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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三更合一 ...
应秋元心中记挂着沈复延身上那道诡异的重影,未看路,将出得主院末过走道转角便与一人直直撞了上。
来人身形修长健硕,应秋元额头只抵到那人胸前。她呆了一瞬忙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抬眸朝那人看去。
是一年约十八九岁的青年,容貌周正,神情内敛。对上应秋元直勾勾的目光,他和善的笑了笑,还未出声便见对面小姑娘眼睛一亮,脆生生道:“沈大哥!”
是沈清碌,沈复延兄长之子。
前世,应秋元失踪,沈复延派人搜寻,便是他主动领命前前后后劳心劳力搜寻了整整一年。后来她的尸体被发现,在告别式上也是他最为伤心。
在沈家,除去上野秋与上野椿二人,便是沈清碌同她最为亲密。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却是她心中认定的大哥。
如今重来一世,再次见着这人,她高兴的跳了起来,忙上前一步去牵他的手,只手还未碰着却是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掌重重拍了下。
上野秋倏地从沈清碌身后冒出,睁大了眼睛瞧着她,“一见面就叫大哥,谁教你的?”
她好似有点气,但应秋元也不知她在气什么,便未理会她,只抬眸看向沈清碌。
沈清碌便问,“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话落,应秋元微微歪了歪头,问道:“你们是来找娘亲和沈伯父的吗?”
“我们是来找你的。”
沈清碌笑着说道:“知晓你来了沈家,再不久又是你生辰,叔父准备大肆操办便邀了我们至幽州一聚。”
上野秋紧接着补充道,“我生辰时爹爹都未这般重视呢。”
沈清碌闻言好笑的瞥了她一眼,复又朝应秋元看去,解释道:“我与祖母今日到得沈家,听闻你病重便赶去探望你,结果只见睡死过去的小秋。”
“后来小秋被侍女叫醒,只道你醒来后应当是去见叔母了,祖母年老体乏见此便先行回屋歇下,我同小秋二人索性也无事可做便朝此处走了来。”
在沈清碌说话时,上野秋已越过应秋元大摇大摆的朝主院走去,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叫道:“爹爹!”
沈复延是不常在家的,因此上野秋知晓他回了来便格外高兴,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机灵劲。
但应秋元方才可是瞧见了屋内沈复延同上野椿那古怪的争执,忙追上前想让她莫要打扰那二人。
可待追着上野秋进了主院,隔着庭院,远远的却是瞧见主屋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
沈复延站在门口循着声音朝上野秋看去,随后他回头看向屋内,好似对屋内之人说了什么,之后便出得门来回身将门阖上了。
做这一切时,他身上始终带着一层多余的重影,缀在他身上显得诡异而沉重。
应秋元倏地顿住了脚步,迟疑着不再上前。
她蹙眉看着沈复延,看的久了只觉眼睑酸痛,不由的伸手揉了揉眼。
这时,沈清碌跟了过来,见此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应秋元停了手,复又朝沈复延看去。
没有任何变化。
但缀在沈复延身上的那层重影却好似只得她一人能看见?
她心中惊疑,便问沈清碌,“沈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沈伯父很奇怪?”
她本想说沈复延身上好似缀着一个虚幻的人影,但这说法太过诡谲,好似白日闹鬼似的,渗的慌。
沈清碌闻言,一瞬间却好似想到别的什么,微敛了眉目道:“之前父亲与母亲闲谈时曾提及叔父,说他少时自从——”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扫了应秋元一眼,见她双眸纯净无暇,方才接着说道:“父亲说叔父自少时独自一人至幽州探望过你母亲,回家后性情便一日比一日乖僻,所行无视祖制礼法,颇让族中长辈失望伤心,同此前那个沉稳内敛的幼弟相比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时族中上下皆对他极其不满,本不欲传家主之位于他,是他强行抢了过来。如今想来,大家却都在庆幸是他成了沈家家主。”
“为什么?”
沈清碌一边走一边说道:“沈家人大多沉稳内敛,但换句话说也可称之为不思进取,若非叔父接任家主一位,沈家恐是早便没落了。这般想来,他当时应是醒悟成家后应担负重任,若沈家没落,你母亲嫁过来日子或许还不若待字闺中为好,便一改往日优柔寡断的行事风格……”
说话间,两人离沈复延同上野秋愈发近了。
上野秋顽猴似的挂在沈复延身上,见应秋元走近便同沈复延一道瞧着她。
应秋元恭恭敬敬的对着沈复延行了一个晚辈礼,唤道:“沈伯父。”
沈复延应了声,肩上挂着格外皮实的上野秋,外裳被扯的歪歪斜斜,看着有些好笑。
但这并非重点,因着两人离的太近,缀在他身上的虚幻人影愈发明显,虽仍旧看不清五官表情,但随着沈复延朝他看来的动作,那道古怪的人影也跟着朝她看来。
一时间,应秋元只觉有两个人在打量她,一身寒意骤起,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滋味。
只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
在她打量沈复延时,沈复延也垂眸看着她,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略有些失落的说道:“你长的不怎么像阿椿,倒是更像你那个父亲。”
应秋元同上野椿是有三分相似的,只是比起来,她身上应权的影子要更重些。
不止是她,上野秋在外貌上也是像沈复延多一点。
两个女儿长的都不如母亲。
只是有关这一点,上野秋好似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当下便笑着看向沈复延,一脸得意的问道:“爹爹,我长的更像母亲是不是?”
她好似很喜欢同应秋元比,连这一点也不打算放过。
可沈复延却未敷衍她,反是直白的嫌弃道:“你长的不怎么像阿椿。”
话落,他将顽猴似的上野秋从身上丢了下来,垂眸看向应秋元,开门见山的说道:“如今你父亲不在,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话说至一半,他侧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好似隔着门扉同屋内人目光对了上,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良久,他才复又看向应秋元,缓声道:“知你如今尚不适应,但时间久了总会习惯的。”
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只话音一落,在场三人都将目光落在应秋元身上。
应秋元不知如何回应,脸色有点呆。
有人上赶着给她当爹,怎么说,怎么奇怪?
沈复延见她不回话,也不为难,当即便转了话题问道:“对了,再有几日是你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好提前命人准备。”
见他不在追问,应秋元松了口气,说道:“都可以。”
“你这孩子倒是个老实的,若我这般问小秋,她指不定会指使我将天上的月亮摘给她。”
上野秋听了眉头一皱,一脸严肃道:“我现今年岁大了,是不好哄骗的,月亮都是虚的,金银珠宝、神兵宝器、灵石丹药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若我要我就要这些!”
说着,她看向应秋元,挤眉弄眼的好似在怂恿她趁机狮子大开口。
可应秋元没应。这是别人爹爹,她不好意思呢。
这时,房门被人拉开,上野椿出现在众人眼前。
柳叶般的细眉一挑,她瞪向上野秋,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如今才多大便想要那些东西?”
上野秋不吭声了,但却背着众人悄悄的扯沈复延的袖管,求救意味十分明显。
沈复延察觉便也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挡住上野椿斥责的目光,语气宽和的劝慰着。
这是真的一家三口。
应秋元同沈清碌二人在他们三人面前便显得有些多余。
应秋元来时兴致勃勃,有很多话想同上野椿说,想化形给她看,可如今却是兴致皆无。
她垂了眼帘,一脸老成的叹气,不由的想到……当初娘亲为何舍了爹爹而选了沈伯父?
相貌上两人是不分伯仲的,脾性上爹爹好似要更好些。
但爹爹人穷势弱,比不得天衢沈家的家主。
想通后,应秋元再次沉沉叹气,一脸的愁眉不展。
因着上野椿同沈复延久未见面,上野秋又过于疲惫,几人闲谈片刻便不在打扰夫妻二人各自散了去。
上野秋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院落,待目送她离去,应秋元便向沈清碌告别,哪知沈清碌思虑片刻,却是柔声问道:“秋元可要去见一见祖母?”
“祖母赶路疲乏正在西苑休息,但老人向来少眠,如今时辰尚早,想必是得空的。”
“可她又不喜欢我啊,肯定是不想见我的。”
“秋元怎知祖母不喜欢你?”
应秋元也不解释,只看着沈清碌语气笃定的说道:“我就是知道。”
沈清碌便也不同她争执,只道:“她即便不喜欢你,应当也是想见一见你的。你二人迟早会见上一面,你先去拜见她,比日后她来寻你要好些。”
这是实话,老太太不喜欢应秋元,可到了沈家第一件事却是去看一看、瞧一瞧她。
应秋元前世在人族待了一年,已是知晓一些人情世故,她倒无所谓,等再长大些便离开幽州去找爹爹,但娘亲和小秋却是要一直待在这的,每年年关时还得回天衢沈家拜年呢。
唉!
应秋元又开始叹气,但仍是点点头,一脸忍辱负重的朝西苑走去。
沈清碌见她一脸老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在她身边,体贴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哥,也便是我的家人了,我陪你一道去吧。”
见小姑娘身形瘦削,个头只比到他胸前,他心中怜爱,便又安慰道:“放心,祖母吃不了人。”
老太太当然吃不了应秋元。
相反,若应秋元化为兽形,一张嘴没准能将老太太脑袋给咬下来。毕竟她所拥有的血脉传承虽不比苍龙一脉,但在兽人中也算是赫赫有名。
只她没这个胆子。
因此,在向老太太行了晚辈礼后,她只得毕恭毕敬的站在堂屋中央,听着老太太或不满或暗含深意的话。
“这倒是个随父姓的。”
“也只比小秋大上一岁有余,你娘在你半岁左右便跟了我儿罢,也是个薄情之人。”
“不过既来了沈家,那同我们也便是一家人了。”
“………”
“这镯子我带了少说也十来年了,权当是见面礼罢……”
.
从老太太住的西苑出来后,应秋元瘦弱的身躯蓦地佝偻下来,像个小老头似的。
她木着脸朝沈清碌看去,只见沈清碌亦皱了眉头,脸色凝重。
迟疑片刻,他终是说道:“祖母平日为人是十分和善的,虽因你母亲不肯住在天衢沈家,还对小秋随母姓略为不满,但我未想到她会……会这般待你。”
作为长者却说话带刺,语气冷淡,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好似很有些后悔,脸色严肃道:“若我知晓会如此,定不会劝你前来受辱。”
其实这不怪沈清碌,若应秋元不想来,没人能劝动她。
她如今来走这一趟完全是为了上野椿。
前世她同应权两人终日生活在深山野林,身边只得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相伴,没见过世面,亦不懂人心。
因此,前世应秋元收到她爹嘱她投靠上野椿的讯息时虽十分生气自己被‘抛弃’,可想到即将大摇大摆进入人族领地、看到美貌娘亲,便又兴奋起来,当即收拾好包裹屁颠屁颠的朝幽州赶来。
路上,她从家中收刮的那一点银钱被她挥霍一通。
近得幽州时,思及她爹曾醋意满满提及上野椿后嫁的那人乃是沈家家主,天衢沈家又家大业大,她便又豪爽的将包裹一抛,递给候在幽州城外的乞儿们分享。
就这般,她高高兴兴的甩着空手进了沈家,初进沈家第一日便在丘为捉弄下闹了洋相,间接丢了她娘的面子。
之后老太太前来幽州暂住,上野秋拉着她的手欢天喜地的将她介绍给老太太却得到了她的冷眼相待……
从那时起,应秋元方才反应过来她的存在于沈家而言是不被欢迎的。
不仅如此,她娘因着她也颇受了不少流言蜚语。
重来一世,应秋元知晓老太太是不喜欢她的,但她还是听从了沈清碌的话主动拜见。
她想如果她表现的好一点,即便老太太仍旧不喜她,或许也会待她娘亲好一些?
见应秋元一脸颓丧,沈清碌不由的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秋元不必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上,她暂住一段时日便会回老宅,届时你便见不着她的。”
“这次是我不对,我存了私心。”
见应秋元一脸不解,沈清碌便解释道:“来幽州前父亲曾嘱咐我撮合祖母与叔父的关系。我想着症结所在是因着你母亲,而你又是叔母极为看重的长女,我便想着若是你能与祖母处好关系,或许能间接缓和叔父夫妻二人同祖母的关系。”
沈清碌比应秋元年长七岁,实则是不必对她解释这般多的,但他还是说了。语气柔和,态度真诚。
只应秋元的心情仍旧十分低落。
她想她爹了。
.
同沈清碌分别后,应秋元垂头丧气的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可刚末过走廊转角却又同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丘为目光对了上。
丘为双手抱胸倚在垂花拱门旁默默瞧着她,目光中含着一抹打量几分新奇。
应秋元只当未瞧见,待转身朝所在院落走去时,却又听得紧随其后的脚步声。
她疾步前行,身后脚步声便也快了起来。她稍稍放慢脚步,身后之人亦放缓速度,狗皮膏药似的。
她心中气恼,忍不住驻足回望。
丘为见此亦停下脚步,抬眸朝她看来,微微歪了歪头,打量片刻,却是径直问道:“应秋元,你看着怎么好似在避着我?”
见应秋元不回他话,他向前两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稍顷,脸色却又柔和下来,只轻声问道:“再有几日便是你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物?”
“没有什么想要的。”
前世她身为半兽人的把柄被丘为拿捏,此后一直被其暗中刁难,她因着不想连累上野椿失了面子被夫家责备一直隐忍不发。
可从那时起,她便想离开沈家找她爹。
只是那时她还太小,便想着等年岁大些再向上野椿辞别,之后她确实‘辞别’了沈家,事实却是被丘为给一刀抹了脖子!
这般便也罢了,大抵死的还痛快些,可丘为却又后悔了,竟是想要救她。
淋漓鲜血被药草止住,刀口亦缝合的十分漂亮,甚至体贴的用温热的湿帕拭去伤口附近的污血,远远看去,她的脖颈好似仍旧完好如初。
可要人死容易,要人活却很难。
丘为后续一系列操作在濒临死亡的应秋元眼中只是更为残忍的虚伪罢了。
他好似也终于醒悟应秋元是活不了的,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肯给她一个痛快,只垂了眼帘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咽气,又哭着伸手来抱她……
应秋元越想越气,抬眸朝他看去,直想揍他一顿!
可她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她若是先行动手,那便是主动招惹了,以丘为的性子,怕不是会愈发来劲?
想通后,应秋元转身便走,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可在某一瞬间,她却好似听得一道阴阴冷笑。
应秋元心中更烦了。
这时候她不免想到宗度。
比起来还是宗度的屋檐要更好一些。
在沈家,面对老太太等长辈她骂又骂不得。面对丘为时,打又打不得,还不一定能打赢!
可面对宗度就不一样了。
宗度生来孱弱修为不高,她如今突破半血桎梏能化形、亦能吸收转化天地灵气,若是两人动手,她一定能胜过他。
即便两人起了争执,以宗度的性子定是只知晓摆脸色,最多骂上一句‘你闭嘴’,她可不一样,她嘴皮子可厉害了。
这般想着,无论是吵架还是动手,宗度都不是她对手。若是同宗度住在一起,那可真是快活日子啊!
——
宗家琉璃殿
夏日夜里,天气转凉,屋外细碎的虫鸣伴随着蛙叫透过紧闭的门扉窗扇传了进来。
在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宗度坐在屋内汉白玉地面上,背靠着身后的水晶观,安静的等待着。
他在等陆婉的奸夫,丘为的父亲丘予安……
在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里,宗度都在想或许他不是陆婉亲生的。但很可惜,他确实是从陆婉肚子里出来的。
只是陆婉并不爱他。
据说陆婉在孕育他的那段时日吃了很多苦,腹中好似有两个人在打架,肚腹绞痛异常,痛不欲生。众人都以为这胎保不住了,哪知她却在痛了整整十月后,于最后一刻顺利诞下宗度。
只可惜在陆婉为孕育子嗣而饱受身体摧残的这段时日,宗绪却是将她的妹妹陆轻弄到了床上去。
因着这双重缘故,陆婉一直不喜宗度。比起来,她更喜欢丘为,因为丘为是丘予安的儿子。
如今宗绪被罚终身监.禁,宗岩松再次闭关,闭关前令其心腹走卒听命于长孙宗度,若他未顺利出关,届时便由宗度担任宗家家主一位。
宗度虽掌权,但因年少实则并不怎么管事,至今为止传下的唯一一道命令也只是明日辰时将陆婉下葬而已。
如今离辰时还有五个时辰,他想知道丘予安会不会来看陆婉最后一眼。
陆婉一直在为丘予安做事。
以妄图塔为阵眼设下的千魂阵困住了嘲风。而宗度当日之所以能顺利破阵而入是因着陆婉。她是宗绪的枕边人,只要花些心思并不难知晓如何破阵。
而宗度作为她忽视不喜的儿子,却一直关注着她,自也间接得知破阵之法。
如果陆婉没死,当日进入妄图塔的不会是宗度,而是她。
只是陆婉进入妄图塔后会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或许丘予安授意她做的事同嘲风体内的邪灵有关,只是这些都不在重要,陆婉已经死了。
宗度此前同应秋元说——他杀陆婉是因着陆婉想杀他。
这话是真的.
陆婉被宗绪喂食毒药钩吻,痛不欲生之际,想到的却是拉着宗度一道去死,以防他将奸夫是丘予安的事告之宗绪。
这就是陆婉的爱,可以为了丘予安死,也可以为他亲手弑杀独子。
那丘予安呢?
在宗度沉默思索时,屋外终是传来旁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抬眸朝前方看去,见朱红殿门被来人轻轻推了开。
——不是丘予安。
沐云芳妄图塔一役被朱厌重伤,因不便赶路便在宗家暂住下来养伤,待伤好的差不多时又临近应天书院入学测试。
幽州离应天书院较近,沐云芳索性便继续在宗家待了下来,只等三日后同宗褚瑶等宗家年轻一辈一道前往应天书院。
入得琉璃殿,她反手将殿门阖上,提起过长的裙摆一步步朝宗度走去,小声道:“我同褚瑶去你住所找你,见你不在,便猜你在此处。”
“找我什么事?”
沐云芳在离宗度一丈远处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背靠的水晶棺停留,她知道那里面应当是陆婉的尸体。
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是死人。
可是想着这琉璃殿只她与宗度二人在,这事旁人不知,便又觉得很是特别。
她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情绪,缓步朝他走去,在他身旁坐下后因着心中避讳,到底未如他那般散漫的将身体靠着水晶棺,反是稍稍坐正了身子。
随后,她略略偏了头,扫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只放低了声音问道:“明日便是秋元妹妹生辰,你可有为她准备贺礼。”
没有。
宗度前日便收到了沈复延邀约他赴宴的帖子,但未准备贺礼。
……他不知道送什么。
他知道作为应约赴宴之人,这不应该,可他确实没想好。而明日便是应秋元生辰,他好像也没时间准备了。
沐云芳见此抿嘴取笑道:“我便猜你未准备。”
说罢,她取出一细长的红木收纳盒,递到他面前,“早替你备下了,不仅是你,褚瑶、宗礼应当送的礼物我都有准备。”
宗度闻言将木盒打开,见着一枚发簪,略夸张的白玉花鸟纹饰,钗身是纯金打造,刻意做旧。
“这是我从——”
沐云芳有心解释这枚发簪的来源,宗度却立即将手指竖在唇瓣,示意她莫在出声,随后只随意的将木盒放在一旁。
见此沐云芳便也不在做声,她想着明日陆婉便会低调下葬,宗度应当是想守夜送别自己的母亲,便也未离去,只贴心的陪着他一道守夜。
只她体力不支,渐渐的竟是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天已微亮。
准备抬棺的护卫以及其余人等正候在殿外。
宗度听得身后动静,便回身朝她看来,声音低哑的说道:“你醒了?如今已快到亥时。”
吉时是耽误不得的。沐云芳闻言忙站起身来,宗度见此便也转身朝前方走去。
这时,沐云芳却是注意到他将木盒落在了棺椁前,忙说道:“宗度,你东西忘了。”
说罢,她拾起木盒朝宗度走去,复又将木盒递到他手中。
宗度停下脚步,垂眸看着手中木盒,没有说话。
沐云芳朝他看去,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一时只见他那黑长眼睫覆在眼睑上,唇瓣微微抿起,脸色看着…有些古怪?
只最终他仍是点点头,收下了沐云芳替他为应秋元准备的生辰贺礼,出得琉璃殿,开始吩咐护卫抬棺……
.
这般,等送别陆婉,一行人到得沈家时,宴席已过半,但仍旧是热闹的。
只这热闹中又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作为生辰宴的主人,应秋元并未露面。
沐云芳同宗褚瑶甫一入得宴席,便被相识的少女邀至一旁玩乐。待与宗度分开后,沐云芳巡视左右未见着应秋元的身影便好奇的问了起来。
哪知她方才提起应秋元,周围的人却都低低笑了开来。
沐云芳心中疑惑。宗褚瑶见此却是来了兴趣,拉着那人的手不放,问道:“你们笑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被宗褚瑶缠住的是个小姑娘,闻言不由得抿起唇瓣低低笑出声来,等笑够了才凑到她耳边将方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沐云芳同宗褚瑶来的晚了,确实错过了一件趣事。
这事同应秋元有关。
沈复延为应秋元大肆操办生辰宴,但很贴心,邀请的多是与应秋元同龄的少年男女,想是为正式将应秋元介绍给他们。
他们这一群人,年岁相近身份相当,是自小玩到大的,互相之间皆十分熟稔。
五年前,上野椿当众宣称同宗家长孙定下婚约的是她的长女,众人便知晓了应秋元此人,只是一直不曾见过。
因此今日出席宴会,众人待她都十分好奇。亲自送上贺礼、互相认识后便也很快的玩在一处,只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出乎了他们意料。
正午时分,宴席上,沈复延欲在众人面前将应秋元认在膝下。
这在他们看来倒也十分寻常,只应秋元拒绝了。
沈复延似有些惊讶,倒也未多说什么。不仅是他,连应秋元的母亲上野椿也未发表意见,可上野秋却不乐意了,气的当众同应秋元翻脸!
这时候,应秋元不在宴席上是因着去哄上野秋去了。
想到应秋元耸拉着眉头追在上野秋身后的场景,那小姑娘便又笑了起来。
同一时刻,宗度也从旁人口中听得这事。
霍连海笑的前仰后合,一拍桌子乐道:“宗度你方才是没瞧见,上野秋气的脸色通红,应秋元跟在她屁股后吓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说罢,霍连海见他手中把玩着一细长红木收纳盒,猜是送给应秋元的礼物,便道:“这是给她准备的生辰礼罢。我们方才倒是亲自送给她的,但如今想来她忙着去哄上野秋应当是不会露面了,你将这东西递给府中侍女,让她们代为转交便是。”
宗度垂眸看着手中的红木盒,眉头轻轻蹙起,良久,却是说道:“这不是给她的。”
他还没想好要送她什么。
霍连海却不信,仗着关系好,一把夺过他手中木盒,打开来看,见里面放着一枚姑娘家佩戴的发簪便笑了起来,打趣道:“这明显是给她准备的啊,你做什么要否认。”
说罢,他眉头一挑凑近宗度,小声问道:“你难不成是害羞了?”
宗度没应,他便又说:“你同她指腹为婚,她是你未婚妻,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未婚妻?
这三个字对宗度来说并不陌生,应秋元此前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强调她的身份,可如今听得旁人提及,感觉却又不大一样。
有些奇怪。
一瞬间,宗度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应秋元歪着脑袋看他的模样。
捏着嗓子说话时声音软软甜甜的。神情专注的看着他,目光清澈、干净,亮的似洒落寒潭的星子。
虽然有时候很吵,但声音好听,而且——
“我看她挺配你的,脾气蛮好,长的也很好看。”
霍连海捏着下颌自顾自的评判着,哪知宗度却是倏地转身朝他看来,眉目冷厉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长的好看?!”
一瞬间,好似护食的凶兽般,他目光警惕的打量着霍连海,面上满是狐疑之色,隐约间还透出几分凶狠之意来。
兄弟翻脸的速度太快,霍连海未反应过来,一时口拙,‘我我我’了半天,方才伸手一指双眼,委委屈屈的解释道:“我有眼睛又没瞎啊,自是知晓她长的好看。”
入V啦~三更合一,字数有点少,凑合着看,我争取下章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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