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罗尼》Yosii

25、[25.伊甸园的苹果]

　　这是个梦境，山治确定。
　　原本在睡梦中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不是一件很常发生的事情，但毫无疑问此刻就是如此。他在一片青葱的树林中向前走去。最近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医生并不在，可山治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身影。这感觉非常真实，仿佛找不到他的话就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至于那是什么，自己不知道也不关心。
　　山治只知道，「要找到罗」这件事就像某种无法遏制的念想，沿着血管呼啸奔腾进心脏。
　　他在树林中越走越快。四周的杉木也许有上百米高，形成广阔深远的丛林。他加快脚步将这些植物成群结队地抛在身後。突然间像是某种奇妙的感应，金发男人猛然间停下脚步，慢慢转头望向右手的方向。
　　从那些杉木粗壮的枝干缝隙间透出一株苹果树，在整片杉树林中，这低矮的植物反而十分醒目。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树下那个人的身上。黑色的长外衣。还有那顶标志性的绒帽。特拉法尔加罗就坐在那株苹果树下，捏着一只熟透的苹果。山治看见他将果子递进嘴里，咔嚓一声咬了一口。
　　像是察觉到视线，罗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你找我很久了。”他说。
　　这是事实，原本按照金发男人的个性他大概会说「你多心了老子只是随便走走」，但在这个梦里他突然不想反驳。于是他张了张嘴，最後什么也没说。
　　“留下吧，”罗对他扬了一下手中红艳的苹果，“这里有你穷尽一生也不能体验的智慧。”
　　金发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内容。看到罗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他摇了摇头。“戏演得也太烂了，那家伙怎么可能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建议……所以说，”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到底是谁？”
　　那个「罗」慢慢露出一个笑容，熟悉的五官摆出一幅好看得要死的画面。他用一种本人绝对不可能使用的，特别傲慢狂妄的语气开口。
　　“我是空间中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我是所有人的神明。”
　　金发男人嗤之以鼻。“这要不是在梦里，老子一定二话不说把你踢飞。”
　　“就算对着这张脸？”
　　山治冷笑着回答。“你敢用这个人的脸，已经让我非常愤怒了。”

　　下一刻医生突然愣了一下，然後就像刚看到他那样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打量着面前的金发男人，又看了看四周，最後将目光定在自己手中的苹果上，似乎略感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山治挑了挑打卷的眉梢。如果那家伙又打算耍什么花样，尤其是它要用罗的身体做什么奇怪事情的话……就算这是在梦里，就算这一点用处都没有，自己也绝对不会脚下留情。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超乎了他的想象。医生盯着他，很及时也很认真地开口。“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饭团，除了咸梅的那个，剩下两种口味都很好吃。”
　　只一秒钟，金发男人就承认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拍。眼前这位变成了真正的特拉法尔加罗。这句话是那家伙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第一时间进行身份证明的意思。
　　“你……你怎么进来的？！”山治叫起来，“这是老子的梦里！咳证明……证明……你，唔，你在去德雷斯罗萨之前把心脏藏在了我的橱柜里，当心下次我把它当成普通的食材煮成汤。”
　　真正的医生皱一皱眉，差不多呻吟了一声。“还好我和你打过招呼了……黑足屋，我要说的是，现在也同样是在我的梦里。不管怎么说，我们被它发现并且揪了出来。”
　　“不被发现才奇怪吧？”山治漫不经心地摸摸口袋，突然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摸出一支烟来。反正在梦里就算抽光它们也没问题，等醒过来，口袋里的烟肯定一支也不会少。他心满意足地叼起香烟吞云吐雾。“我觉得，这反而有种「放马过来」的意思？”
　　“谁知道呢。”这样说着，罗却轻轻弯起嘴角。那笑容正是山治所非常熟悉的，充满危险与邪气的海贼的味道。
　　山治心想，自己真的很喜欢这种表情，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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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只是个梦境。在记忆中无从开始，到最後也无从结束。两个人醒来的时候都觉得似乎差了点什么，也忘了点什么。反正最终他们只是在一起向前走。经过哪里抵达哪里都不怎么重要，反正该找的人已经在身边了。更多更具体的也没办法想起来了，毕竟只是个梦而已。有谁能把梦境中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记得一清二楚？又有什么用呢？
　　这终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接下来的战事才是第一要务。
　　如果没有领路的人，鬼才能找得到通道！这是罗和山治脑袋里的第一想法。
　　第一支队伍早就准备完毕，此刻正秩序井然地穿过通道。但若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猜得到这处通道根本是看不见的？！它的位置其实就在那株莲花石像的根部，每当有人穿过去，空气中就会扩散出一轮涟漪状的波纹，像是那个人穿过竖立的水面，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两人不由得暗自庆幸。眼看前方队伍已经全数通过，罗整了整斗篷，确保那宽大的兜帽将自己的帽子都遮了起来，这才走进去。这件斗篷原本是为了隐蔽行踪，不过现在已没有丝毫用处，他们的存在早就被阿伊罗尼察觉到了，昨晚的梦境就是证据。也许它只是在告诫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它都了如指掌。
　　但那又怎样？该出手的人还未出手，不走到最後谁能知道结局？
　　这个地方作为两个异界的通道，而且作为距离阿伊罗尼最近的两个异界，空间流动非常强烈，但这个地方也十分奇怪，这种空间的扰乱只存在于通道入口，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内。再多离开几步都难以察觉，这也是医生在此之前没能发现通道的原因。
　　凌乱，强烈，却目标明确，尤为稳定。这是罗对这个通道的感受。只要走进来就绝对不会抵达吠离耶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所有人要做的就只是顶风前行而已。连普通人都可以安然无恙地穿过，黑足屋更没有问题。

　　片刻过後，他们就来到了真正的战场。
　　又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地方，这座山谷拥有一片巨大的村落废墟。由土石筑起的建筑看起来相当原始，最高只有两层，但由于是建筑在干燥坚实的土山上，反而高低错落显出很多层次。他们的队伍从通道出来刚好站在这片建筑的最底层。放眼望去四周高高低低全是断壁残垣。
　　“我们现在要单独行动了。你们就像以前那样做，”罗对跟在两人身後抵达的浮努卡交待，“我们会潜伏在队伍附近，在阿伊罗尼出手干预战况的时候行动。”
　　“战场被改变了，我们对这里并不熟悉。但这不重要，它几乎每次都会改变，”老人耸一下肩膀，“战争就是如此，我们必须拼尽全力。”
　　罗和山治闪进距离最近的土屋，穿过那看起来随时会坍塌的前厅，跳过後窗，踩着围墙从房舍的上层跑过，拐过几个弯後潜伏在一个十分隐蔽的观察点。
　　他们虽然是跟着圣城的人来的，但并不能算是那边的战力。所以这场战争仍然是极度不平等的。如果阿伊罗尼像以前那样想要在战争中达到平衡，就必须要有所行动。到那时就是机会，不顾一切也要找到它。
　　“希望它别把咱们太当回事，那样就能好好送它一份大礼了。”山治看到医生透过窗口正在向外看，回过头来的那刻，金色的耳环闪过一抹耀眼的光。
　　罗想了想问他，你相信我吗？
　　山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不过，医生觉得自己已经听见了答案。就在眼底，就在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