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曲》萧云雨

32、第四章 错综复杂（六）

　　唐承欢喝了羊奶，不一会便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背心被虫子猛叮了一口似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觉背上烫成一片，各处伤口奇痒无比，初时还可拼力抵挡，过了一会奇痒钻心，闷哼一声又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里，烛火下唐妙婉正痴痴凝视着雾气缭绕的三只药鼎，听闻他有动静，道：“最痒的时候已经过了，不过还须两日才能确保无碍，趁你清醒时，我给你说说唐门的来历吧。”
　　唐承欢只觉背上的奇痒稍稍淡去，但却无力说话，将头抬了抬，示意她往下说。
　　唐妙婉坐到床边，道：“最初唐门只是青城县中的一家豪族，唐末时天下大乱，唯独蜀中一直升平，于是许多江湖好汉入蜀投在唐门门下，后来融入唐门家族，许多人便改姓了唐，因此唐门对天下武术流派，几乎都有涉猎一二。但唐门立派之初，却靠的不是武功，而是暗器与医术在江湖上立足。这两百多年以来，前一百五十年里，唐门曾出现过各种各样的高手，有以拳脚闻名的，有以剑法、刀法闻名的，甚至使枪的、使棍的高手也出现了好几个，但使毒的和使暗器的却鲜有人扬名江湖。
　　直到最近三十年前，唐门中以武扬名的人反而越来越少，只因想要练好一身上乘武功，需要极大的耐性和忍受极度的艰辛，而学暗器、用毒却一上手便能伤人，于是有几名弟子弃武不习，只凭借暗器和使毒便在江湖上搏得了名声，从此唐门弟子安心习武的愈少，大家都只想带上暗器、毒物便去闯荡江湖，私下里还这样说笑：‘学武三年不出门，习毒一年可杀人，若想早搏江湖名，背上暗器出青城。’意思是说，只要手里有唐门制作的暗器，即便才入门不会武功的弟子，也能在江湖上厮混，自然是最快的成名法子。但唐门真正厉害的人物，都有一身高深的武功，只是从不在人面前施展，就连门下弟子绝大多数也不知道，将来你要想夺取门主之位，武功暗器毒术都不可偏废。今日就说到这里，你睡吧。”
　　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上午，轻柔的阳光洒进屋子里，感到极是幽静惬意。
　　唐妙婉适时进来，照例给他喝了一碗羊奶，坐在床边道：“瞧你能说话了，不过药力还未全消，你不用勉强，只听我说便是”，也不等他点头，便接着说道：“唐门眼下最厉害的几个高手，依次是‘御风踏云’唐天行、‘赛扁鹊’唐十一、‘弥勒佛’唐九，还有六名外姓高手，分别是‘花拳绣腿’秦宝儿、‘滴水穿石’展鹏飞、‘千手观音’李秀英、‘流星雨’陶安然、‘小毒虫’裴远颖和‘睁眼瞎子’洪武，这六人当中，除了秦宝儿用的是拳法、展鹏飞用的是剑法外，其余四人均是靠使暗器和毒物成名。”
　　唐承欢曾见过“二舅”唐天行，印象中他不过是个神情颓废、身患重病之人，哪知竟被唐妙婉排在首位，问道：“门主好像身子有病吧？”
　　唐妙婉冷哼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光听他‘御风踏云’的名号，就知他轻功绝佳，但他真正厉害的，却是他的剑法和他的机变。不过他与唐十一不和，咱们不用考虑他了。你须得认准唐十一的毒、唐九的刀、秦宝儿的拳和展鹏飞的剑这四样绝技勤加练习。”
　　唐承欢问道：“他们怎肯教我？”
　　唐妙婉道：“你这伤明日便好啦，我已通知了秦宝儿，让她届时来领人，你仍须拜唐十一为师，有他徒弟的身份，向其余三人求艺就不难了。”
　　唐承欢奇道：“你费力把我抢了出来，却又要我做回你……唐十一爷的徒弟？”
　　唐妙婉转过脸，道：“只要你牢记答应我的事，我便会想尽办法让你学成一身绝世神功，但若你胆敢背叛我，我也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你可要记清楚了……还有，蜀中武林每隔十年会举行一场比武大会，上一次是在三年前，唐门惨败给仙剑门，声誉大降，若你能在七年后的下一次比武中替唐门挣回名声，那将为你夺取掌门之位添加极大的助益，因此你要用心学好秦宝儿的拳法和展鹏飞的剑法，这二人都是仙剑门的嫡系传人。好啦，暂时就说这些，往后记得常回相思小楼来，我会传你真正的暗器之术。现在你再睡一觉吧！”
　　唐承欢眼皮已沉，情知那羊奶里面被她放了催眠的药物，在心里琢磨：“原来宝娘子与这叫展什么的是仙剑门的弟子，怎会反成了唐门的人？什么又是真正的暗器之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一个男人声音道：“你猜她这样做意欲何为？”一个女子声音答道：“也许她是觉得控制不了这孩子，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将他还了回来。”
　　唐承欢立即清醒，暗道：“妙婉已将我送回‘药局’了？”偷偷睁开一丝眼缝，只见唐十一爷沉着脸在床前来回踱步，听他说道：“不管她了，这孩子悟性极佳，不仅能传我衣钵，兴许还能光大唐门。”又听环佩响动，秦宝儿映入眼帘，听她说道：“冷哥，宝儿一定助你将这孩子调教成才。”
　　唐冷目光如电，瞧了一眼秦宝儿，转身出了房门。秦宝儿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唐承欢心想：“原来宝娘子喜欢妙婉的爹，妙婉骂她做狐狸精，只怕是嘴上说恨十一爷，心里还是希望他能认她这个女儿吧？”忽觉背上微痒，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秦宝儿闻声回头，问道：“醒了？”
　　唐承欢眼珠一转，心想此时正好是求她传授拳法的时机，当即下床跪倒，说道：“求宝娘子传我拳术。”
　　秦宝儿面色微变，冷冷道：“干吗？”
　　唐承欢道：“宝娘子那日将蛇大娘打得落花流水，令小欢好生羡慕，若小欢能学会宝娘子的好本事，便不会再被蛇大娘欺负了。求宝娘子成全！”
　　秦宝儿微微一怔，将他拉起身，道：“你倒有些眼光，不过练拳可不是一时意气，须得花费许多苦功，你吃得消么？”
　　唐承欢道：“只要是能抵挡蛇大娘的功夫，小欢一定下决心苦练。”
　　秦宝儿略一沉吟，嘴露浅笑，道：“好，我便教你这套‘玉女拳法’，日后你若胆敢偷懒，小心我抽你鞭子。”
　　唐承欢朗声道：“小欢从今日起，学习宝娘子的神拳，定当刻苦练习，断不能丢了师傅宝娘子的脸面。”
　　秦宝儿摇头道：“胡说，你已是十一爷的徒弟了，只有他一个师傅。拳法我教你，但你不可视我为师，照常叫我做宝娘子就好啦！”
　　唐承欢见目的已达到，哪想与她计较师徒名分，顺势答道：“那也好，宝娘子这样年轻貌美，说出去别人也不信你有我这么大个徒弟了，嘿嘿！”
　　秦宝儿喝道：“胡说什么？”
　　唐承欢听她口气并不严厉，情知女人都喜欢被人赞她容貌，暗道：“以后见了女人就说她好看，见了男人就赞他勇猛。”
　　秦宝儿道：“这里就是你今后的房间，隔壁住着九爷的小女儿唐阿娇，明日开始，你便会和她日日都要相见了，你若能花言巧语说得她不来为难于你，才算你真的会说话。”
　　唐承欢微微一奇，正想问个清楚，却见秦宝儿笑个不停的出了房门。他环视打量，只见这间厢房颇为宽敞，摆饰极尽华美，心道：“看来这十一爷在唐门的身份果然非同小可，就连他的徒弟，也有这般奢华的享受。”
　　再看那床铺松软舒适，睡意不免又升了起来，早忘了什么阿娇不阿娇的，翻身躺倒美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