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万人迷系统不对劲[gl]》鹤云间

11、棉花糖

　　在荀希的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良嘉，是在高一入学分班的时候。
　　良嘉独自坐在班级里的第二排，穿着略大的校服，看着瘦瘦小小的，又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像是穿了姐姐的衣服混进学校的小学生。但她扎着高马尾，神情中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严肃，竟又像个穿了女儿衣服混进学校的成年人了。
　　她觉得良嘉有点面善，良嘉见到她的时候，也登时露出一个笑来，略怔了几秒，鼓起勇气问她：“你要坐这边不？”
　　她当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甚至不知道说话的对象是自己。
　　良嘉斟酌用词，过了几秒钟的功夫又说道：“第一排太近，第三排有点远，第二排刚刚好。”
　　荀希实在不忍心拒绝，就说道：“好啊。”就背着空荡荡的书包坐了过去。
　　她们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话说，交换了名字和初中就读的学校（她们居然念的是同一所初中！），再一同吐槽宁安一中居然还会给初三毕业生留暑假作业，便没什么话说了。
　　小说？良嘉一言不发。
　　游戏？良嘉表示手残。
　　明星？良嘉眼神茫然。
　　完完全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凄惨氛围。

　　一会儿后，班主任来了，宣布道：“男生去搬书，女生把课桌搬一下，以小组的形式拼好。”怕有同学听不懂，还特地在黑板上画了示例图。
　　她忽然觉得良嘉那句“第二排正好”很好玩，朝她笑了下。良嘉也恰好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眉眼弯弯的，有点可爱。
　　她一时心动，就说：“来吧，我们一起搬桌子。”立马见良嘉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重重“嗯”了一声，乖巧地照她的指挥一起搬桌椅。
　　友谊就这样萌芽。

　　后来的情谊是如何发展壮大的？荀希暗暗想着……好像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同桌一场，互相问问作业题目，全是日常相处。
　　不过毕竟是在日常中慢慢熟悉起来了。
　　良嘉并不是严肃高冷的人，但对人的确有些冷淡，再熟悉的人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平常交流时只偶尔笑一下，弯弯的眼眸被黑框眼镜挡着，十分笑意传出时减了六分。尤其是写作业的时候，她不愿意被打扰，一旦叫她，将会看见明显带有恼意的面孔。
　　这些“人”里，好像除了她。
　　但她是有系统光环加持的，得到这种特殊待遇实在不算什么可以夸耀的事。
　　良嘉又实在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她入学时离择校线还差一两分，但眼见着她在高一时成绩节节拔高，到学年期末时考了年段第一，在理科年段长的扼腕叹息中利落选择文科。

　　她们之间唯一一次越矩的话，很简短。
　　“你为什么选文科？”
　　良嘉微笑看着她，齐耳短发严严实实遮住耳朵，没有说话。
　　“不会是因为我吧？”
　　“嗯。”
　　良嘉给的答案太坦然，给出答案后继续含笑看着她。她就反而有些自己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心中激荡，不由得别过头去，装模作样地预习高二的教科书。
　　脑子里依旧是良嘉含义醇久的微笑。
　　她忽然庆幸良嘉那几乎从来没有摘下来的眼镜在那天同样没有摘下，这样她只接收了四分的微笑。

　　后来高二开始，学习忙了，良嘉又依然是坦然只论学习，偶尔冷淡应和两句网上流行的梗，实在不像是有其他想法的人。荀希就渐渐把答案合理脑补完毕：
　　“嗯，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选了文科，我选理科的话就孤单了，不如也选文科。”
　　她便觉得安心，又有点难言的失落。
　　实验班竞争压力大，甚至有读到一半哭着回平衡班的。留在班里的人都卯着劲学习，忙到没心思想别的，就都撇下了。
　　不过良嘉看起来倒是越来越悠闲，有一回甚至问她有没有看“打孩子”的新动态，在她的懵然眼神中，简要地总结一遍。然后说：“之后学习忙，我也不拿这分你的心。”

　　猛地一阵心悸，荀希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关上门打开灯，朝书架奔去，三两下翻出预备今晚复习二刷的试卷。
　　系统：“……你在干嘛？”不是正伤春怀悲的吗，怎么突然拿卷子了？
　　荀希深呼吸一口气，哀嚎道：“可以失恋，但不能不复习！”
　　这是属于高三学子独有的悲戚。
　　系统呵呵两声：“再不定下攻略人物，你命都要没了，还复习呢？”
　　荀希干笑道：“不是标语写着嘛，‘只要还有一口气，复习备考不能停’，”顿了顿，她又说道，“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系统吐槽：“死得有尊严一点？”
　　“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荀希怼回去，“清查好你系统内部有没有出现逻辑故障先好不好？”
　　系统安静了。

　　楼下宿管阿姨依旧在重申“男生不能进女生寝室”这个明晃晃的规矩，代表晚自习开始的钟声远远从民中传来，远近嘈杂交响，像是提前为她打好的丧钟。
　　荀希已经完全进入复习状态，其他重要但不紧急的事都先撇到了脑后。
　　真的，办法有，很简单。
　　良嘉好感度不够不是个事，既然没有愿意攻略的对象，就回到乡下姥姥家，闷在房间待个十天半个月。等所有可攻略人物都和朱辞一样好感度不足退出可选任务列表，系统崩解，她就能回去了。
　　虽然其中意外肯定不少，例如乡下姥姥家来客人，有同学找到乡下来，家里人不同意之类的……但这个方向是没有问题的。
　　准确地说，任何方向都没有问题，只有在这个方向上做出的行为，能挑得出对错。
　　当然，有的错误，可能危及生命。
　　事已至此……
　　荀希在收拾心情日常复习前，最后吐槽系统的一句话是：“用两年半的无所谓有没有的风光换一条命，这个交易真的亏。”
　　系统对此的回应是：“系统按宿主要求自检中……”

　　复习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代表着晚自习结束的钟声响起时，荀希伸了个懒腰，惊觉三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再一数自己的完成数量——桌子上一撂试卷堆着，还行，正常水平。
　　荀希站起身来，绕两圈放松。
　　外头有些嘈杂，感觉像是在逸夫楼楼下听文科班早读课的声音，嗡嗡鸣鸣，听不清什么。

　　脑内更嘈杂。

　　“系统自检尚未结束，待宿主脱离复习状态时自动通知。
　　“通知如下，顾莲台、苏超和刘晨旭的好感度已经低于标准阀值，移出可攻略人物列表。
　　“系统已经自动开启安全措施，进一步加大宿主的系统光环，进而选择可攻略人物，请宿主知悉，及时择定攻略对象。”

　　通知完了。

　　荀希也没敢开门，听外头宿管阿姨的声音已经没了，叹了一口气。
　　先窝宿舍里，楼下的人只能等学校方面的安保措施出动。
　　忽然，门口传来压抑住音量的声音：“荀希，你在里面吗？”
　　荀希一听，几乎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良嘉接着说：“班主任发现你没去晚自习，说你认真学习好好读书，没去晚自习肯定出事了，让我来看看。”
　　她开心地笑道：“幸好，找到你了。”
　　荀希也不由自主咧出个笑，真情实感为此开心起来。

　　其实班主任的原话是：你去看看荀希，不能我说她能不来晚自习就不来啊，没事的话劝劝她，有事的话救救她，老师我就不去了，家里孩子去补习班我还要去接送呢。

　　回到人间。
　　荀希心中难免会有“如果班主任没叫她会不会就不来了”，但转而想，良嘉她能来，本身就是情谊了。
　　并且，现在听到良嘉的声音反而安心，虽然原因很催人泪下……良嘉在长年累月受到她系统光环的影响下，好感度还没一星期半个月才能见一回的朱辞高，行事举动无比正常，正常到连“和良嘉关系最好的是荀希”这个设定都仿佛是假的一样。
　　还是说正事吧。
　　荀希开了门，迎良嘉进来，笑问道：“我好看吗？”
　　良嘉噗嗤一声点头应和道：“好看好看。”她迅速板直了脸，摇头道，“没空开玩笑了，我们走吧。”
　　荀希一愣：“走？”

　　怎么走？
　　寻常学校的宿舍可能有个前门后门，但宁安一中毕竟占据一个山头，非比寻常。于是宿舍原本应该是后门的地方，围了一道围墙，围墙外是陡峭的山坡。
　　难道从那儿滚下去？可山坡之外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啊！

　　良嘉简短解释：“趁他们还只是集群效应都在楼下堵着，没人堵天台，我们从天台溜走，你今晚住哪我们出去后慢慢商量。”
　　荀希脑子略转了转，有点明白其中意思了，不免说道：“可天台不是锁着不让上去的吗？”怕学生出意外跳楼之类的，常规操作。
　　良嘉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拿榔头砸掉了。”
　　荀希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悚然：良嘉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特地带榔头来接她？！
　　仿佛她脑里被良嘉装了感应芯片，良嘉带她上天台的路上又解释道：“以前我也想住寝室，来宿舍看了一下，就发现天台的锁其实挺小。今天来救你，记起来了就带个榔头了。”
　　接下来良嘉又絮絮道着上天台后怎么走怎么走。

　　荀希感觉自己在良嘉来了之后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至少吐槽欲是全面复活了。看见小锁第一反应是怎么□□真的没问题吗？你一个不住在学校每天沉迷刷卷子甚至主动去办公室讨卷子刷（为了在早上上课期间也能偷偷写作业）的学霸妹子对走天台这么熟门熟路真的没问题吗？比我这个住学校的还熟练是怎么回事！！

　　荀希还真的没上过天台，被良嘉牵着手腕到天台后，看着一片陌生的环境有点怂。天是黑透了，不过城镇和旁边宿舍楼的灯光照过来，天台不算太黑，但反光的水渍、化工味道和把天台前路堵透的太阳能板让人不太敢下脚。
　　总怀疑前路不通。
　　良嘉却是以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的自信，拉着她的手腕道：“这边走，踩上去的感觉有点奇妙，小心别摔着了。”
　　她们贴着墙跟走，走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荀希记起来，宿舍楼的设计，因为地基的山地构造，高三女生宿舍楼的确是和高一的女生宿舍楼有贴合的地方。没想到在天台上就化为了这个小通道。
　　踩上去的感觉有点奇妙，感觉踩在浸了水的黑棉花上。
　　良嘉说道：“我也不清楚这里铺了什么，可能是水管吧，外头裹了一层棉，只能确定是管子。”
　　荀希一悚，登时蹑手蹑脚地走，生怕踩坏了。
　　不知走过了多远，七扭八拐的，荀希感觉手腕都生汗了，才终于又踩到了实地。
　　良嘉依旧牵着她的手腕，往下天台的楼梯口走去，解释道：“本来已经到了高一天台的，但太阳能板挡路，我也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条下雨天也能走的路。”

　　荀希：……还是那个老问题，你为什么能对这里这么熟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