绊，但后面却极其顺畅，耿画一口作气，将整篇文章都朗读了出来，她背完后，也没有从花坛上下来，而是怔怔地站着，眼睛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舟也不出声打扰她。

　　耿画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有一位学弟跑到她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要电话号码，耿画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拒绝，在对方纠缠时，有些怔然地开口说出自己已经结婚。

　　学弟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耿画。

　　耿画面对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灼伤一样，忽然跑开，她跑到了学校内的小树林里，在树荫下躲着，坐在草坪上，环抱双膝，愣愣地看着对面的湖泊。

　　秦舟慢慢走到了她身侧，然后随意地背靠住一棵树，双手插兜站着。

　　耿画一直沉默，大概半个小时候，她才终于说了话。

　　耿画抬头去看秦舟。
　　“鬼先生，现在的我，是不是懦弱到让人憎恶。”

　　“一定是吧。”
　　耿画回头，望湖泊里自己的倒影。

　　“一定是，我现在看到自己，都觉得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