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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使计 ...

  •   浮阙山上,陈伯取下谢君池眼周的银针,用热水洗了手:“再有十日,你的眼睛应该就能看见了。”

      谢君池缓缓睁开眼,口中道:“多谢先生了。”

      容寄雪好奇地站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现在看得见东西了么?”

      谢君池已经能看见朦朦胧胧的轮廓,他下意识地抓住容寄雪在自己眼前晃过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谢君池和容寄雪均是一愣,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容寄雪呆呆地看着谢君池堪称绝色的面容,只听见自己飞快的心跳。

      “你们俩还要握多久?”端着汤药进门的徐元歆等了一会儿,终于看不下去了。

      容寄雪因为这句话回过神来,飞快地缩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尽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相比之下,谢君池就显得落落大方,他轻轻笑了笑,对容寄雪道:“如今已然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了。”

      美色惑人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容寄雪念了两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下文,干脆换成了清心诀,。

      徐元歆将一碗汤药递给容寄雪:“你喂他喝。”

      她自己端起另一碗,走到徐辙身边,拿起药匙要喂他。

      “我自己来就好。”徐辙伸出左手想接过药碗,却被徐元歆躲开。

      徐元歆沉默着将药匙往前一送,徐辙无奈,只好由她去。

      但汤药入口,徐辙的脸色扭曲一瞬,他哑声问道:“这药是不是不大对?”

      这也太苦了吧!

      徐元歆面瘫着脸回答:“没错,我熬的时候特意多加了几两黄连,爹爹难道不知,良药虽苦口,却利于病。”

      徐辙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多说,硬着头皮继续喝药。

      容寄雪咽了口口水,这药得苦成什么样啊,还要一匙一匙喂...

      “用不用我喂你?”容寄雪不忍心看了,转头问谢君池。

      “那倒不必。”谢君池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突然,嘴里被人塞来一块蜜饯,谢君池想躲开,刚刚一动又想起什么,强行止住了身形。

      甜味儿在嘴里蔓延开,他有些怔愣。

      “甜么?”容寄雪笑着问他,这还是上回同徐元歆一起去都城的时候买的。

      谢君池抬头看着她,笑容温和:“很甜。”

      她是第一个,会在喝完药之后喂他一块蜜饯的人。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屋内众人齐齐看向窗外,只见一对中年夫妻从马车中走下,两人衣饰华贵,女子发髻上的珠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两人显然身份不凡,来浮阙山要做什么?容寄雪皱了皱眉,她想起了自己上午教训过的少年,怕不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是要来砸场子?

      徐辙当然也看见了这两人,他怔怔地望着容颜依旧的陈侯夫人,良久,才哑声对徐元歆道:“歆娘,你阿娘...来了。”

      徐元歆低下头收拾药碗,抓着松木托盘的手收紧:“我没有阿娘。”

      说完这句话,她从侧门去了膳房。

      陈伯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容寄雪推着谢君池出去,这是徐辙的家事,外人实在不好插手。

      “这世上,向来是人善被人欺,你就算再是好人,又能如何?”

      陈伯摇摇头,没有说下去,也转身离开了。

      徐辙眼神黯然,他这辈子,大约只能是个平庸的...好人...

      容寄雪刚刚推着谢君池出门,就看见陈侯夫人气势汹汹地进门去,她身后跟着神情颇有些无奈的陈侯。夫妻俩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容寄雪与谢君池。

      屋内,徐辙见了陈侯夫人,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向她唤了一声:“阿妍,多年不见...”

      陈侯夫人不等他说完,哼了一声,冷眼看着他。

      徐辙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这么惹恼了她。

      还是陈侯打破了僵局,他上前一步向徐辙作揖:“师兄,多年未见,近来可好?”

      徐辙回礼:“多谢侯爷问候,我一向都好。”

      陈侯夫人忍不住了,他们可是来为深儿讨一个公道的,侯爷怎么还和徐辙寒暄起来了。

      “徐辙我问你,你一个长辈,怎么能让人对深儿出手!我知道你对我与你和离,嫁给侯爷耿耿于怀,可你要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便是,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陈侯夫人柳眉倒竖,厉声指责道,“深儿他好心想接歆娘去侯府小住,你却让人折了他的双手!”

      屋外的容寄雪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倒不是她故意偷听,而是武者五感本就远胜常人,陈侯夫人又没有收敛,是以她站在屋外也听得很是清楚。

      她顿时怒了,分明是那周深伤了徐叔,小小年纪暴虐成性,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就算亲娘对儿子有滤镜,这样颠倒黑白也太过分了点儿啊。

      徐辙被陈侯夫人一通指责:“阿妍,我并未...”

      陈侯夫人才不想听他解释,等数落够了徐辙,她一挥手:“我也不与你废话,这次来,我要将歆娘带走,她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你这样的人教导她,叫我如何放心!”

      周深料错了一点,就算他因为徐辙受伤,陈侯夫人还是没有放弃接徐元歆去侯府的主意。

      她反而觉得,女儿留在徐辙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更要将她带走。

      “这...”面对陈侯夫人的强势,徐辙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他都说不过陈侯夫人。

      “不——”一直躲在侧门偷听,不愿见陈侯夫人的徐元歆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我不会跟你走的!”

      “歆娘...”陈侯夫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她们有着相似的眉眼,叫旁人看了,就知道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陈侯夫人鼻尖一酸,心中百感交集,这就是她的女儿,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血脉相连的女儿,她已经十余年没有见过她了。

      可是徐元歆却并没有与她感同身受,她看向陈侯夫人的目光冰寒彻骨:“陈侯夫人,你看清楚,是你的儿子先动手伤了我爹爹,我们这才反击。明明是你自己没有教好儿子,还好意思在这儿污蔑我爹爹,真当你们周家能在王都只手遮天不成!”

      陈侯夫人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深儿不会做这样的事!”

      徐元歆冷笑一声:“你不信便算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她冷漠的态度让陈侯夫人颇为受伤。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陈侯抬手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对徐辙道:“此事暂且不论,但我和夫人此次前来,想带歆娘去侯府,实在是一片好心。”

      陈侯其实已经明白,恐怕自己儿子是在撒谎,徐元歆所说才是实情。但,那又如何?

      周深是他儿子,行事便是狂妄一些,也是应该,尤其是对着徐辙这样无用的人。

      只是碍着夫人,还是不好直接撕破了脸皮,陈侯便轻轻巧巧地转开话题。

      “歆娘也是大姑娘了,常年待在这浮阙山中,如何见得到适龄的少年人,师兄不会真想让她嫁个山野村夫吧?去了侯府,借着侯府的名义,定能为她觅得佳婿。”

      徐辙没有说话,但看眼神,他显然是被说动了。

      徐元歆急了:“爹爹,我不需要...”

      不等她说完,陈侯又道:“歆娘年幼不知事,师兄心里却是清楚的,去侯府,对她有利无害。这等人生大事,可由不得轻忽。”

      徐元歆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像这样的大事,如果徐辙真的同意了,她再不愿意也没有用。

      屋外的容寄雪再也听不下去了:“太过分了!”

      她一直注意着屋内动静,脸上表情变来变去,谢君池模糊看见,心内忍俊不禁。

      容寄雪说完这句话,就要往屋里去,谢君池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帮歆娘说话了!”容寄雪回答,“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歆娘走?”

      谢君池却说:“那陈侯说得也有道理,若想嫁个好夫婿,去陈侯府,自然比待在这山中好。”

      “可歆娘不愿意啊。”容寄雪反驳道,“去了陈侯府,她也不会开心的。何况那陈侯世子行事狠毒,一口一个贱民,哪里把歆娘当姐姐看。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陈侯难道还会不管儿子,站在歆娘这边?”

      谢君池笑了笑:“可这是他们的家事,你进去要说什么?”

      容寄雪的脸皱起来:“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似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谢君池勾了勾唇角,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放到容寄雪手中。

      “这是什么?”容寄雪好奇地摆弄了一下木牌,那上面刻着一个古体的‘学’字,瞧上去很是古朴典雅。

      “这是九州学宫的信物。”谢君池解释道,“持有这份信物,就能入读九州上任何国家的学宫,比如,吴国学宫。”

      容寄雪诧异地看着谢君池,只从整个郑国也只有一个免试进入吴国学宫的名额,便知道吴国学宫的门槛之高。

      谢君池轻易拿出能让人入读吴国学宫的信物,他的身份...

      没等容寄雪想出个所以然来,谢君池示意她附耳过来。

      容寄雪依言将耳朵凑过去,谢君池轻声教她该如何说,热气喷在她耳垂,容寄雪的两只手指绞在一处,努力忽略心里那点不自在。

      听谢君池说完,容寄雪眼前一亮,激动地拍了拍谢君池的肩膀道:“好主意!”

      “看我的!”容寄雪信心百倍地走了进去。

      徐辙此时正是犹豫不决,歆娘显然不愿去侯府,但陈侯说得也有道理,当女儿的意愿和她的未来放在天平的两端,徐辙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徐辙转过头去,这个时候怎么会还有人来?

      恰好他也做不成决断,便上前将门打开,看见是容寄雪,正觉得奇怪,容寄雪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徐先生,奴婢奉我家主上之命前来拜访。”

      徐辙一头雾水,什么主上,什么拜访?

      “徐先生不让我进去?”容寄雪眼神狡黠。

      话说到如此,徐辙只好迟疑地让开身。

      容寄雪进了门,看见陈侯和陈侯夫人,笑道:“原来徐先生今日还有客啊。”

      目光扫过徐元歆,容寄雪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

      徐元歆惶惶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徐辙不知道容寄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含糊道:“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容寄雪向他拱手行礼:“前日我家主上与先生一番长谈,只觉获益良多。可惜先生这般人物,竟然隐于乡野,不肯入朝为官。”

      “但既然先生心之所向,我家主上也不好多言。”容寄雪正经演起来还颇有豪族奴仆的架势。“主上看重先生才华,听闻先生家中还有一娇女,主上思索之后,决定赠与此令牌,助令媛入吴国学宫就读,也算全了一番相遇的缘分。”

      说着,容寄雪双手将木牌奉上。

      陈侯听了她的话,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木牌上,眼中露出藏不住的渴望。

      在场的人心中没有不清楚吴国学宫的地位,只要从吴国学宫学成,便能轻易入仕。吴国女子也可为官,因此徐元歆只要入了吴国学宫,前途即是一片坦荡。

      如陈侯府这样没落的贵族,只有让家中子弟前去报考,才有机会入得。可若是轻易能考进去,吴国学宫也就不会受人追捧了。

      陈侯有时也会希冀,若是周深运气好,说不准就入了,可理智又告诉他,恐怕希望渺茫。

      如今,竟然有一个能入读吴国学宫的机会就这么摆在他眼前!

      徐辙这个窝囊废,如何能认识这般人物...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侯真想扑上去抢过那块木牌,这块木牌,便代表着一条青云路啊!

      陈侯夫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出身也不低,自然也识得这信物。

      徐辙更是懵了,站在原地,讷讷说不出话来。

      容寄雪于是说:“徐先生难道瞧不上这份礼物?主上一片心意,可不要辜负了啊。”

      徐辙只得上前接过木牌:“还请替我多谢你家主上。”

      他用眼神询问容寄雪这是什么一回事,容寄雪却没有理会,又向他俯身一拜:“信物已然送到,徐先生既然还有课,我便不叨扰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向外走去。

      陈侯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见容寄雪出门之后,飞身一跃便下山去了。

      这般身手,的确是高门才能养出来的奴婢。

      陈侯回过身看向徐辙:“师兄何时认得了这般人物?”

      徐辙只能含糊道:“...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他其实也还没明白过来情况。

      徐元歆这时站出来:“如今,我不用跟你们回侯府了吧?”

      陈侯夫人面色一僵,无言以对。还是陈侯开口道:“歆娘你能入吴国学宫,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如此也不必急着跟我们去侯府。”

      他笑得如沐春风:“日后去了学宫,若是有事,尽管来侯府寻我们便是。深儿是你弟弟,侯府也算你半个家呢。”

      眼见着徐元歆有了前程,陈侯当然不会得罪了她。他自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话说得十分漂亮。

      徐元歆冷着一张脸不说话,陈侯也不尴尬,同徐辙告别之后,带着陈侯夫人离开了。

      他心中其实也是不甘心的,这信物若能给了他家深儿...

      也不知徐辙何等运气,能结识那般大人物。

      “夫人,往后还要和歆娘多加往来才是,你毕竟是她阿娘啊。”马车上,陈侯温声劝道。

      陈侯夫人点点头,红着眼眶道:“从前是我疏忽了,歆娘如今对我...”

      她一点也没有听出陈侯的言外之意,只觉得他一片好心。

      陈侯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说:“放心吧,你们乃是亲母女,只要你诚心对她好,她一定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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