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28、028

　　星乃雪枝得到宇髄天元的提示，匆忙赶到楼下，正好看到鬼舞辻无惨一只脚踏出了门。

　　门外是一片荒野，万籁俱寂，星夜低垂，月光仍在静静流淌。

　　“鬼舞辻无惨！”

　　星乃雪枝大喊：“不许走！”

　　“不许？”

　　鬼舞辻无惨回头，轻蔑地看着她：“你竟敢一个人来找我。”

　　“我为什么不敢？”星乃雪枝看着他，“现在是你在害怕我。”

　　鬼舞辻无惨和她当初在雪山里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高傲而冷漠的样子，然而现在的星乃雪枝早已明白他内心有多丑陋不堪。

　　“我会害怕你？”

　　鬼舞辻无惨神情更为不屑，星乃雪枝说：“你要是不怕，你回来跟我比。”

　　她解下腰间的刀拿在手里。

　　她握刀的手势实在算不上标准，鬼舞辻无惨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

　　“就算是鬼杀队所有的柱一起上，也赢不了我。”

　　“你担心这个？”

　　星乃雪枝笑了：“你放心，他们绝对没有在附近埋伏，这里没有其他人。”

　　——但有连灵魂都坚韧无比的亡灵。

　　鬼舞辻无惨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只有星乃雪枝，星乃雪枝拿着刀，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嘲讽。

　　于是鬼舞辻无惨走了回来，打开的门悄无声息地合上，变成一面灰色的墙壁。

　　鬼舞辻无惨的眼神比墙壁还要阴暗。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星乃雪枝：“我早就想杀了你。”

　　“可你不敢亲自动手。”

　　“是吗？”

　　鬼舞辻无惨抬起了手，他的指甲慢慢拉长，变成了长满倒刺的荆棘，挥舞着刺向星乃雪枝。

　　他还是在防备，防备可能会有猎鬼人出现。

　　然而没有。

　　直到带着倒刺的荆棘离星乃雪枝很近了，鬼舞辻无惨心中一喜，陡然加快速度，想要将荆棘刺入星乃雪枝的脖颈。

　　这一瞬间，冷风骤起，长刀铮铮而出，将那些荆棘尽数切断。

　　鬼舞辻无惨自绚丽的刀光中，看到了那个如同梦魇般的身影。

　　黑色长发，火焰一般瞳孔，以及，如同天神降临的姿态。

　　“继国缘一……！”

　　鬼舞辻无惨声音发颤：“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能出现……”

　　相较于鬼舞辻无惨的惊慌失措，继国缘一显得平静而深沉，“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手中刀刃逐渐染成深红，鬼舞辻无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出现！”

　　鬼舞辻无惨慌张冲向门口，然而继国缘一瞬息便出现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而后缘一手上扬，深红色的结界从他手中扩散，笼罩住整个房间。

　　尽管缘一什么也没说，鬼舞辻无惨还是明白了，他不能再用当年那种方式逃跑了。

　　鬼舞辻无惨脸色越发难看，他目光转向结界外的星乃雪枝，缘一立即说：“你可以试试。”

　　深红的结界上，一组组金色字符呈现，犹如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就连在结界外的星乃雪枝都感受到了灼热。

　　她抓住房间装饰用的流苏往结界的方向扔去，结界上金色的文字亮起，嗤一下把流苏烧成了灰烬。

　　不仅是她，就连结界内的鬼舞辻无惨都瞳孔一缩。

　　这下鬼舞辻无惨彻底明白了，只有战胜缘一，他才能活下去。

　　他索性放弃与缘一继续废话的机会，直接攻击上去，速度快得让星乃雪枝无法看清。

　　可这对缘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缘一举刀反击，两人之间的战斗迅捷无比，空气中不断冒出火花，是缘一的刀和鬼舞辻无惨碰撞所产生的。

　　星乃雪枝焦急地看向结界内，然而只有偶尔攻击的空档，她才能看清两人的状态。

　　缘一没有受伤，或者说深红的羽织上根本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倒是鬼舞辻无惨身上伤痕累累，鲜血飞溅了一地。

　　鬼舞辻无惨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变成了白色，身上也长满了锯齿，看上去比当初的继国严胜还像怪物。

　　炼狱杏寿郎扶着腿受了伤的富冈义勇从楼梯走下来。

　　“已经开始了吗？”炼狱杏寿郎问。

　　星乃雪枝微微点头，双手紧张地攥住衣角，目不转睛盯着结界内。

　　富冈义勇坐到地上，准备处理腿上的伤口，本就离这里不远的宇髄天元也来了。

　　宇髄天元身后还跟着高大的悲鸣屿行冥，两人身上都有伤。

　　看到星乃雪枝，宇髄天元“嘿”了一声。

　　“那个追得你到处跑的女鬼被我们解决了。”

　　他看了眼场内，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继国缘一布置的结界很亮，在无限城内如同灯塔指引着其他人。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除了鬼杀队的柱，又来了一些普通的鬼杀队员，还有产屋敷一家。
　　然后是缘一收留的其他亡灵，锖兔、真菰……

　　鸣女也被鬼杀队的人解决了，无限城随之坍塌，把所有人都暴露在浅草的郊外，然而没有人顾得上这些。

　　所有人都在缘一布置的结界外，沉默地看着、等待着。

　　结界内，缘一给鬼舞辻无惨造成的伤口让他无法愈合，导致他流淌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在地面上堆积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泊。

　　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深红色的结界犹如地狱重临人世，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恐怖意味。

　　这时，寂静得只剩下众人心跳声的结界内，传来了鬼舞辻无惨的喊声。

　　“不可能！你不可能杀我的！”

　　鬼舞辻无惨停下了，他的身上伤痕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血肉。
　　血滴答滴答从伤口落下，好像开了闸般。

　　然而没有人同情他。

　　造成这一切的继国缘一也没有。

　　他只是握紧手中的刀，默默看着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身上的那些伤口边缘变成了黑褐色，就好像被放到了炭火上方的纸，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就能彻底燃烧起来。

　　鬼舞辻无惨也明白了。

　　他怔怔地看着缘一，“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缘一依旧没有说话。

　　鬼舞辻无惨的伤口开始从黑褐色向炙热的红色转变了，滴落的鲜血也犹如被火焰灼烧，还未落到地面就已经蒸发。

　　鬼舞辻无惨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他只能低下头颅，看到自己遍布了烧灼痕迹的身体，他大叫道：“我不能死！”

　　“我不会死的！”

　　“我是最接近完美的生物，我不会死的！”

　　“这是你做的吗？”他把手伸向缘一的方向，“给我停下！停下！听到没有！！”

　　然而没有用，不管是他的手，还是身体，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被炙热的温度吞噬。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却无法阻止。

　　鬼舞辻无惨再次体会到了绝望，比上一次遇见缘一时还要绝望。

　　“求求你……”

　　他对缘一说：“求求你，停下来吧，我不想死……”

　　无论他怎么叫喊，缘一都不为所动。

　　因为早在很久以前，缘一就已经见过鬼舞辻无惨抛下脸面，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即使抛弃生而为人的尊严，也要竭力活下去，这样的鬼舞辻无惨，一度让成为亡灵后的缘一认为不可战胜。

　　“鬼舞辻无惨很强。”

　　继国缘一曾这样对锖兔他们说：“因为他想要生存下去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你们是不可能赢他的。”

　　“那要怎么办？”锖兔问。

　　“当然是，”缘一顿了顿，“拥有比他更强大的信念。”

　　鬼舞辻无惨的求生欲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可心却脆弱不堪。

　　只有拥有比他更坚定、更强韧的信念，才能斩断他的这份求生欲。

　　继国缘一做到了。

　　鬼舞辻无惨发现求饶没有用，开始谩骂缘一，甚至诅咒周围的所有人，然而这都无法阻止他的身体渐渐化为灰烬。

　　纸一旦燃烧起来，就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鬼舞辻无惨也不可能再重生。

　　最后，可能是觉得累了，鬼舞辻无惨也不再说话。

　　结界内没有风，然而从他身上散落的黑色灰烬却漂浮了起来。

　　地上的血也化作火焰熊熊燃起。

　　一朵一朵，血泊中燃起的火如同除夕上空的烟花，在黑夜里光明又璀璨。

　　结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鬼舞辻无惨的瞳孔也被映亮了。

　　“我不会死的。”

　　他目光从所有人的身上环伺而过，恶狠狠地说：“我的意志已经传递给了所有的鬼，以后，他们都是我！”

　　“你们谁也别想彻底消灭我！”

　　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焦黑的斑点。

　　焦黑深处有明亮的光焰穿透过来，瞬间点燃了所有。

　　鬼舞辻无惨怨毒的眼神也因此消融在火海中，化作黑色的灰烬，一起向天空高处飞去。

　　继国缘一抬起头。

　　他望着那些飘舞的灰烬，低声说：“你错了。”

　　这里没有人会允许第二个鬼舞辻无惨诞生。

　　而且，没有了鬼舞辻无惨提供的血，那些鬼也不可能成长到他那么强大的地步。

　　黑色的灰烬飞到上空，撞上深红的结界，犹如烟火爆发出了最后的璀璨。

　　继国缘一看着那些光点燃起又熄灭，最终弥散在虚无中。

　　鬼舞辻无惨真的死了。

　　延续了无数代人的恩恩怨怨，血泪和梦想，也将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终结。

　　缘一转头，透过燃烧的结界，看到了外面的人，那些人也都看着他。

　　许久，星乃雪枝抬高了音量，大声喊道：“缘一，你不热吗？”

　　“快点出来！”

　　缘一便往她的方向走，没两步就感觉脚下好像踢到了东西。

　　他低头看去，地上有一块剔透的红色水晶。

　　他弯腰捡起水晶，穿过结界，看到了星乃雪枝突然变得惊讶的脸。

　　“贤者之石！”

　　传说中，用活人灵魂才能炼成的红色石头。

　　鬼舞辻无惨身上背负了数不清的人命，无数冤魂缠绕着他，他死后，那些冤魂也得到了解脱。
　　他们无法对做到这些的缘一表达谢意，只能把自身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了这块贤者之石。

　　这也是星乃雪枝回去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缘一完成了执念会怎么样，也没有想过到底要在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好像到了那个时候了。

　　缘一把贤者之石递给她，她很想去接，但是手却不由自主背到了身后。

　　“珠世还没找到呢。”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缘一愣了愣，然后将贤者之石收起。

　　“好，我陪你去找。”

　　星乃雪枝开心地笑了起来，其他人看看他们，也跟着笑了。

　　远方传来咻咻的响声，是真正的烟火升空，在夜空中砰一下炸开，灿烂又夺目。

　　“这是在为明晚的烟火大会做准备吧？”星乃雪枝说，“真好。”

　　盛放的烟花映入众人的眼中，带着新兴的希望与喜悦。

　　他们忍不住点头。

　　“是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