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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微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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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美希子简单道过别之后,三个女孩子连忙快步跟着晴子的步伐跑了出去,在樱木花道妄图跟随她们一起挤进房间的前一秒“嘭”地关上门,把那个一脸憋屈的红毛怪隔绝在了门外,很让人死心地“啪嗒”一声落了锁后,冷不丁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从前面传来——
“原来他喜欢的不是我啊。”
晴子低着头站在柔软的白床前,灯光从她棕色的发旋处分裂下来,打出一片美丽的光影分割,显得她美得如同异界之物。
她的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柔,而双手攥成拳却无力地垂下,身子随着抽噎的动作一抖一抖。大概也是听见了她们的声音,晴子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来冲她们笑了一笑,而眼泪却吧嗒吧嗒地顺着她姣好的面容低落下来,砸在榻榻米上,反着灯光碎成一片晶莹。
“原来流川君他真的,真的不喜欢我啊。”
颤抖的声音,说出了一个早就被众人所知,却没有说破过的事实。
“晴子。你怎么了?”彩子快步走上前,女孩子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要去抱住晴子,脚步却最终又迟疑地停在了一个让晴子会觉得舒服的安全距离内,没有继续往前走。竹内真白和桃井五月紧紧锁着眉站在彩子身后,默契地默不作声。
是的,晴子从初一开始暗恋流川枫她们知道,她一直以为流川枫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才如此固执地继续喜欢下去她们知道,她在这份小心翼翼又汹涌澎湃的暗恋面前有多么脆弱她们也知道。
可是,这终究不至于因为一句似有若无的“初恋对象”的指向性线索就突然崩溃。这不是乐观的晴子会下意识做的事,除非……是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先行发生了。
“到底怎么了,晴子?流川枫那个家伙难不成对你干了什么嘛!”见晴子低着头不说话,彩子提高了嗓音,心急如焚地又问了一遍。
“没有,没有。不关流川的事,是我自己多想了。”晴子扯了扯嘴角,眼睛旁边的粉红旋开一片迷人的情动,眼泪又要往外涌,却被她硬生生憋住了,“只是最近,流川君的后援团里有些女孩子一直在往我鞋柜里放……恐吓信和老鼠,蟑螂什么之类的,我很困扰……”
恐吓信?流川枫吗?竹内真白皱起眉头。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方才的问题,但彩子还是瞪大了眼睛。
“发生什么了?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桃井五月大为惊恐,回过头来看着竹内真白,“湘北这么乱么?这是什么剧本?爱他就要让他桃花散尽断子绝孙?”
“八成是因为晴子她哥不是赤木嘛,晴子就有更多机会理所应当和篮球部增多接触,那丫头又不会装,她那点小心思在哪里能兜得住?一来一往的,同样心系一个人,谁看不出来?”竹内真白冷冷地说,“你当湘北是帝光和冰帝?帝光前有虹村学长,后有征君,冰帝勉强算上迹部吧,凭他们的人格魅力和魄力是绝对可以完全抑制这种现象的发生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俩能好好在帝光和冰帝这俩女饭堆里活这么久?”
“居然为这种事情说了这么多话……”桃井五月抽搐着嘴角,这完全可以记录进自己的小本本了,“不过这倒没错啊,这么说起来,为了接近奇迹的世代他们来找我们套近乎的倒也真不少呢。”
“是啊,还天天喊着什么非君不嫁。”竹内真白说,“征君他们再厉害充其量也就那么几个人吧,以后要是不准备开后宫岂不是得弄得全体帝光女生单身一辈子?”
“说实话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噢……”
“好了,学姐你们先别说了。”彩子不快地皱了皱眉打断了五月和真白妄图转移话题的心思,和声和气地对晴子笑笑:“晴子没事,你继续说吧。”
“就是……嗯……”晴子费力地皱了皱眉,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带着哭腔笑着说,“那是上一周的事啦。不是有一次流川君在训练吗,然后我冲他喊了一句流川君加油,正好篮球滚了过来,他过来捡球,随便跟我说了一句多谢……”这下晴子嘴角的笑容就实实在在不是装出来的了,她泛着泪光的眼睛向上看着刺眼的白炽灯光,眼神亮晶晶的,一如既往看向赛场上那个不能发光,却依旧把她眼睛照得熠熠生辉的少年,“……大概那个时候被很多人听见了吧,就以为我和流川君有什么。”
“不只是她们,”在桃井和彩子两人欲言又止之时,竹内真白却好整以暇地挑了个床铺坐下,弓着背仰起头看着晴子,像英国人从前喜欢香槟酒配咸杏仁那样懒懒地相互交叉着双手,白皙的手指弯出漂亮的弧度,骨节分明地剔透,“不用说,你也这么想了吧。”
“学姐!”彩子为她的唐突而回头皱着眉喊了一声。
竹内真白不为所动,依旧用那幅懒散的表情淡淡看着晴子,琥珀色的眼睛似乎可以看到她的心里去。
晴子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嗯。”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原有的哭腔被强行压回去,然后继续说,“后来有一次,流川君看见了我鞋柜里那些东西,正好有几个流川君后援团的女生过来了,没看见流川君,就在对我……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彩子现在手中如果有扇子,竹内真白都能想像地出她会用多快的节奏狠狠拍打那把扇子了。
“流川君听到了之后就走了过来,然后在我面前猛地一拍我的鞋柜——”晴子声音猛地一提,仿若就在当场看见流川枫用力拍了一下她的鞋柜似的,然后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流川君很严肃地跟她们说,让她们不要打着他的名号欺负人,把我的鞋柜里的那些东西都扯出来了,之后他就走了。”
全场静默。
流川枫很严肃地说?流川那张僵尸脸有不严肃过吗?竹内真白非常不合时宜地想。他那直男金钟罩可能比老师堆了三年的假期作业还要厚吧?
桃井五月忍不住发言:“那个,虽然我不像你们那么了解流川枫啊,但是他那幅吃木头长大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帮一个陌生女孩而多管闲事的人吧。”搞不好真的喜欢晴子诶?不会是他以为晴子也是富丘中的吧?
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了一眼真白,结果被那人翻了个白眼否定了这个猜想:“这人是得比黄濑还傻才能把暗恋对象的学校记错吧?”
无辜中弹的黄濑凉太。桃井五月满头黑线。
彩子说:“那之后呢?那群女孩子还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晴子慌忙摆手:“当然没有啦,流川君都那样表明立场了,她们怎么会继续顶风作案呀。”
“啊,那就好。”彩子撇了撇嘴,“不然敢欺负我们篮球部的家属,我们可要让他们好看!”
晴子和五月情不自禁地“噗嗤”笑出了声,晴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着点头:“好了,学姐们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我真的没事,今天晚上让大家扫兴了真的很抱歉……”
“就这么算了?”
桃井五月冷不防听见竹内真白“啧”了一声,她回过头看向她时,才发现那个少女的目光一直越过晴子看向她身后的窗户,外面有半轮冷冷的明月,照得她冷色的眸子更加清晰,恐怕只有这时才能让人看出,琥珀色的眸子中间,又一轮幽幽发光的亮弧,在琥珀色中闪着蓝光,显得格格不入,如吐着信子的蛇。那凛冽的目光让她心中非常不适时地蹦出来一个词眼——
“天帝之眼”。
骗人的吧……桃井五月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晴子眨了眨眼:“嗯,我也理解她们的初衷,她们也是不知道实情才会……”
“不知道什么,就算实情就如她们所想又怎么样,就可以欺负你了?”竹内真白回过头来眉毛一挑,此时她的眼睛又恢复了平常的颜色,仿佛刚刚看见的凛冽的寒光只不过是五月的错觉。
晴子猛地一噎:“我……”
气氛又一下子变僵,竹内真白掀起眼皮懒懒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
“好了,这件事回去再说吧。”竹内真白扭过头,云淡风轻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女孩子突然有一种预感,她回去要“说”给那些人的,一定不止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么淡然。
晴子有些为难地想劝真白:“我其实只是误会了,以为流川君也……”
彩子叹了口气,直接一下子戳破:“是啊,也难怪你会觉得他可能也对你有意思。但是今天晚上……你应该知道了吧。”
晴子却没有刚刚开始那么面红耳赤地尴尬,反而温柔地笑起来,歪着头看着她们:“嗯,彩子,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只是,只是突然很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难过,明明知道不可能知道这么久了,从初一看见他第一次打球开始我就知道了……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自嘲地咬着下嘴唇,说:“你们瞧我哭什么啊,我应该开心才是啊。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情,终于不用再自作多情地幻想他是不是也在喜欢我,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都风雨无阻地去篮球场看他打球,不用总是期待在上学的路上能不能和他偶遇,不用特意装作不经意地制造好多好多被他忽略掉的巧合,我只不过,只不过在我中的未来里删掉了一个曾经梦想戏份很多的人——”
晴子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只不过……只不过有一点喜欢他而已。”
四个女孩在一个房间里同时陷入了沉默。竹内真白没有看向她,却低低地开了口,嗓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的慵懒:“眼泪对身体的最大益处在于它可以排出人体的某些毒素。但是哭得多会降低免疫力的。”她朝晴子递过一包纸巾,“擦干净,别哭了。”
晴子疯狂地点着头,如同小鸡啄米似的接过了纸巾,拼命擤了擤鼻子。
“很多人我们只有遇见的运气,但没有留住他的本事。”五月看着晴子把眼泪擦干净才开口说,“我也很傻的喜欢过一个人哦,不是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下降对吧,我以前以为那是骗人的,至少我是不可能的。结果谁知道——啊,真白知道。”五月俏皮地回头冲竹内真白眨了眨眼,见那人无奈地冲她笑了笑,才继续说,“自从喜欢上他之后,我削苹果的时候会在心里打赌,如果苹果皮不断,那我和他就会在一起,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削了此生第一条完整的苹果皮,搞得那天真白看我的眼神都像我要鬼畜了。”
“我那是以为你削个苹果把脑子也一起削了。”竹内真白理智地回答道。
“滚!”桃井五月白了她一眼,“好了,言归正传。我经常就这么开始很幼稚地偷偷对莫名其妙的东西许愿单数的花瓣,偶数的台阶,数到三就停稳的列车……我觉得世界上总有一种可能是他会喜欢上我的。”
“唯心主义本来就是愚蠢至极啊。”
“真白你这个性冷淡给我闭嘴。”
竹内·性冷淡·真白:“……”
晴子愣愣地看着她和竹内真白插科打诨,突然恍然大悟:“五月学姐,你说的是黑子学长吗?”
五月一愣,瞬间羞红了脸。
即使当着黑子的面都表白了那么多次,可是在女孩子的深夜话题中突然提起来,她果然还是会像情窦初开那时候一样心脏乱跳。桃井五月把头往旁边一扭:“晴子!你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啦!”
“那学姐,你和黑子学长到底?”彩子忍不住问道。
桃井五月脸色一变。
其实这也不怪彩子,奇迹的世代太优秀了,以至于他们的花边新闻向来都是除篮球赛外被广大吃瓜群众关注的事件,其中就有“桃井究竟追不追得到黑子”这一热门话题。在奇迹的世代散伙后,几人的关系变得越加扑朔迷离起来,现在其中又多了一个竹内真白,怎么料也无法准确猜测实情,难得能见到传奇,直接问当事人岂不是更加方便?
“我觉得能够与他相遇,我就无限感激了。”桃井五月择了个椅子坐下来,“我一直以为……哲君很厉害的。其实也不过如此吗。”
还不是连爱我都不会。
灰色的春日了四处弥散的光线不仅无可怀疑,甚至有望使在晴朗的天气里势必显现的任何琐碎的东西变得柔和。女生们的眉目都敛了下去,和春光一起变得朦胧而温和。
竹内真白叹了口气:“没有了解一个人时,对他产生好感太正常了,但事实上你的所有迷恋都源自于你的臆想,他并不是那样的,你只是在和自己的幻想谈恋爱。”
“但喜欢上了又能怎么办呢?你?”桃井被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弄得一时来了脾气,瞪着真白说。
“没有办法啊。”竹内真白耸了耸肩,“再喜欢上真实的他不就好了?”
“……”你这不是在讲废话吗。桃井五月抽搐着嘴角随意地怼了一句,“那你得多喜欢那个人啊。”
竹内真白却挑唇一笑:“是啊。”
很喜欢,很喜欢啊。
桃井五月却只当她是敷衍,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晴子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目光投向了彩子:“彩子学姐,那你呢?快点来先说说你吧。”
彩子装傻:“我?我和谁?”
“当然是宫城良田啦。”竹内真白托腔迈气地看着她,挑了挑眉,“在我们这里你作为唯一一个被喜欢的人喜欢的幸运儿,你准备钓着他多长时间才转正?”
“学姐!”料是彩子也受不了这种调侃。
“好啦,彩子你快说一说嘛。我也很好奇,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桃井五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把手一捶,“噢,我都忘了,彩子你是经理人对不对,你是不是怕篮球队十大禁令?”
“篮球队十大禁令?”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彩子迟疑了一下:“我的初衷应该和学姐的意思差不多,是怕影响良田那家伙……但是十大禁令是什么?”
“你们不知道啊。”桃井五月看见她们这个表情,不免有些奇怪地点点头,“她俩不知道,真白你总知道吧,第一条就是,经理不允许和队内人员谈恋爱啊。不然你不是已经会……”
“我不知道啊。”竹内真白奇怪地皱了皱眉,“况且就算知道了又不碍着我,我已经会被什么?”
桃井五月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桌子:“你也太迟钝了吧,你平常不是很敏锐的嘛?你已经会被赤司君征服了啊!”
她用的词语是“征服”,一个很带帝王占有欲气息的、很赤司的词语。也正是这个词,一下子把本来久经沙场也听惯了别人到处YY自己的竹内真白都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彩子晴子同时瞪大了眼睛,“学姐你说谁?难道是赤司征十郎?”
桃井五月点头如捣蒜:“真白你难道看不出来赤司喜欢你吗?”
竹内真白想都没想疯狂摇头:“完全没有看出来啊,哪里能看得出来啊。”
“你看啊,”桃井五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赤司君在训练的时候经常向我问你的情况,每次给我们准备吃的却漏不了明明是编外人员的你,明明只要我和小美,不准备再让篮球部招经理的赤司却强行老是让你留下来,在赤司君从中二期变回来之后,叫我们都是用姓,他唯一还直呼名字的只有你。当然同理,在那段赤司不可理喻的时间里,也只有你能叫他名字还不被他训诫逾矩,对吧?”
竹内真白愣了一下:“啊……算是吧。”
桃井五月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算是吧!明明就是的!还有还有,赤司在帝都的家,他只邀请你去过对吧?”
“等等,问题不是我去没去过,”竹内真白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我去过他在帝都的那个家?”
“噢,你是觉得我的数据有多落后啊。”桃井咂咂嘴,“我还知道他是回去带你见他爸的对吧?”
“绿间告诉你的?”竹内真白了然。
“重点才不是谁出卖的赤司,你不要偷换概念!”桃井被她这就重避轻的态度弄得跳脚,“是你,真白你在赤司那里太特殊了!”
“奇迹的世代的队长,赤司征十郎……”彩子的眼神变得无比倾佩,“学姐你好厉害!”
这算个什么鬼厉害啊!
竹内真白满头黑线地拍了拍桃井的肩:“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的确不是你想的那样,征君也的确不喜欢我,那种帝王学都在学习的家伙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看上一个女人啊……”
“看上你哪里随随便便了!你可是我们帝光放在冰帝的宝贝!在我这你还装什么装啊,只显得欲盖弥彰了哦。”桃井五月不屑一顾,“不然你喜欢谁?不,我就问你喜欢哪个人你会追不到手的?”
她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似的突然笑出来了。
“怎么没有啊。”竹内真白云淡风轻地把目光移开,正好发现桌子上居然摆了一瓶白酒,大概是友情赠送给客人的,真不愧是幸村家的企业,财大气粗得让人心里舒服极了。果然在有钱人的世界里,camping全都得叫gamping。她熟练的开盖,在女生们惊讶地表情里直接拿起一大瓶对着口淡淡抿了第一口,那幅雍容华贵的姿态不像一个女高中生在滑稽地尝鲜,反倒像刚刚参加完国际峰会和各国领导周旋时谈笑红酒的一方人物。
“不是吧,”桃井五月眨巴着眼睛看着真白,似乎想从她的眼睛看出来她是不是在说谎,“我就先不问是谁了,就说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吧,他瞎吗?还是他身边还真有一个比你还好看的姑娘?”
竹内真白想了想他中二时期站在他身边以女友姿态泰然自若地看着她的千野绿,点了点头:“有一个比我好看的。”
“真的吗?”晴子大吃一惊,“我觉得学姐算是我见到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了。”
“我又不是像黄濑那样的大明星,哪有这么多好看不好看的说法。”竹内真白摇晃了一下酒瓶,笑得淡漠疏离,“他眼界很高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的了他的眼。”
桃井五月回头看她,看她漂亮的侧脸在刺眼的白炽灯下被勾勒出的精致的脸部轮廓。
听到那句话,就像是被人突然用锤子砸了一下心脏似的难受。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是发现自己在篮球场上会不自觉不去看球而只注视着他背影的时候,还是上课的时候脑子里全部都是他的时候,还是一想到喜欢这两个字就会幻想自己和他的时候?
竹内真白好像没有注意到桃井的目光,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我好像忘了好多东西。”
为什么唯独就记得喜欢他呢?”
“真白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嗜酒如命啊。”桃井五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竹内真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啊,借酒消愁嘛。”
“那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晴子消沉地抿了抿嘴唇,“就算你做了这么多,他算是你的什么呢?”
“如果真要说的话,他是……”竹内真白远远地看着窗外,桃井五月再度看见她眼里那和赤司征十郎如出一辙的、只是更冷色调更凛冽的眸子,并且,她可以笃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他是……我的英雄。”
三个人抬头讶异地看着她,却看见竹内真白半眯着眼睛,懒懒地斜倚在床边,像是困极了,让人觉得无比柔软又无比遥远。
像竹内真白这样傲气的女生,也有看做救赎、看做英雄的人吗?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哈佛的。”桃井五月眨了眨眼,“结果没想到是西点军校的。”
竹内真白被她这形容逗乐了,看着彩子和晴子愣愣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朝她们举了举手中的酒瓶,又抬头闷饮了一口。她们都知道竹内爱喝酒,也知道她天生而来的好酒量,所以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只是淡淡地看着,就感觉心里很难受。
明明她在笑,和以往一般,笑得悠然自得,笑得英姿飒爽,笑得温柔如水,可是,在低潮时才会显现出来的数英里的沙滩,突然惊涛拍岸,一股如潮水般汹涌的悲伤猛地淹没心口,如大浪淘沙般扑向她的全身,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记录本已然全湿了,而她的脸上——和晴子一样落满了泪水。
“诶?”桃井五月下意识去抹,却没想到越擦越多,簌簌地眼泪不容分说地就这么夺眶而出。
是啊,他眼界很高的,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值得更好的人啊,他爱着更好的人啊,他想追求的人在你无法触及的远方,你拼尽全力地逆流而上,只为能向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可是你们直接除了一句苍白的“朋友”还剩下什么?他忙着他的生活,哪来得及回头去看早已被遥遥甩到身后的你?
从一开始就决定低三下四地爱着他的你,本来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在一旁,晴子已是泣不成声,而彩子看着哭得伤心的两人,眼里也隐隐闪了点泪光。竹内真白远远地坐在一边,手里紧握着那瓶白酒,眼神冷淡地望向远方。
桃井五月从来没有见过竹内真白如此脆弱的时候,好像只需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碎成一地。明明认识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骄傲而坚不可摧的天才,是比青峰更温和,却也更固执的天才。直到现在,五月才发现,原来她从头到尾,还没有真正看见过她,竹内真白真正的模样。
她似乎是生来就不会低头的人。
果然,道德式的自我感动,是每个人都难逃其咎的痛苦啊。
桃井五月沉默了一会儿,向竹内真白伸出一只手:“真白。”
“嗯?”竹内真白分了神看着她,轻轻挑起一边眉毛,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
“酒,那个白酒。”桃井五月清了清嗓子,“也给我喝一口吧。”
……
“流川枫就是个大笨蛋!我喜欢他那么久了他都不知道,而且还喜欢别人,为什么啊!”
“宫城良田那个家伙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跑去跟别的女生表白?我是不是也是你逢场作戏的人,你说啊!”
“黑子哲也!我喜欢你啊!喜欢了好久了,从你给我那个雪糕开始我就喜欢了!你到底是看出来了还是没有啊,你告诉我一个答案啊!”
“诶真白!”桃井五月突然一拍手,“快快快,你快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啊!我的床可以空空荡荡,但我必须看见你和你家那个的床十级震荡!”
“……”不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黑子那块万年老木头撬开吧。竹内真白头疼地把死死压在自己身上的有一个腿掰走,皱着眉头搓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你们,嗝,你们是不是醉了。”
“才没有醉呢!”晴子猛地一拍桌子,把小嘴撅的老高,“我决定了,我要给流川枫打电话!”
“干什么?”彩子也打了个醉嗝,眼神迷离地把手搭在晴子肩上,“表白吗?”
“我要表白!对!”晴子可爱地点点头,在自己上衣上扒拉了好几下,“咦,我的裤子口袋嘞?”
“那我也要!”桃井五月抱着一瓶白酒吧唧着瓶口,大声地冲瓶口喊,“喂,黑子君吗,嘿嘿嘿,我喜欢你,嘿嘿嘿……”
竹内真白惨不忍睹地捂上了眼睛。她们后来又开了好几瓶酒,但大多数都是她喝的,这三姑娘总共加起来就喝了那一瓶,结果就醉成这个死样子……早知道就不纵容她们喝酒了,这酒量也太差了吧,幸好没人真的打电话,不然明天早上起来怕是会被自己悔恨死。她撑着桌子起身,不由踉跄了一下,感觉眼前开始泛起一阵水光迷离,竹内真白暗笑一下,自己果然也是醉了,就这么睡明天早上头会疼死去。她简单给几位姑娘盖上被子掖了掖,就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准备去温泉宾馆后面的小公园吹吹夜风醒一下酒再睡。
不过,打电话给喜欢的人吗?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只手在电梯把手上扶了一下,轻轻一拨便翻到了那个人的名字。时至今年,即使看到那个名字,不容反驳地,她的心跳都还是会加速好几倍。
如果自己真的打电话给三井寿,他会是什么反应呢?吃惊?困惑?开心?或者是厌恶?什么都可能吧。只是如果自己再告一次白,他的回答会不会有所改变?三年过去了,再次拼尽全力地接近他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但她的夏天,依旧从遇见他才开始。
因为生命,本来就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等竹内真白回过神来,“嘟——”的拨号声已经在耳边响起,她什么时候竟然鬼使神差般拨通了电话?!真白心下一紧,正准备挂断,结果那边少年低沉温柔的声音就那么响起,“喂,竹内?”
她曾经在录音机里面听了无数遍的声音。
此时此刻,就无比真实地这么响在她的耳边,用最耐心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竹内?”听她没有回答,那边的声音又喊了一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怎么啊。”她咧嘴一笑,“晚上好啊。”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喝醉了。”是肯定句。就像肯定,如果不是喝醉她一定不会拨打这通电话一样肯定。
“嗯,是有点。”真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出,“你已经准备睡了吗?真早啊。”
“没有。”那边的少年似乎是笑了起来,像是夹着暖暖的夜风,无比温柔的从心头倾泻下来,没有戳穿十一点其实已经并不早了这一语言漏洞,“我在酒店后面的小公园里,有点睡不着。”
这种常识性的错误竹内真白很少犯,所以接下来的话,就像错觉一样脱口而出——
“好,我来找你。”
她带着醉意的嗓音咳嗽了几声,继而像是开始快速奔跑似的,手机里传来细细的风声,竹内真白似乎没有意识到,多年前的不欢而散后,这一场赴约会显得多么唐突而冲动。
“你……”
三井寿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也没有弄清电话对面的女孩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情况下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他只是突然觉得,如果这场像做梦般诡谲的对话只结束于一句“晚安”,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地想,就像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笃定地想来湘北找安西教练一样。
明明知道可能是一场失望,你会不会来?
如果对方是你,我一定会来。
三井寿笑了一下。
“好,我等你。”
他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多年前的不欢而散后,这一场等候可能会和多年前一样遥遥无期。
但或许,他们彼此其实都在心里期待着。
竹内真白迎着夜风奋力往远处奔跑着,夜风徐徐吹在脸上,让酒精作用下的大脑更加晕乎乎的。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大声地对她喊着,说:
“去啊,把你的心情,全都告诉他。”
和三年前一样,那个有着暖阳的病房里,温柔的少年靠在病床上,还在等着她,年复一年。
她很好,什么都不缺,只缺一次这样的久别重逢。
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热切地盼望他能幸福,只是,想起这幸福没有她的份,还是会非常的难过。
所以,请做好准备噢。
我要用最猛烈的姿态,再一次闯入你的生活。
让你,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