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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逍遥三侠遇恩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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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踏步过去,拉住独孤逸的手,在她脖颈上摸了摸,间无甚大碍,三人便回进客店。
只见洪七公面前放了四大盆菜,左手举杯,右手持箸,正自吃得津津有味。黄蓉把独孤逸按在椅子上,拿出药膏给她细细的擦上,说道:“这个臭老头子!”扭头对七公说:“七公,他跪着动也不敢动。”
洪七公道:“你去打他一顿出出气吧,他决不敢还手。”郭靖隔窗见梁子翁直挺挺的跪着,三名弟子跪在他身后,很是狼狈,心中不忍,说道:“七公,就饶了他吧。”
洪七公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人家打你,你抵挡不了。伤了你妹子,你也不敢吭气。老子救了你,你又要饶人。这算甚么?”郭靖无言可对。
黄蓉笑道:“我去打发。”拿了竹棒,走到客店之外,见梁子翁恭恭敬敬的跪着,满脸惶恐。
黄蓉骂道:“洪七公说你为非作歹,今日非宰了你不可,幸亏我那独孤姐姐不计较,郭家哥哥又好心,替你求了半天人情,七公才答应饶你。”说着举起竹棒,拍的一声,在他屁股上击了一记,喝道:“去罢!”
梁子翁向着窗子叫道:“洪帮主,我要见见您老,谢过不杀之恩。”店中寂然无声。
梁子翁仍是跪着不敢起身。过了片刻,郭靖迈步出来,摇手悄声道:“七公睡着啦,快别吵他。”梁子翁这才站起,向郭靖与黄蓉恨恨的瞧了几眼,带着徒弟走了。
黄蓉开心之极,走回店房,果见洪七公伏在桌上打鼾,当下拉住他的肩膀一阵摇晃,叫道:“七公,七公,你这根宝贝竹棒儿有这么大的法力,你也没用,不如给了我罢?”
洪七公抬起头来,打个呵欠,又伸懒腰,笑道:“你说得好轻松自在!这是你公公的吃饭家伙。叫化子没打狗棒,那还成?”
黄蓉缠着不依,说道:“你这么高的功夫,人家只听到你的声音,便都怕了你,何必还要这根竹棒儿?”洪七公呵呵笑道:“傻丫头,你快给七公弄点好菜,我慢慢说给你听。”黄蓉依言到厨房去整治了三色小菜。
洪七公右手持杯,左手拿着一只火腿脚爪慢慢啃着,说道:“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爱钱的财主是一帮,抢人钱财的绿林盗贼是一帮,我们乞讨残羹冷饭的叫化子也是一帮……”
黄蓉拍手叫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那梁老怪叫你作‘洪帮主’,原来你是乞儿帮的帮主。那逸儿要是跟你做徒弟,就变成了小叫化啊拉!”
洪七公道:“正是。我们要饭的受人欺,被狗咬,不结成一伙,还有活命的份儿么?北边的百姓眼下暂且归金国管,南边的百姓归大宋皇帝管,可是天下的叫化儿啊……”
黄蓉抢着道:“不论南北,都归你老人家管。”
洪七公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这根竹棒和这个葫芦,自唐末传到今日,已有好几百年,世世代代由丐帮的帮主执掌,就好像皇帝小子的玉玺、做官的金印一般。”
黄蓉伸了伸舌头,道:“亏得你没给我。”洪七公笑问:“怎么?”
黄蓉道:“要是天下的小叫化都找着我,要我管他们的事,那可有多糟糕?”
洪七公叹道:“你的话一点儿也不错。我生性疏懒,这丐帮帮主当起来着实麻烦,可是又找不到托付之人,只好就这么将就着对付了。”
黄蓉道:“因此那梁老怪才怕得你这么厉害,要是天下的叫化子都跟他为难,可真不好受。每个叫化子在身上捉一个虱子放在他头颈里,痒也痒死了他。”
洪七公、独孤逸和郭靖三人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洪七公道:“他怕我,倒不是为了这个。”黄蓉忙问:“那为了甚么?”
洪七公道:“约莫二十年前,他正在干一件坏事,给我撞见啦。”
黄蓉问道:“甚么坏事?”洪七公踌躇道:“这老怪信了甚么采阴补阳的邪说,找了许多处女来,破了他们的身子,说可以长生不老。”
黄蓉问道:“怎么破了处女身子?”黄蓉之母在生产她时因难产而死,是以她自小由父亲养大。黄药师因陈玄风、梅超风叛师私逃,一怒而将其余徒弟挑断筋脉,驱逐出岛。桃花岛上就只剩下几名哑仆。
黄蓉从来没听年长女子说过男女之事,只是在那临安时在那平康坊里偷看到了女子之间的缠绵,到也不甚了解。
那独孤逸自小和阿公长大,出山后一直男子装扮,后来虽与平康坊苏娘子交好,但那苏大家又怎会跟她提起这般事情;郭靖又是愣头小子一个,只知道兄妹之情,哪懂得男女之情。
三人一片茫然,听黄蓉这么一问,倒是都挺好奇,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洪七公看,洪七公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话,见这三人一脸求知欲的均盯着他等作答,倒是觉得老大的不好意思,一时倒是难以回答。
黄蓉又问:“破了处女的身子,是杀了她们吗?”
洪七公道:“不是。一个女子受了这般欺侮,有时比给他杀了还要痛苦,有人说‘失节事大,饿死事小’,就是这个意思了。”
黄蓉茫然不解,问道:“是用刀子割去耳朵鼻子么?”洪七公笑骂:“呸!也不是。傻丫头,你回家问妈妈去。”黄蓉道:“我妈妈早死啦。”
洪七公“啊”了一声,道:“你将来有了心上人了,嫁人了,总会懂得了。”
黄蓉红了脸,突然想起那日在平康坊看到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于是撅起小嘴道:“你不说算啦。”
眼看独孤逸和郭靖还是一头雾水,恐怕俩人追问,于是赶忙向下又问:“你撞见梁老怪正在干这坏事,后来怎样?”
洪七公见她不追问那件事,如释重负,呼了一口气道:“那我自然要管哪。这家伙给我拿住了,狠狠打了一顿,拔下了他满头白发,逼着他把那些姑娘们送还家去,还要他立下重誓,以后不得再有这等恶行,要是再被我撞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听说这些年来他倒也没敢再犯,是以今日饶了他性命。他奶奶的,他的头发长起了没有?”
黄蓉格的一声笑,说道:“又长起啦!满头头发硬生生给你拔个干净,可真够他痛的了。”
三人吃过了饭。黄蓉道:“七公,现下你就算把竹棒给我,我也不敢要啦,不过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跟你在一起。要是下次再碰见那姓梁的。他说:‘好,小丫头,前次你仗着洪帮主的势,用竹棒打我,今日我可要报仇啦。我拔光了你的头发!’那我们怎么办?先前郭大哥跟这老怪动手,来来去去就只这么一招‘亢龙有悔’,威力无穷,果然不错,可不是太嫌寒蠢了些么?逸儿万一哪天没带澄心剑,那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那老怪了,那老怪心里定是在说:‘洪帮主自己武功深不可测,教起徒儿来却是平平无奇。’”
洪七公笑道:“你危言耸听,又出言激我,只不过要我再教你们三人功夫。你乖乖的多烧些好菜,七公总不会让你们吃亏。”
黄蓉大喜,拉着洪七公又到松林之中。洪七公把“降龙十八掌”中的第二招“飞龙在天”教了郭靖。这一招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郭靖花了三天工夫,方才学会。
在这三天之中,洪七公又多尝了十几味珍馐美馔,闲时又与独孤逸将那剑法演练一二,见那独孤逸甚是聪明会看梁子翁的出拳套路,于是教独孤逸武功的道理与精髓,将那江湖中常见的拳法掌法一项项的拆解给她看,独孤逸心思灵巧,往往说了一句便明了,两人沟通下来,独孤逸对于武功的了解到深入了许多。
黄蓉却没再磨他教甚么功夫,只须他肯尽量传授独孤逸与郭靖,便已心满意足。如此一月有余,洪七公已将“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传给了郭靖,自“亢龙有悔”一直传到了“龙战于野”。
这降龙十八掌乃洪七公生平绝学,一半得自师授,一半是自行参悟出来,虽然招数有限,但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
当年在华山绝顶与王重阳、黄药师等人论剑之时,这套掌法尚末完全练成,但王重阳等言下对这掌法已极为称道。后来他常常叹息,只要早几年致力于此,那么“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或许不属于全真教主王重阳而属于他了。
他本想只传两三招掌法给郭靖,已然足可保身,哪知黄蓉烹调的功夫实在高明,奇珍妙味,每日里层出不穷,使他无法舍之而去,日复一日,竟然传授了十五招之多。
郭靖虽然悟性不高,但只要学到一点一滴,就日夜钻研习练,把这十五掌掌法学得颇为到家,只是火候尚远为不足而已,一个多月之间,武功前后已判若两人。
这一个月里,洪七公倒是对独孤逸喜爱的紧,也不知这好苗子是从何处钻出来的,只恨自己没早遇到,原来这学武一道,决定高低的最终就是那悟性,能懂得武学的根源,知道那收放的原理、武功的路数,便可不限于已有的武功心法,而有机会做那开宗立派的宗师,独孤逸恰对武学的道理一点就通,一说就透,短短一个月,竟在那逍遥游的三十六路掌法上又有所创新。
这日洪七公吃了早点,叹道:“两个娃娃,咱三人已相聚了一个多月,这就该分手啦。”黄蓉道:“啊,不成,我还有很多小菜没烧给您老人家吃呢。”
洪七公道:“天下没不散的筵席,却有吃不完的菜肴。老叫化一生从没教过人三天以上的武功,这一次一教教了三十多天,再教下去,唉,那是乖乖不得了。”
黄蓉道:“怎么啊?”洪七公道:“我的看家本领要给你们学全啦。”
黄蓉道:“好人做到底,你把十八路掌法全传了他,岂不甚美?”洪七公啐道:“呸,你们三个娃娃就美得不得了,老叫化可不美啦。”
黄蓉心中着急,转念头要使个甚么计策,让他把余下三招教全了郭靖,哪知洪七公负起葫芦,再不说第二句话,竟自扬长而去。
郭靖忙追上去,洪七公身法好快,一瞬眼已不见了踪影。郭靖追到松林,大叫道:“七公,七公!”黄蓉和独孤逸也随后追来,跟着大叫。
只见松林边人影一晃,洪七公走了过来,骂道:“你们三个臭娃娃,尽缠着我干甚么?要想我再教,那是难上加难。”
独孤逸附身一拜,说:“得您指点,逸儿受益匪浅,铭记在心。”
郭靖跪倒在地,拜道:“您老教了这许多,弟子已是心满意足,哪敢再贪,只是未曾叩谢您老恩德。”说着跪了下去,砰砰砰砰的连磕了几个响头。
洪七公脸色一变,喝道:“住着。我教你武功,那是吃了她的小菜,付的价钱,咱们可没师徒名分。”倏的跪下,向郭靖磕下头去。郭靖大骇,忙又跪下还礼。洪七公手一伸,已点中他胁下穴道。郭靖双膝微曲,动弹不得。
洪七公向着他也磕了四个头。这才解开他穴道,说道:“记着,可别说你向我磕过头,是我弟子。”郭靖这才知他脾气古怪,不敢再说。
洪七公又指指独孤逸,说:“像小逸儿一样就很好,我指点指点你们就行,那是付了菜钱的,咱们可没有名分。”
黄蓉叹道:“七公,你待我们这样好,现下又要分别了。我本想将来见到你,再烧小菜请你吃,只怕……只怕……唉,这件事未必能够如愿。”
洪七公问道:“为甚么?”黄蓉道:“要跟我们为难的对头很多,除了那个参仙老怪之外,还有不少坏家伙。总有一天,我两个会死在人家手下。”
洪七公微笑道:“死就死好了,谁不死呢?”
黄蓉摇头道:“死倒不打紧。我最怕他们捉住了我,知道我曾跟你学过武艺,又曾烧菜给你吃,于是逼着我也把‘玉笛谁家听落梅’、‘二十四桥明月夜’那些好菜,一味味的煮给他们吃,不免堕了你老人家的威名。”
洪七公明知她是以言语相激,但想到有人逼着她烧菜,而这等绝妙的滋味自己居然尝不到,却也忍不住大为生气,问道:“那些家伙是谁?”
黄蓉道:“要有个是个光头大喇嘛,最为阴险狡诈,既会用掌,还有一个铜钹,还会偷偷用毒。”
洪七公摇头说:“逸儿有剑在手,小心点不怕他,郭靖着傻小子练得一两年也就胜过他了。”黄蓉又说了那彭连虎、沙通天等人的姓名,洪七公都说:“有啥屁用?”
待黄蓉说到白驼山少主欧阳克时,洪七公微微一怔,详询此人出手和身法的模样,听黄蓉说后,点头道:“果然是他!”
黄蓉见他神色严重,道:“这人很厉害吗?”洪七公道:“欧阳克有啥屁用?他叔叔老毒物这才厉害。”黄蓉道:“老毒物?他再厉害,总厉害不过你老人家。”
洪七公不语,沉思良久,说道:“本来也差不多,可是过了这二十来年……二十来年,他用功比我勤,不像老叫化这般好吃懒练。嘿嘿,当真要胜过老叫化,却也没这么容易。”黄蓉道:“那一定胜不过你老人家。”
洪七公摇头道:“这也未必,大家走着瞧吧。好,老毒物欧阳锋的侄儿既要跟你为难,咱们可不能太大意了。老叫化再吃你半个月的小菜。咱们把话说在前头,这半个月之中,只要有一味菜吃了两次,老叫化拍拍屁股就走。”
黄蓉大喜,有心要显显本事,所煮的菜肴固然绝无重复,连面食米饭也是极逞智巧,没一餐相同,锅贴、烧卖、蒸饺、水饺、炒饭、汤饭、年糕、花卷、米粉、豆丝,花样竟是变幻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