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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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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辞?”颜尚按住我微微颤动的肩,“郁,你心中念念的痛,为的可是他?”
我阂眸,伤口撕开的锐痛逼得我将牙关紧咬。
“夕辞……”他似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将我揽在怀中,温暖随即蔓延。
“我要进去。”片刻后,我挣开他,神志已一片清明,不是决定了不要再逃避吗?
“夕辞,这是何苦?”
“有些事,我必须清楚。”七年前郁的死,原来并非我想见的简单。
再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在啜泣,那个似极了郁的男子,正俯在窗台上,孩子一般的哭着。
我走过去,轻抚他的后心:
“郁是你的谁,告诉我,告诉我吧。”
他颤抖的身子忽然僵硬,抬起湿濡的双哞,我竟望见一片清明之色。这样的目光,怎可能精神失常?一如他的画,那样绝望,又那样清醒。
“这七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名。”他笑了,却是苦涩而枯槁的,“你又是郁的谁?”
忽然间,竟觉他的笑阴冷起来。我是郁的谁……这样问自己,竟是恍惚了,擎是郁的弟弟,那么,我是郁的谁?郁爱我吗?他确是对我极好的,却只是极好而已,他的性子,几近对人人都好。
阂眸,努力镇定纷乱的心绪,许久,方道:
“我是与你一般,至今无法对郁的离去释怀的人。”确也只有如此,郁曾爱我与否,再也不得而知,只是我,到今日依然放不下。
他再笑,似是嘲讽,又似自嘲。
“我是逼死了郁的人。”许久,他缓缓开口。
“什么?”虽是有了准备,乍听此语,依旧止不住的心惊。郁当时,难道不是为了自由,为了逃离?
“这世上,若没在乎的人,这里与那里,自由与禁锢,又有何区别?我错在让他知道了在这世上,尚有一个弟弟,晚他二十分钟出生。”
“冷家,怎会单单落了你?”我并不置疑他的话,那样相似的容貌,若说没有血缘,谁信?
“我们的母亲,是名躁一时的红伶,为着与冷家少爷的一段孽缘,断送了自己一生。冷家势强,自然不会任子弟流落在外。母亲却早有先见,知道躲不过,早早将我送出国,只留郁在身边……”
郁的身世,我与擎并不清楚,冷家那么多孩子,几乎都不是同一母亲所生,只若嫡系便一视同仁,强者生存,对于身世,计较的倒真不多。郁怕是知道的吧,记得有阵子子,他每夜每夜的找老唱片来听。彼时只以为他爱音乐,真真没想那么多。忽然发现,对郁,我还了解得太少太少。
“你们……如何知道彼此的存在?”
“缘了我的画。在我十四岁时,曾有一副自画像得了国际奖项,被巡回展出,恰巧被郁见了。”
的确,没有人会见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不好奇的。当我见了赫的自画像已是震惊若此,更不用说郁,只是冷家对子弟的监控极其严密,他们又怎能在不为冷家发觉的状况下相认?
“他买下了那副画,然后派人送还给我,在画的背后,夹了一张他的相片。”赫自顾自的讲下去,唇边的那抹笑,却是七年前的幸福落于今的阴影。
“我惊呆了,逼着母亲说出真相。她不许我去找郁,她说我们会为彼此带去不幸。我爱她,所以并没有去寻他。若然她活到现在,郁怕也还活得好好的吧。可是一年后,她死于癌症。”
“你与郁,怎见的面?”
“我们没有见面,我终不曾见他,我甚至……不曾听他的声音。”
“你们……”
“母亲死了之后,我无法忍受那样的寂寞,我渴望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却也知道,去冷家只能带给郁不幸。我竭力隐忍,却在收到他的E-MAIL后再无法沉默。若彼时,母亲还在,也许我还能硬了心肠不回应,可是……以后,我慢慢告诉了他我们的故事,告诉他我们母亲的哀与恨,告诉他我的枯萎与寂寞。他睿智温润,是我极渴慕而怎么也无法成为的那种人,那几年,幸好有了他温暖的文字。”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这夜赫,好歹也算少年成名,郁要寻他的E-MAIL,并非难事。只是我依然忍不住问,那是郁还在时的足迹啊……
“他提起你,夕辞,一个顽皮善良的天使……可现在,你的眼中却再不见他所描述的那种丽亮。”
我心一紧,郁……你也曾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天使。
“你怎知道我是夕辞。”竭力克制下,声音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笑漾开去,仿佛见了第一道朝晖略过清澈的湖面。
“至今如此放不下他的,除了夕辞,还能有谁?郁的内心,那样强大,可他依然会害怕,他唯一害怕的,就是他的死,会让那个唤做夕辞的女孩怎样难过。”
听了这话,我再忍不住,泪扑倏而下,郁,你既是舍不得我难过,又如何就这么走?在你将利刃划向自己喉管时,可曾想过我会多难过?
“他……是为你才要离开冷家?”我哽咽着问。
“恩。我再不能满足仅仅邮件的来往,我要见他!那些日子,想见他的愿望那么强烈,以至于每日每日的,我只能画他,再停不下来。他总要我等,等他的弟弟掌控冷家,等你长大到足够承受悲哀。可我无法等下去,我心中的洞日渐深黑,我再不能忍受一个人的日子。我骗了他,我告诉他我患了绝症,二月之内必死。他,那么单纯,只傻傻信了,急得不行,不顾被发现的危险拼了命打我的电话。我却赌气不接,只让他以为情况危急。我的目的达到了……他逃出了冷家……我却永远失去了他……”
夜赫停下来,阖了眸,一滴泪无声滑落。
我的心不由波涛暗涌,眼前这人,是让郁死了的罪魁祸首,我却是奇怪,怎恨他不起来。莫不是缘了他那和郁一模一样的颜?
“你该恨我啊,你怎能不恨我入骨?”冷不防,夜赫捉住我的腕,放在他纤细的脖子上,眼神是热切而狂妄的,“你该恨不得杀了我的,你爱郁啊……”
我拼命收回手,却被他紧紧制着,动弹不得,只能无限惊恐的望着他。
“放手,你要做什么?”身后的颜尚见状忙过了来,一把扯开夜赫。
“郁已死了,你再怎么做,也弥补不了,这又是何苦?”他揽我在怀,阴沉着颜色问夜赫。
“不错……这又是何苦?郁,我这又是何苦?”夜赫转向窗外,再不望我,我知道,他又进入那个只有他与郁的世界,再不让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