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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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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绿威虎图被迷药晕成了半身不遂,一个跟头摔得嘴唇都被獠牙磕破了。
他变成人身,嘴角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还在滴血,拜软骨散所赐,双手也没了知觉,只好坐在地上,用膝盖勉强擦了擦嘴角。
他就这么坐着发呆,看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头,直到晨光微熹。
迷药和软骨散的劲都过去后,他跑去了昆仑山。
白泽神兽住在昆仑山,妖兽界公认的达知万物,而且还是女娲娘娘亲手养大的,他早该想到先去找白泽的。
绿威虎图平常就在山洞和骄山两点一线活动,倒是蚩尤恨不得把天地间每一寸都玩个遍,所以他有时候会被蚩尤缠着出去。但像昆仑山这种神山,他们是不会无事生非地来闲逛的。
大多妖兽都是天为被地为席,还有的捡个山洞住住,或者把自己埋地里,而白泽住在宫殿里。
绿威虎图敲了敲殿门,“白泽上神。”
没有回应。
之前匆忙上山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一大声说话山中回音若有若无,夹杂着一些妖兽细小的叫声,不禁有些渗人。
葱茏茂盛的神山莫名有种荒郊野岭的感觉。
绿威虎图又敲了会儿殿门,依然无人回应。
白泽应该是有事不在山中,他觉得自己是时运不济,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晃下山。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浓厚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缓缓将他包裹起来,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他周身的空气一点点挤掉,让他有些窒息。
绿威虎图皱着眉看了一圈,什么人都没有。他捂着胸口猜测可能是妖兽天性的等级压制的原因,毕竟白泽在昆仑山生活的时间比他会四只脚走路的时间还长,刚刚太心急了反而把这种气息忽略了。
这赤裸裸的无力感,让他原本的就黯淡的心情更压抑了。
公孙容和姜瑞到狼河时已经是半夜了,周围黑得伸脚看不见鞋子。
他们小心地踩着吱吱呀呀的小木桥来到村口,看见木桥旁有一块坟墓似的石碑,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黑墨汁写着“鸭毛村”,黑墨汁还往下滑了几滴,看上去很是张牙舞爪。
姜瑞歪着头盯着石碑看了半天,“鸭毛村,这字写得怎么比你扇子上的还丑。”
公孙容打量着周遭,“我只知道有些人连笔都不会拿。”
姜瑞往公孙容身上靠了靠,搓着胳膊说:“我怎么感觉这地方阴森森的。”
“愿意三更半夜站在河边吹风的人自然不多,”公孙容伸出食指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来。”
已是子时,站在村口往里看,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残风稀稀拉拉地吹着,偶尔能听见零星的虫鸣声和狼河里的水流声。
“现在应该是子时吧,为什么那么多家还点着灯?”两人走了一会儿都发现了这不合常理的一点。
公孙容借着人家煤油灯的微弱亮光,一个个辨认街边各种木牌上歪七八扭的字,想快点找到客栈,“可能是我们离开的二百年里人间的入寝习惯变了。”
姜瑞时不时就要往身后看看,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会伴着凉风攀到他的肩上,斜长的影子都变得鬼魅。
公孙容指着一个木牌说:“找到客栈了。”
“走走走,快进去,外面说话都回声。”姜瑞推着公孙容进店。
店里只有一个眼皮站不稳的掌柜,正撑着下巴摇头晃脑地看店。
公孙容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枚银贝,在姜瑞质疑的目光下放到柜台上,“两间空房。”
掌柜眼睛一睁脑袋就磕到了柜台上,揉着鼻子说:“我们这儿有……你们生的这样好看……不是本地人?”
“嗯,两间房。”公孙容道。
掌柜立马清醒了,脑袋和抹布摇得相当一致:“这人没有空房间了,你们去别家看看!”
“是不是一银贝不够?”姜瑞问。
“没有空房间了,你们赶紧走,”掌柜把银贝塞给公孙容,把他们往外推,“赶紧走!”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姜瑞话还没说完就被“砰”地关在门外。
公孙容掸着身上刚刚被掌柜碰过的地方说:“走吧,换一家。”
“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姜瑞赌气似的又重重拍了两下门。
公孙容淡淡道:“你没听见他刚刚说我们生得好看?”
“你这人……”姜瑞捂住鼻子,“什么味?”
“前面房顶上有人,”公孙容抖开玄扇遮住鼻子,低低地吹了声口哨,“狐狼!”
一道纤细的黑影从他们面前倏地掠过,留下一股强烈的酸臭味。
公孙容脖子上的黑石项链隐隐散发出寒气,但很快又消散了,他隔着衣物摸了摸黑石,若有所思。
只见一个杀猪相的大汉举着菜刀追过来,边跑边喊:“臭不要脸的给老子站住!我今天非要逮到你!给我站住!”
他这中气十足的喊声顿时打破了村子的诡谲气氛,引起了众狗的回应,村子里响起一片狗吠。
公孙容与姜瑞面面相觑,姜瑞问:“抓贼?好像还是个女贼。”
公孙容不明所以地耸耸肩。
狗吠声此起彼伏了一阵后渐渐平息,大汉的喊骂声也越来越远,原来点灯的人家几乎都在同一时刻默契地熄了灯,影子也潜伏到了黑暗里。
公孙容轻轻摇了摇玄扇,道:“酸菜,久违的人间烟火味,有意思。”
姜瑞啧了一声,“看来现在的人间已经容不下小神了。”
公孙容找了处比较偏的位置,在犄角旮旯里变了间小屋,小屋里塞了两张床就没有多余的落脚地方了,“今晚先住这儿,等天亮了去看看这村子在闹什么幺蛾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姜瑞躺到床上问。
“其实没什么,青华叔让我看好你,说人间有魔气四散,”公孙容翻了个身面朝着他,解下黑石项链递给他,“还让我保护好这块黑石。”
姜瑞接过黑石,“原来这就是黑石,好漂亮啊,怎么那么冰”
“我也很奇怪,我之前用神力抑制过,刚刚又有点凉了。”公孙容把黑石带回脖子上,塞进领口。
狐狼用爪子拍了拍小窗户,浓重的夜色里只能大致看出他的轮廓左右晃了晃,然后往上一蹿消失了。
公孙容说:“狐狼跟丢了。”
“不简单,比狐狼还能躲。”姜瑞把手枕到脑袋下。
公孙容抬手一挥,顷刻间屋子里弥漫着安神草的暖香味,“休息吧。”
“嗯,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姜瑞翻身面朝公孙容闭上眼睛,“睡了。”
公孙容的床紧贴墙壁,月光从小窗户里流出来轻轻落在他脸上。
姜瑞悄悄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可以看见公孙容鼻尖上的绒毛。姜瑞的目光从他的额头慢慢往下移,眼睛、睫毛、鼻梁、微翘的唇峰,一点点地细致勾勒着,最后落到他薄薄的嘴唇上。
这时的公孙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十分苛刻。
公孙容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姜瑞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可能是看太久了,他闭眼和睁眼没什么区别,眼皮关不关起来都能“看见”公孙容侧脸的轮廓。
这样睡着也蛮好。
公孙容和姜瑞两位来历不正当的神养尊处优惯了,平时在山上挖个野菜都懒得弯腰,昨日走的路有他们一百年的量了,所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姜瑞揉着眼睛说:“那个酸菜味的黑影一定有问题。”
公孙容站在屋外等他,“这个村子都有问题。”
“那怎么办,我们也不好凭空抓魔气,”姜瑞走出小屋,“你有没有什么宝葫芦之类的,我看凡间道士都好用这招。”
公孙容抹掉小屋,睨了他一眼,打开玄扇,快速扫了眼扇面,“没有。”
“那我们去找村民问问吧。”
“嗯。”公孙容理了理头发。
“卖大葱咯~新鲜的大葱啊~”两人在街上听见一阵粗犷的吆喝声传来。
姜瑞左右张望着,“这熟悉的节奏感,莫不是……”
“跑不上屋顶的兄台。”公孙容朝前面蹲在路边的杀猪脸大汉努了努下巴。
“缘分呐,找他问刚好!”姜瑞跑过去蹲下来,拿起一把大葱,“这位杀……叔叔,葱怎么卖啊?”
杀猪脸吆喝声断了下,然后又仿佛姜瑞不存在似的喊起来:“早上刚摘的大葱哟~”
姜瑞抬头望了望公孙容,继而又碘着脸皮换了一把大葱,:“我要买大葱!”
杀猪脸浓黑的眉毛拧成一条长爬虫,“大婶来看看新鲜的大葱啊~”
臃肿的大婶用和杀猪脸一样目不斜视的表情,挎着菜篮子快步走了,杀猪脸鼻子都皱成一团了,拿起一把大葱往姜瑞身上一拍,“过去!”
“干嘛啊!”姜瑞被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直接坐到了地上,“我买葱你还不乐意了,你怎么做生意的”
公孙容拉起姜瑞道:“走。”
“你拉我干嘛!”姜瑞不情不愿地跟着公孙容。
公孙容掩在袖口里的手弹了一下,杀猪脸顿时发出了杀猪叫:“啊!什么东西!”
姜瑞回头看见杀猪脸的一半眉毛被刮得干干净净,正捂着半张脸急得脸红脖子粗。
公孙容摸了摸姜瑞的头顶道:“把身上的泥拍一拍,我们换一个人问。”
姜瑞憋着笑问:“怎么还给他留着一半眉毛”
公孙容摇着玄扇道:“留着难看,刮了心痛。”
姜瑞扯着公孙容的袖子说:“不愧是容哥哥,我们去问客栈掌柜,威胁他。”
公孙容一抖玄扇,“走。”
掌柜正挥舞着他的抹布招呼客人,“哎呦几位客官快请坐吃午饭,我给你们拿壶小酒来。”
公孙容和姜瑞走进客栈坐下来,公孙容微动神力,一朵芝麻粒大的小红花贴地飘到掌柜鞋子上,再扒着掌柜的衣服一路向上,沾在酒壶上。
一个客人接过酒壶打开,小红花立刻飘进酒里融化了。
公孙容小声说:“辣手摧花,加了不少横唐。”
姜瑞坐等看戏,喊道:“给我们也上点酒菜。”
掌柜的看见他们一个趔趄,小跑过来说:“怎么又是你们!”
别桌的人闻言都看过来,掌柜红着脸,眼珠子瞟了两圈,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姜瑞拍了拍旁边的凳子说:“坐,问你点问题。”
“别紧张,我们不吃酸菜也没有菜刀。”公孙容补充道。
“赶紧走,赶紧走!”掌柜把他们两的手从桌上推开,“再不走我就叫人撵你们了。”
公孙容掸了掸袖子哼了声:“是吗”
话毕,喝了掺了“辣手摧花”的酒的那一桌人突然开始傻笑,旁人纷纷侧目,几个人莫名其妙笑了半天又喊着想吐,没一会儿,口水和眼泪糊了满脸,酒菜也全被打翻在地上。
掌柜吓得慌忙叫了几个伙计过来,这边刚打扫完,那边几人就开始狂吐,“哗哗”溅了一墙,店里其他客人闻声都有些干呕,捂着鼻子跑出来,店外的人也都驻□□头接耳地指指点点。
公孙容推了推姜瑞,姜瑞心领神会,走过去对急得原地打转的掌柜说:“好巧啊我是大夫,需要我看看吗?”
掌柜纠结着没说话,倒是趴在地上的几人抢着说:“要要!”
姜瑞装模作样地从袖口里摸出一根草,扬起下巴对着掌柜道:“我呢,就是有个小小的条件,要不要赏脸坐下来聊聊”
掌柜实在受不了店外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行!你快给他们治好了!”
“借后厨一用。”姜瑞钻后厨一通捣鼓,最后端出几杯和清水一样的东西说:“呐,解药。”
几人喝“解药”时,公孙容又放出了几朵“花摧辣手”。花摧辣手也用和辣手摧花如出一辙的行动方式,贴地溜进客人嘴里。
姜瑞踮脚对着公孙容的耳朵说:“配合得真好。”
“你端了几杯清水出来也很厉害。”公孙容微微弯腰和他说。
姜瑞翘着二郎腿,嚼着花生米说:“说吧为什么一直赶我们走。”
掌柜躲避着他们俩的视线说:“不是我非要赶你们,是我们村不欢迎长相好看的外人。”
公孙容抬了抬眼皮,“哦?”
“这种人不吉利……”掌柜喝了口茶,“不是说你们,我们村几年前来了个小姑娘,天生一副笑相,水灵的很,可就自从她来之后,我们村经常传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谣言?”姜瑞来了兴趣。
“哎,要是谣言就算了,偏偏都是真事,都是大家藏着掖着的事,那小姑娘好像能看透人心一样,一眼就能看出你在想什么。”
“哪个小姑娘眼睛开过光?昨晚会轻功的那个?”公孙容问。
“应该是她,她经常半夜躲在别人家里,哎说多了我怕她晚上来客栈,晦气。”
姜瑞问:“躲别人家里都不被发现?你们这么忌讳为什么不把她赶出村?”
“腌菜缸茅房什么的都敢躲,谁敢招惹她啊,要是她把你丑事说出来,这村子总共巴掌大,脸还往哪搁?”掌柜说到这儿把自己枯树叶似的脸拍得脆响。
“女中豪杰,这么不怕脏?”公孙容问。
旁边有人叫掌柜,他急急忙忙把茶喝光了说:“谁知道啊,白天看她挺干净一小姑娘,神神叨叨的整天,劝你们少管闲事,诡异的很,你们好生吃茶,我先去忙了。”
姜瑞看着公孙容,“魔附身?去看看?这魔的路子还挺野。”
“把东西吃完茶喝光再走,别浪费。”公孙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