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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屠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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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小子在不断进步。虽然他眼下剑法还很差劲,但他进步的速度足以弥补这一不足。
江北决定速战速决。他抽身离开何情的攻击范围,举剑砍下去——
砍空了。
何情闪躲的速度比之前更加快,虽然模样狼狈,但实用。
何情也看出了江北的意图,于是挥剑迎上他——他要和江北硬拼!
韩暮春慢慢放下了茶杯。江北虽然不算什么高手,但打败乃至打伤何情还是绰绰有余的,眼下剑势收不住了,必有一人会受重伤。
至于那个人是谁,台下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在江北的剑快要落到何情脸上的那一瞬间,何情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被人抱到了一边。
他回头一看,是那个说自己挡住了他视线的男人。
江北一击落空,心有余悸,他也怕闹出人命。
韩暮春则冷冷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比武的规则是点到即止吧?”
主持人在旁边说:“是是是,江北犯规了,但……”
韩暮春说:“但何情输了,走。”
他轻轻巧巧地打横抱起何情走下台,将人放在一处空地上。
边上的人看了他们几眼,很快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神去看下一场比武了。
何情咳嗽了两声,忽然用袖子捂住嘴,再挪开手时,满袖子都是鲜血。
韩暮春皱眉:“你受了内伤。”
何情满不在乎地说:“比武哪有不受伤的。”
韩暮春问:“在台上为什么不认输?”
何情眼珠转了转,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韩暮春说:“你还知道我救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
何情说:“他不敢杀人的。”
韩暮春说:“他是不敢,但当时场面已经失控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认输?”
何情不情不愿地说道:“不认输,我还能继续和他打,就能多学一点儿剑法,认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韩暮春说:“你来武林大会学剑法?我看你需要一个师父。”
何情说:“不行,我爹娘不准我习武,我还是自己偷学了一点剑法才能来的。”
韩暮春问:“你学了多久?”
何情说:“半个月。”
十四岁开始学剑法,半个月学到这个地步,实属可塑之才。但韩暮春并不打算鼓励他,只想代替他父母好好教训一下他:“以后不可再与人比武了,知道了么?”
何情说:“凭什么你说的话我就要听?你是我什么人?”
韩暮春说:“救命恩人。”
何情蔫了,小脑袋垂下去:“反正我也没机会了,从明天起我爹就要教我打理家业,我应该每天都会很忙。”
韩暮春说:“那挺好的,当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不要再参与江湖事了。”
说完,韩暮春转身想要离开,衣袖却被人扯住。
何情期期艾艾地说:“我看你轻功不错,想必武功也不错,要不要偷偷当我师父?我会给你很多钱。”
韩暮春说:“我不缺钱,也不想偷偷当谁的师父,你找错人了。”
说完他离开了比武台,再也没理会身后何情的叫喊。
韩暮春回到客栈吃了碗素面,开始看云来客栈半年来的账本。
云来客栈地处城北,有些偏远,加上厨子水平一般,是以生意也很一般。韩暮春想了几个盘活生意的方法,在心中默默比较着优劣。
他就指着这间客栈给他养老了,可不得上心点?
望着往来的食客,韩暮春合起账本,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多么平淡美好的生活啊,远离了打打杀杀,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幸福。
第二天,韩暮春留在客栈打理生意,没有去看武林大会。
傍晚时分,一群江湖人士涌入客栈,叫了几桌好酒好菜放开了吃。
韩暮春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武林盟主已经选出来了,是一个名叫陆决明的年轻人。
韩暮春知道陆决明,那是一个剑客,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没想到他会一举夺魁。
陆决明在成为武林盟主之后宣布与魔教势不两立,誓要剿灭魔教,还武林一个清明,得到众人的支持。
在众人推杯换盏之时,何情跨入客栈。
小二殷勤地迎了上去:“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何情说:“吃饭。”
何情点了一桌大鱼大肉,然后慢慢喝着一杯果酒,问小二:“你们掌柜的呢?”
小二说:“掌柜在后厨,您找他有事?”
何情说:“请他出来。”
小二便跑到后厨去请韩暮春。韩暮春本来在看厨子烧菜,听见有客人找,便披上一件外袍遮住身上的油烟味走到大堂。
何情喝了一口果酒,抬眼看向韩暮春:“要找你还真容易,云来客栈的掌柜。”
韩暮春说:“找我做什么?”
何情说:“坐下说话。”
韩暮春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坐下了。
何情说:“一千两,当我的师父半年,如何?”
韩暮春说:“抱歉,不干。”
何情说:“一千五。”
韩暮春说:“不是钱的问题。虽然我会一些武功,但我已经退隐江湖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开了家客栈。”
何情说:“不需要你重出江湖,只要你教我习武就行。”
韩暮春说:“这就是重出江湖。”
何情一时无言,最终他说道:“陪我把菜吃完吧。”
韩暮春于是拿起筷子吃菜。
吃完了饭何情就离开了,临走之前对韩暮春说如果他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去城东朱雀大街何家找他。
韩暮春看着小二收拾碗筷,心想这小孩还真难打发。
这一天是十五,月圆之夜。韩暮春在后院喝了两杯酒,看着月亮慢慢转为血色。
血月!韩暮春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当夜韩暮春睡得很晚,梦里还有那一轮血月高悬。
第二天醒来时,韩暮春第一反应就是静,很安静。
街上很安静。云来客栈毗邻玄武大街,清晨总会有叫卖声传入客栈,但今天没有了。
韩暮春穿好衣服下楼,看到大堂里空无一人,小二正在扫地。
韩暮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客人吃早饭?”
小二说:“谁知道呢,一个个出门了就没再回来过。”
韩暮春正要出门一探究竟,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死……死人了!”
韩暮春心里一沉,按住中年男人的肩膀:“怎么了,慢慢说。”
中年男人喘着气说:“外面……死了……好多好多人!”
韩暮春追问:“怎么死的?”
中年男人说:“不……不知道!”
韩暮春放开中年男人,走出大堂,走上玄武大街。
他瞬间被血腥气给淹没了。
到处都是死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街边是死人,井边是死人,阁楼上也是死人,韩暮春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
他忍住胃里想要呕吐的欲望,走向朱雀大街。
路边有人在嚎哭,有人在烧纸,纸钱飘了满天,有一张吹到了韩暮春胸前。
韩暮春心情沉重,沿路问了两个人,走到了何府门前。
何府门口死了两个看门的,门户大开,韩暮春抬腿从看门人尸首上迈过去。
在后院里,韩暮春找到了何情。
彼时何情正抱着一个中年妇人的尸身嚎啕大哭:“娘!娘你醒醒!”
哭了一会,他又摇了摇身边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尸身:“爹!”
韩暮春走上前,脱了自己的外袍盖住两具尸体的脸。
何情仍旧哀哀地哭泣着。
韩暮春等他哭了有半个时辰,才出声安慰道:“节哀,保重自己身体。”
何情哭道:“我可以去死,只要我爹娘能回来!”
韩暮春无言以对,他不擅长安慰人。
繁花盛开的院落之中,少年的身影孤单而凄凉。
三月初九这一起惨案史称云州屠城案,共死一万一千人,朝野震动,而魔教声称对此案负责。
陆决明当机立断召集武林正派,前往魔教老巢鬼愁关。
而何情,已经跪在云来客栈外三天了。
韩暮春坐在二楼房中,问小二:“他还没走?”
小二说:“何小公子都没有站起来过。”
韩暮春说:“知道了。”
小二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外。
何情这回意志坚决,一定要拜韩暮春为师,为他爹娘复仇。
韩暮春也坚决不收,只劝他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何情按了按失去知觉的双腿,继续挺直了脊背跪在客栈门口。
小二给他吃饭,他便吃两口,免得晕倒,吃完了继续跪。
第四天依然如此,第五天依然如此。
到了第六天晚上,何情晕倒了。
韩暮春走出大堂,把何情抱回了二楼房内,放在床上,替他按揉双腿,又叫小二去熬热汤。
何情醒来时,就看到韩暮春坐在桌边,挑灯看剑。
剑名叫暮春,通体墨绿色。韩暮春听到动静,转头看向何情:“醒了?把汤喝了。”
何情望着床边一盏热汤,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不收我我就不喝。”
韩暮春说:“好,我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