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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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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直奔勤政殿,衣服还未换完,皇上便宣她。于是匆匆忙忙换上宫女服,又理了发髻,便朝殿内走去。进了殿,看见皇上脸色不好。便小心的看了德公公一眼,德公公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惹皇上动怒。
于是乖乖的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
茂之听见胡枝子请安,也不说话。她出宫一整日,他吃的都不舒心。茂之很少依赖谁做的吃食,御膳房的厨子是大齐国顶尖的,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他却偏偏爱吃一个混蛋奴才做的饭。清早练了剑,还在想着早膳会吃什么,结果看见一个梳洗打扮好的女人急急出宫,根本没有想过他的早膳。分明不把他当主子。就因为这口吃的,生了一天闷气。看什么都不顺眼,训了来议事的朝臣,又把宫人们挨个骂了一遍。
胡枝子并不知这些,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惹怒了主子.茂之批奏折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看着很虔诚的样子,实则一肚子脏心烂肺!啪!把奏折拍在桌子上,吓的德公公脑袋向后一闪,还没反应过来,茂之已经冲到胡枝子面前,伸手捏起胡枝子的下巴:“宫外好玩吗?”微微用了力,别看这个奴才看着块儿头大,脸倒是细腻,手不由又紧了紧。
胡枝子的嘴被捏成了一个“凸”字,心眼动了动,这会儿说好玩和不好玩都不对,因着脸被捏着,说话有点含混不清:“主子在,才好玩。”
茂之蹲下,平视胡枝子,手还是不松开:“那你主子不在,你怎就这么晚回来?”
胡枝子的脸被捏的很酸,口水快要出来了,于是向茂之求救:“主子,口水,脏手。”
茂之看了一眼她的嘴,嫌恶的松开了手。
胡枝子的脸终于获得了自由,猛吞了一口口水:“奴才本想早些回来,一是,是奴才玩心大了,想看看花灯。奴才好多年没看到花灯了。二是奴才想给主子带点礼物,所以找了很久。请主子恕罪。”
哼!茂之冷哼一声,站起来:“给朕带了什么礼物?”眼睛瞄了瞄,好像很不感兴趣的样子。
胡枝子颤颤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泥雕,是个小人儿,头发盖了一层白。小心翼翼的开口:“奴才看这小人,像极了那一日被雪白了头的主子,容貌清俊,世上无双。”
茂之的嘴扯了扯,丑的要死的小人,能看出容貌清俊世上无双?却伸手接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眼,那一层白是后上的色,狗奴才还算有心。便叫德公公把这丑陋的泥雕放在书案上。
又问胡枝子:“花灯可以看到几点?”
胡枝子道:“民间的花灯,子时还会有,热闹不减。很多会整夜。”
茂之哦了声:“宋然,备轿,出宫看花灯。”
宋然:“?”花灯?皇上未免任性了点。却不敢多说,转身出去备轿,顺道去挑选武功高的侍卫。
“你去换衣服。”茂之对还在跪着的胡枝子说。
“嗯?”胡枝子不明白。
“去换衣服,带朕转转。”
“是!”胡枝子一听,差点跳起来,飞奔着就去换衣服。也没看见茂之在后面看着她,带着满脸笑意。
因着入夜,胡枝子怕冷,便找出在海拉尔老家做的白狐披风,顺便把脖子也围上了。发髻高高的竖起来,插了一朵梅花。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有一点侠女之气。
茂之则换上了便装,墨色的棉袍,配一件白色的虎皮披风,白色的貂绒帽,贵气天成。他看了一眼侠女胡枝子,暗想这奴才的身上,怕是一辈子不会有大家闺秀的影子。
胡枝子第一次看茂之这样穿,这普通的衣裳穿上竟也比寻常人家的男子好看许多。心不免又跳了一跳。想起白日与孙牧远在一起,是说不出的舒服和放心,与茂之一起,却是另一种感受。
宋然已备好轿。外观看起来跟寻常人家的轿子并无差异。茂之上轿前叮嘱德公公:“若有人问起,就说朕出宫体察民情。”说罢便抬腿上轿。然后,一只手从轿帘里伸出来,胡枝子和宋然对看了一眼,并不知皇上何意。“胡枝子,上轿。”轿上的人命令道。
上轿?搭皇上的手?谁敢?但是不搭?皇上尴尬?
胡枝子的手指尖轻轻搭上了茂之的指尖,也不敢真的搭上去,做个样子而已,另一只手扶着轿门,脚刚一用力,那只搭着茂之指尖的手便被紧紧攥住,整个人被拉进了轿子。差点钻进茂之的怀里。心砰砰砰的跳,脸已经红透了。才想起手还在茂之的手中,想抽回来,茂之却还是攥着。不仅攥着,反而拉着那只手,把胡枝子拽到他的面前,两个人脸对着脸。胡枝子脸更红了,眼睛向哪儿看都觉着不自在,手心已经出汗了。狗皇帝又离他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呼吸里的茶香。不免心猿意马。茂之的脸又向前蹭了蹭,嘴唇马上要贴上胡枝子的嘴唇,胡枝子只能把嘴抿上。在她以为茂之会吻她的时候,茂之开口了:“狗奴才,思春呢?”
说罢哈哈大笑轻轻推开了胡枝子。
被嘲笑的胡枝子气的鼓鼓的。
起轿了。胡枝子还是生气,把脸扭过去,掀开轿帘,假意看外面的风景。茂之则闭着眼小憩。就在刚刚,茂之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这个狗奴才居然肖想他。茂之不是没被人肖想过,哪个女子有意与他,他一眼便可看出。从来没为女人费过心。问题是这个狗奴才,居然也敢肖想他?许是宫里生活太憋闷,茂之突然生出一股子逗弄她的心。
出了宫门瞬间到了另一个世界.护城河和商铺全都挂着花灯,街边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二人在距离人群远的地方下了轿,奔集市走去.
胡枝子因忌惮着茂之,故意落在后面远一点走.茂之也不急躁,看见好玩的玩意儿便叫胡枝子过来看.这会儿看上的是一把茶壶,壶盖雕成了垂钓的老翁,一线一笔,把个老翁怡然自得的神态雕琢的栩栩如生.茂之让胡枝子看,胡枝子看了看壶底的落款,居然是青云先生的真迹.不免震惊这么一个珍宝怎么流落到了市井.
不动声色的伸出袖子冲着卖家,卖家看胡枝子这样子,似是个懂行的,遂把手伸进胡枝子的袖子。二人在胡枝子的长袖子里讨价还价.片刻,胡枝子转过身去,包了十两银子塞到卖家的袖中.拿起那把壶边走.
茂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旁观.内心不是没有惊讶,这奴才居然是个识货的.茂之也是若干年前修习书法,在市面上找到很多大家的真迹,一眼便看上青云先生的字,临了好多他的帖.今日看到这把壶下的落款,当真动了心.没想到这个奴才利利索索的把事情办了,并且以很低的价格.装作不知问胡枝子:“这把壶有何不同?”“只是看那老翁垂钓有一些意思.”“刚刚那一套功夫是什么意思?”“这是民间的习俗.在鬼市上做买卖,不能漏价.”胡枝子说的都是真话,并不欺君.她从小跟父亲经商,耳濡目染;父亲给她请先生教读书写字,她不爱读书,只爱写字,临了很多字,包括青云先生的字.后来才知青云先生是父亲的故交,路过巴蜀之地有幸与青云先生修习过一年,是青云先生唯一一个入室女弟子.
“以后你便用这把壶给朕泡茶吧.好好养养.”胡枝子眼睛一立,不乐意了:“这把壶,是奴..我刚刚买的.这是我的壶.”眼睛瞥到有人路过,迅速改了口.
“你的壶我不能用?你送我的小人儿太难看,用这把壶换.”茂之故意逗她.“哼.”胡枝子脖子一梗,不打算再理他.
再向前走路边有一个老板娘再卖馄饨,看见他们张口就招呼:“胡姑娘!什么时候来京城了!”定睛一看,是张大娘.随父亲进京,入夜后经常坐在小桌子上来一碗馄饨.张大娘的馄饨摊位小,但是味道极好.包馄饨的手法也好,一只手拿着一沓馄饨皮,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沾起一点馅儿放到馄饨皮上,拿着馄饨皮的那只手拇指食指一翻,一个馄饨便包完了.扔到熬了很久老鸡汤里,回头去调汤底,一点紫菜,一点咸菜丁儿,各种调味品,完事儿了舀点鸡汤,再捞馄饨,上面撒一点香菜末,再点一滴芝麻油.胡枝子想起这等美味,自然是迈不开腿.宋然拦着不让,意思是圣上不能乱吃.
胡枝子求救似的看向茂之,两只手做出拜拜的姿势,嘴嘟着,求求。茂之看胡枝子的样子,口水快流到地上了,不让吃还不知道要甩什么脸,便跟着她一起,坐到张大娘摊位前的小桌子上。张大娘看见茂之,脸都红了:“我在这卖了20多年馄饨,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生。”
胡枝子刚要开口说话,吓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我的张大娘诶,您老人家是活够了吧?茂之歪头看胡枝子咳嗽,张大娘扔过来一个栗子:“快吃,顺顺。你这姑娘怎么还是这么莽?”说罢向茂之抛了个媚眼。
我的祖宗诶,你知道你调戏的是谁吗?是当今圣上!胡枝子赶紧放下栗子道:“大娘,一碗馄饨,加点醋和辣子!”
“我记得的,你和你阿妈都喜欢吃醋和辣子。”张大娘说罢手脚麻利的操办起来。
胡枝子听见张大娘说起阿妈,眼神有一瞬的伤感,但转眼便消失了。茂之虽不多话,但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