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花曳

74、第七十四章

　　邵海鹏走了，撕了病历本上访信那些东西，悄无声息的离开，不知所踪。

　　好好的一次结婚纪念日，陈靖西强颜欢笑把自己灌个烂醉，丝毫不顾及妻子懊恼的眼神和老妈嗔怪的语气。

　　陈靖东也好不到哪儿去，内疚充斥着他的心，这是他头一次看清自己的自私和人性的弱点。

　　今晚的不同寻常注定了没有一个人痛快。

　　万幸的是，吃完饭之后，方坤化身贴心小暖男，主动要自己把家里的老幼妇孺送回家。

　　陈靖东心里特别感激，送陈妈妈他们出门上车的时候，落在后面悄悄握了下方坤的手。

　　方坤看他一眼，小大人样的特别懂事，不追根刨底不无理取闹：“你跟大哥也少喝点，别回头睡在大马路上可丢人了。我送嫂子他们回去，就住家里。你跟大哥要是真醉了，记得打我电话，我去接你们。”

　　陈靖东嗯了一声，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伸手用力揽了下方坤的肩膀。

　　真好，他的爱人已经长大了，能够跟他风雨同济，共同承担。

　　包间里的陈靖西歪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颓唐。

　　“哥，”陈靖东走过去弯下腰：“边上有家茶馆，去喝点茶醒醒酒，我陪着你。”

　　“东子你知道我这儿有多难受吗？”陈靖西笑着用手指戳戳自己心口，眼窝却潮了：“我们几个人合起伙来，生生折了海鹏最后的傲气，把他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是我不对，是我逼着他妥协的，哥这不怪你。”陈靖东蹲在他哥面前：“我知道他无辜，可是一想到咱家会因为这件事……哥你骂我吧，我不是个东西。”

　　陈靖西捂住眼睛，有晶亮的泪水缓缓渗出来，泣不成声：“原来，在一起的时候……年轻不知分寸，玩的太狠……海鹏这辈子都硬不起来了……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他……”

　　陈靖东呆住了。

　　脑子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最后只剩下邵海鹏惨淡的笑容和话语——

　　果然，命中注定。陈靖东你根本不知道，我这要求有多简单，多低声下气。

　　作为一个男人，邵海鹏根本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反过来上楚荣一次。他提出那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不过是苦苦守着自己最后的骄傲和自尊，想要在态度上讨回自己该得的尊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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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天，陈靖东在打邵海鹏电话始终关机的前提下，发了很长的一条短信给他。

　　“邵海鹏，我们都欠你一声对不起。我不能代表别人，只能说我自己太过自私，在那种时候，我要保护我最爱的家人不受伤害，对不起……”

　　陈靖东不知道邵海鹏能不能看到他的忏悔并作回应。可是这件事他做的不对，他必须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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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中秋节了，陈靖东的工作慢慢步入正轨，这份工作带给他的远远超出了预期。

　　倒不是纯粹的从收入方面。

　　把辞呈拍到魏主任面前的时候，陈靖东不是心里完全没有忐忑不安。

　　三十多了，还要靠自己的能力出去博得一番天地，不靠家里不拼爹，真的说起来，他陈靖东算是一无所长。

　　高中毕业文凭，其余时光都是漫长的军旅生涯，几乎没有过能拿出手的工作履历。

　　有期许，有惶恐。尤其在男人有了软肋之后。

　　方坤跟了他，潜意识里，哪怕方坤成长到足够优秀，能够跟他一块儿分担，陈靖东还是把方坤摆在了需要自己保护的家庭位置。

　　或许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也或者是他看着小方坤从半大的孩子一点点成长蜕变，从骨子里有着一丝长辈般的关怀和骄傲——自家的孩子，多大也还是孩子。

　　陈妈妈说过，方坤十八岁生日许的愿就是，要成长为像陈靖东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是压力也是动力，督促着陈靖东不停往前跑，要足够优秀，配得上方坤的崇拜和期许。

　　而误打误撞跟宋非凡认识，进而到非凡安保来工作，陈靖东是想着先沉下心来历练一下，等机会合适，自己再出去创业。

　　谢咏臻说得对，他不能因为心急焦虑，就随便找个活去干。要认准了方向，再无怨无悔的走下去。

　　但是，非凡安保从上到下，几乎是毫无芥蒂对他的接纳，还有那些清一色从部队上退下来的大小伙子，让陈靖东恍然间有种错觉，他还在部队，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从头开始而已。

　　他们崇拜强者，带着一点畏惧和羡慕仰视着从飞鹰退下来的陈靖东，那在部队里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特种兵身份，给陈靖东镀了一层亮眼的光环加持。

　　随着彼此间的慢慢熟悉，陈靖东身上那股混着野战部队粗粝强悍和机关部队圆滑通融的特质发挥了作用，一顿饭一吃，酒杯一端，迅速打成一片。

　　原本的元老级四大金刚里面，孙伟是最早跟陈靖东称兄道弟的。只因为某次常规训练时候，有人起哄陈靖东露两手，孙伟跃跃欲试的举手要当陪练。结果。

　　结果孙伟就被揍服了。相当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不冷不热的是另三个，赵武、余科、温华。

　　温华跟老孙关系铁磁，相较而言态度还算说得过去，马马虎虎。

　　倒是赵武，总以为几个人里面哪怕矮子拔将军，也该是由他来坐这个总经理位置。谁想到宋非凡竟然在外面捞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陈靖东，怎么能不让赵武气个半死？甚至通过这件事，赵武连宋非凡都记恨上了，总觉得几个当初一块儿打天下的兄弟，如今宋非凡有了钱就没了人味儿了。

　　余科这人温吞内敛，对谁都不远不近的，陈靖东一时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在陈靖东入职后不到一个月，陈靖西他们银行的业务拿下了，紧接着，陈靖西举贤不避亲的介绍了两个分行行长给自家弟弟，顺理成章的接连签下两笔业务合作合同，喜的宋非凡又开始大力金刚掌的拍陈靖东肩膀。

　　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眼光真不赖哈哈哈。

　　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陈靖东烧到了管理制度上。

　　原本宋非凡亲自管这块儿，公司没有成形的制度条例，无论是训练还是工作安排，大多靠经验和人情。如果公司规模小还好办，眼下公司日渐壮大，那种捉襟见肘其实已经初现端倪。

　　陈靖东绞尽脑汁闭关一个礼拜，直接拿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员工手册。虽然里面细节还有待打磨完善，可是龙骨架好了，其他的不过是稍作整理就行。

　　精神面貌，训练强度，危急状况处理，团队分工合作。陈靖东就把这支近两百人的队伍当成自己的兵那么去带的，哪怕最初有人懒散惯了，可是很快，整个公司上下都面貌一新，带给客户的直观感受和冲击很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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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宋非凡手上的事情忙的告一段落，大手一挥，请安保这边几员大将一块儿吃饭，席间惯例可以带家属。

　　这是陈靖东第一次见到迟晓红。

　　“介绍一下，你们都认识我就不啰嗦了，这位，陈靖东，我新认的兄弟，为人豪爽业务能力强，现在在安保这边帮我管着这一摊子呢。”宋非凡在席间郑重推介了陈靖东：“是咱西北特种兵大队飞鹰下来的一把好手，能力杠杠的。”

　　陈靖东被席间几位女士齐刷刷看着，窘的不行：“宋总你快别说了，这又不是业务上应酬的酒席，说这些干嘛。”

　　“不说不说。”宋非凡笑嘻嘻的：“陈姐，余科家你嫂子。迟姐，赵武家你嫂子……”

　　陈靖东多看了几眼那位被称作迟姐的女人，总觉得她长得莫名眼熟。

　　余科这人蔫头巴脑的，他家媳妇儿可是个泼辣角色。端着酒杯找陈靖东喝酒：“陈总以后可得照顾我们家余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可劲批评。”

　　陈靖东不擅跟女人打交道，端着酒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姐晃了晃手里半玻璃杯将近一两白酒，豪气又狡猾：“我干了，你随意。”

　　被将军的男人无奈之下喝完杯中二两白酒，过猛的喝法一下子把脸都冲红了。刚好这会儿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方坤的消息：“少喝点，再喝醉就你睡大门口吧。”

　　揉了把脸，陈靖东笑笑，揣了手机起身去卫生间，顺便抽根烟缓缓酒气。

　　放完水洗把脸，陈靖东站在卫生间外过道的窗口那里抽烟的功夫，迟晓红也出来了。

　　迟晓红看他一眼，说出的话让人大吃一惊：“你叫陈靖东？你家住在XX小区？”

　　她报的是陈妈妈住的小区名字。

　　有点喝急了的头晕，好在不强。

　　陈靖东掐了烟：“你认识我？”

　　“不认识。”迟晓红笑笑：“听说过。确切的说，我听方坤说过。”

　　这下陈靖东彻底清醒了：“你认识方坤？”

　　“很奇怪吗？”迟晓红长得漂亮，哪怕年纪大了，依然能从她眉眼里看出年轻时候的不俗姿色：“我也没想到我记得这么清楚。应该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吧，方坤给我打电话，提到你的名字，说帮助他很多。原本那次路过A市想跟方坤见一面的，后来在车上睡着了，没见到。”

　　陈靖东心里的惊涛骇浪足足掀起丈高。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迟晓红眼熟了。

　　方坤跟方伟并不是很像，方丽曾经说过，方坤长得像他妈——

　　“你是，方坤的母亲？”

　　迟晓红这才露出见面以来第一次惊讶的神色：“方坤跟你提过我？”

　　陈靖东傻眼了。毫无准备之下居然见到了方坤的生身母亲，他家小孩曾经那么渴望见一面甚至不惜逃课不惜被揍一顿都不后悔的妈妈。

　　“嗐，都是年轻时候不懂事。”迟晓红这一点跟方伟如出一辙：“我也从来没脸当自己是他妈，一天当妈的责任都没尽过。”

　　心里酸甜苦辣过个遍，陈靖东迟疑着：“我听方坤说，你不在A市。”

　　“早些年一直在外地，”迟晓红很自然的掠了下肩上的大波浪：“后来老公死了，车祸。我去年刚找的男人，赵武，就跟着来了A市。”

　　不远处包间门开了，宋非凡走出来，看样子也是来卫生间。

　　陈靖东没考虑太多，直接把想法问了出来：“可以留个联系方式，跟方坤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