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CP短篇合集》祈幽

5、小僵尸，我们走

　　这一夜又黑又冷的，苏若昀躺在棺材里睡不着，他知道自己死了，死了有七八天了吧，身体不会动，没办法睁开眼睛，再也没有了呼吸，可是他能够在白天醒来，能够在日落后睡觉，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的生活习惯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没办法看书了。

　　挺无聊的。

　　从小是个病秧子的他最大的快乐就是看书，自从跟着爷爷学认字，他就爱上了看书。只是爷爷没能教他两年就撒手去了，他只能够借助字典磕磕绊绊地看书，自学了许多文字，父亲说他很聪明，只是在说话时眼中流露出惋惜，说完之后就不怎么来看他了。

　　苏若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身体太差，离开床站着走上三四步就喘不气来，医生说他活不过十岁，但他却支撑到了十六，应该是个医学奇迹？

　　死了后怎么没有把他烧了？

　　苏若昀有些奇怪地想，都七天了了啊，也不知道他被摆在哪里的，肯定不是家，听不到哀乐和哭泣声……父母照顾他一个病秧子十多年仁至义尽了，他死后什么也没有也是应该。

　　只是苏若昀想不通，他的身体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死了意识还活着？

　　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又来了，百无聊赖的苏若昀每天都期盼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期待着脚步声的主人能够说些什么。

　　前两天这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绕着棺材走了三四遍，然后就走了。中间的两天他走了三四遍后没有离开，会靠在棺材上一夜，到白天才走。前天开始苏若昀能够听到别的动静，咚咚锵锵的，像是打游戏的声音。

　　要是身体能动，苏若昀肯定骄傲地挺挺单薄的胸膛，他也是玩过游戏的，知道什么是游戏音效……只是自己玩过连连看，游戏音乐萌萌哒，不像是这人玩的叮铃哐啷听着就吓人，肯定是个暴力分子。

　　苏若昀在心里面歪歪嘴巴，更加用心地分辨着声音，听到脚步声像是要走远，他着急了，用灵魂用力地喊着：“别走呀，我不嫌弃你玩游戏暴力了。”

　　那人说不定是听到了苏若昀的呐喊声，走远的脚步声又走近了，在老位置坐了下来，挨着棺材开始玩游戏，又是叮铃哐当的游戏音效，还是那么的暴力。

　　苏若昀安心不少，不走就好了，他好无聊，听听声音就很快乐。

　　这个人能开口说两句话就好了。

　　“卧槽，又死了。”

　　求仁得仁，这人说话了耶。
　　苏若昀高兴地弯弯嘴角，如果他还能够控制身体的话。

　　过了好久，这人又不说话了，嘤嘤嘤嘤……
　　苏若昀的意识有着困倦，本以为会失眠的今天还是要睡觉了，晚安，暴力分子。

　　赵朝煦靠着棺材完了一把又一把游戏，吃鸡吃到暴躁想吐，又输了！卧槽了一声扔掉了手机，抱着胳臂生气，这破烂游戏再也不玩了，和他人品不合，师傅说的对，他应该带一台电脑来和人组队下副本的，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习惯了昼伏夜出的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红漆棺材，里面躺着个比他小三岁的男生，合棺的那天他见过，是个顶好看的男孩子，因为常年卧床，显得很瘦弱，脸上还有些诡异的唇红齿白，看着格外好看。

　　只是可惜，这人死掉了，现在是第七天，明天最后一天就可以尘归尘、土归土，送他去投胎了。

　　天边出现一线日光，透过窗户缝隙落进了清清冷冷的室内，赵朝煦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活动一下懒散的筋骨，咔哒咔哒响了几声，可以回去睡觉了。

　　轻缓的脚步声在室内回荡，赵朝煦走到门口推开门，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后闪身走了出去随后飞快地合上了门，仿佛是惊扰到了棺材里的人。

　　那人走了啊。
　　棺材里，睡了一觉又醒了的苏若昀失落地想着，这个白天又要开始无聊了。

　　他看过书，知道人体腐烂的速度，也不知道他现在烂成什么程度了，肯定很臭，那个暴力分子每天晚上来会不会被熏到啊。

　　苏若昀胡乱地想着，脑海中砰的一声，一直被他回避的问题蹿到了脑海里，就是他怎么死的？

　　病秧子的他一直知道自己会死，妈妈坐在床边眉头微蹙地看着他，他就知道自己活着很困难。出生后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疼，骨头缝隙里传出来的酸酸麻麻、肌肉之间出现的火辣刺痛……懵懵懂懂的他会喊疼，会大哭，然后妈妈就抱着他一起哭。

　　妈妈的眼泪好像从未停过。

　　直到他懂事了，学会了忍耐，不会喊疼了，妈妈才有了笑容。

　　后来，妈妈肚子鼓了起来，告诉他里面有个小弟弟。

　　然后他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妈妈，再见到妈妈，妈妈的肚子不见了，他就知道弟弟出生了。

　　那时候爷爷对他说过，别伤心，有爷爷在。但爷爷还是走了，留下他一个在房间里听着房门外清脆的笑声，听到了弟弟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听到了爸爸妈妈愉快地说话声。
　　真好呀。

　　可是后来，弟弟的笑声怎么就不见了？他哭了，妈妈也在哭，爸爸的叹息声在他的房门口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家里面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若昀不知道，他离不开房间，也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留给他的只有爷爷的书，这些书真是宝贝，给他描绘出美丽的世界。

　　回想着书里面情节，苏若昀又度过了一个慢慢白日。

　　天应该黑了吧，他期待脚步声地再次出现，只要出现了，就有人陪伴他了。

　　哒哒哒——

　　脚步声不是一个，纷乱的，嘈杂的，好多人的。

　　苏若昀惊了一下，是不是要把他抬出去烧了呀，希望烧的时候不会疼……咦，他说什么瞎话呢，死掉了就不会疼了，挺好的，那种酸酸麻麻又火辣辣的疼痛在他死了以后就彻底消失了，最近几天是他睡觉最踏实的时候。

　　“你们还需要什么东西？”苏若昀分辨的出，是他妈妈的声音，妈妈的声音很紧张又很期待，是为什么？

　　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确定要这么做？把大儿子的福报给小儿子，做出这个决定的你们是要折寿损阴德的。”

　　女人的声音艰涩，她说，“他不应该出生的，是我和他爸爸没有做好准备就出生的产物，从小有病是我对不起他，没有给他一个好的身体，养了他十六年已经很可以了，他知道是为了救弟弟，肯定不会怪罪我们的。”

　　有人呵了一声，苏若昀听出来了，是经常来看他的姑姑，会给他说外面的世界、给他买书，还给他买了个kindle，里面存了许多许多书。

　　姑姑压抑着愤怒，“要不是你孕期作死乱吃药，为了拍婚纱照好看减肥，小云出生后会身体不好吗！”

　　女人为自己辩解着，“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自己的身体不当心，害了孩子一辈子，现在他死了还要利用他，你的心呢！”

　　女人哭了起来，歇斯底里地说，“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小风的病拖不起了，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要救他。”

　　“就用这些歪门邪道吗！”

　　“小云命硬，十岁那年挺了过来就是抢了他弟弟的福运，所以小风才会生病的，我现在只是把小风的福运拿回来，这不是歪门邪道，是我们救小风唯一的办法。”女人大声地喊着，寻求着同盟，“老公，你说啊。”

　　男人无奈的声音响起，“妹，就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小风就好了。”

　　“哥……”姑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当大学教授的哥哥，哥嫂是高知，怎么会相信这些！让小云入土为安，难道不行吗！“我之前来看过小云，他的情况很好，能够离开床站上一会儿，医生说他的情况也有好转，坚持一两年说不定就可以离开房间，说不定会有正常的生活。怎么说没就没了？你们除了关心小风，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另外一个需要你们关爱的孩子？”

　　男人回避着妹妹的眼神，“小云的身体不好，他的死我们都有准备，你自己也清楚，医生只不过是说有可能。”

　　“你们！”

　　棺材里的苏若昀有些小难过，他努力活着好像给许多人添麻烦了，应该早点儿死掉的，嘤嘤嘤嘤。

　　“师父，这家人真讨厌，我们真的做这个生意吗？”
　　“不然呢，现在信这个的人越来越少，生意不好做，师父快没钱买马应龙了。”
　　“……都让你少吃辣了。”
　　“瓜娃子，让一个四川人少吃辣可以吗！”
　　“师父，你就在那儿住了半个月就当自己是当地人，现在成了肛肠科的VIP用户了都。”
　　“行啊，那就不做生意了，游戏别充值。”
　　“有什么不可以的。”

　　苏若昀的意识抽抽鼻子，这两个人挺有趣的。

　　“师父，我说真的，这对父母恶心到我了，我不想给他们做事。”
　　“钱哪……”
　　“我看上他了。”
　　“！！！”
　　苏若昀，“喵喵喵？”

　　赵朝煦摊手，非常光棍地对师父说，“我看上他了，他运过来之后我就开始养了，我觉得他‘活了’。”

　　师父，“要死啊小子，背着我养僵尸，你不要命啦！”
　　赵朝煦，“感觉挺简单的啊，我就每天绕着他走走，在棺材上涂了点儿血。”
　　师父，“怎么样？”

　　“感觉还可以。”赵朝煦看了一眼还在争执的几人，小声地说，“我不想干昧良心的事儿，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因为大人的自私舍掉自己的一切，没了福运，他下辈子只能够当猪狗，几生几世在畜牲道轮回。”

　　苏若昀惊了，他不想当猪狗，要是当动物的话，可不可以当个熊猫……

　　师父无奈地说，“你当我想啊，要不是他家老爷子与我认识，他们拿了信物过来了，我哪里会出手。唉，当父母不需要资格证，什么样的东西都可以做。”

　　赵朝煦说，“师父，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他想起自己怎么死的这僵尸我就养成了。”

　　苏若昀用力想，嗯嗯嗯地想，就是不记得呀。

　　师父说，“你还是不行，要师父出马。不过我说好了，养僵尸是违背天道的，死人就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你一旦养了就是干涩他的命运轮回，要遭天谴，日后必须管好你的僵尸，以自己的精血喂养他。”

　　“知道啦师父，我知道后果。”赵朝煦期待地看着红漆棺材，“我看到他之后就对他念念不忘，我想带他在身边，师傅帮帮忙啦。”

　　嘤，说的有点儿害羞……苏若昀意识动了动，他现在肯定腐烂了，暴力分子见到了肯定害怕。

　　“罢罢罢，这是你的缘分，你的劫数，以后自己看着办吧。”

　　赵朝煦，“谢师父。”

　　师父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以后猛地打了一个金印进去棺材，正竖着耳朵听他们交流的苏若昀意识猛地晃了晃，有个威严又不失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你想起来了吗？”

　　苏若昀恍惚，想起什么？

　　茫然中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堆了许多杂物，杂物上放着一些书，书不是很多，是爷爷留给他的念想，是他生活的重心，爸妈不允许姑姑多带书过来，说是占地方，姑姑就给他买了个电子书。

　　爱若珍宝的电子书被打在了地上，他忍着身上每时每刻都在啃食自己的疼痛去够电子书。

　　“妈妈。”

　　妈妈站在一米外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有些冷，苏若昀有些害怕。

　　女人咬着牙站了一会儿，突然反反复复开始说，“别怪妈妈，你不应该出生的，你是个有病的孩子，不应该出生的，不应该活着的不应该的。你抢走了小风的健康，还给他，还给他……”

　　苏若昀被推翻在地，痛苦的挣扎着，可妈妈踩着他的背，不让他起来。苏若昀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震惊的爸爸，可是爸爸没有救他。鼻子和嘴巴忽然被捂住，苏若昀艰难地呼吸着，但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想起自己怎么死的了。

　　室内突然盘旋起了冷冷的风，明明窗户门都紧紧关着，屋子里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男人发生问着，“大师，这是怎么了？”

　　师父说，“你儿子不乐意。”

　　这话让男女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看向棺材，棺材咔咔咔动了起来，他们看到小师父在推开棺材板，他们又看到有个纤瘦的身影从棺材里站了起来，带个地狱般腐朽的味道。

　　冷风渐渐平息，赵朝煦靠着自己的小僵尸，唇红齿白，真好看。

　　“你好，小僵尸。”

　　苏若昀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就是太僵硬，咧嘴笑的时候肯定特别恐怖，“你好。”

　　赵朝煦惊喜得双眼明亮，“你的声音真好听。”

　　苏若昀羞羞哒，“你的也是。”

　　“咳咳。”师父咳嗽。

　　赵朝煦反映过来，现在不是沉迷于小僵尸美色的时候，他割开手指，血液流了出来，“小僵尸快吃，记住我的味道，就不用咬别人了，以后就咬我一个。”

　　苏若昀眨眨眼，漂亮的眸子显出鲜红的颜色，他张开粉嫩的唇，不好意思地含住了赵朝煦的手指，咕咚，一大口鲜甜的血液落尽肚子里。

　　赵朝煦傻乐，“我的小僵尸好可爱，我要晕了。”

　　师父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精血被吸多了。”

　　苏若昀羞涩的松开手指，“对不起。”

　　晕乎乎地赵朝煦趴在棺材边问，“小僵尸，你要报仇吗？”

　　苏若昀神情落寞，“不了，他们毕竟养我长大了。”

　　赵朝煦摸摸头，哇，小僵尸头发好柔软，“那以后就跟着我啦，我是个道士，以后跟着我锄强扶弱。”

　　苏若昀紧张地说，“我不会功夫。”

　　赵朝煦，“没事儿，给我加油助威就可以啦。”

　　师父，“……”

　　苏若昀握住小拳头，“加油！”

　　僵尸刚刚养成，身体的僵硬程度很高，赵朝煦就不等苏若昀恢复了，用自己的衣服兜头罩住苏若昀，背着小僵尸出门，他们身后，那对男女失了魂一样，也许很快就会恢复，也许就是这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