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谣·三部曲》玖柒N

35、第三十四章

　　小蛮散完步，刚回到落梅殿，正准备进去。

　　落梅殿的小侍女秋月见小蛮回来，笑着跑过来，禀道：“皇妃，殿下来了，正在殿内等您。”

　　小蛮淡淡应道：“嗯。”

　　小蛮抬手推门进去，看到轩辕错正坐在案前，端着手里的茶杯，轩辕错笑看着小蛮进来，道：“等你半晌，终于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可要走了。”

　　小蛮走过去，在轩辕错对面的席子上坐下，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问：“所为何事？”

　　轩辕错笑道：“是有一件许久之前便想送给你的礼物，想要给你。”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起身，走到小蛮旁边，将帕子包着的一支玲珑簪子簪在了小蛮的发髻上。

　　小蛮只觉得脑海里好似也有一个似曾相识的情景，不过那人是给她梳头发，却又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轩辕错说：“阿篱，就算以后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想了起来，这支簪子，就一直戴着，可好？”

　　小蛮怔了一怔，抬头看着轩辕错，拉了拉他的袖子。

　　轩辕错顺着小蛮，坐在了旁边，小蛮的指尖落在他微蹙的眉心，想要为他抚平眉心的褶皱，心道，这个少年，他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阴翳，他是属于阳光的。

　　小蛮道：“为什么？”

　　轩辕错微微一怔，手心握着小蛮不久前抚过他眉心的手，竟然有些发颤。

　　开心、不知所措、不切实际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

　　他从来都不敢奢望小蛮离自己这么近，生怕面前的小蛮是自己每每午夜梦回时和壮志难酬时、抑郁寡欢时看见的一个虚无的幻影，本以为触手可及，一伸手，却消失不见……

　　轩辕错的笑已悲喜不分，喃喃：“阿篱，这是真的吗？在我面前的，真的是你吗？不是梦，不会一醒来，一经触碰，就会不见……”

　　小蛮不解：“嗯？”

　　“因为，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阿篱……”

　　轩辕错俯身，吻情不自禁的就要落在小蛮的樱唇上时，小蛮侧过了脸，轩辕错的吻只落在小蛮的唇角。

　　轩辕错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身子立即往后移了移，和小蛮拉开了些距离，尴尬的握拳咳了咳，道：“对不起，阿篱，我……”

　　小蛮面无表情的下逐客令：“更深露重，男女有别，你可以回去了。”

　　轩辕错起身，尴尬的握拳又咳了一咳，道：“好，我先回去了，阿篱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衣袖一扬，脚步带风般离开。

　　快要走到门口时，却差点带倒门前的石竹楠屏风，看得一向面冷的小蛮颇有些无奈……

　　——

　　这一天，本该是万里晴空，不过一会儿，便浮云蔽日。

　　天空阴沉沉的、让人心头没来由的添了一分沉重。

　　这日，是轩辕错例行去沁兰殿的日子，轩辕错准备像往常一样，坐会儿便走。

　　却不知怎么，沁兰殿香炉里香屑的味道，比平时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异香。

　　轩辕错就喝了杯茶的功夫，就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一股异常的感觉聚于他的丹田穴，怎么缓也缓不下去。

　　坐在对面仅一案之遥的凤绯舞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柔声唤道：“殿下。”

　　轩辕错摇了摇头，抬手撑着额头，再看时，面前的凤绯舞已经幻成了小蛮的模样。

　　“小蛮”走到轩辕错身边坐下，双手抚上轩辕错的衣襟，柔声道：“殿下，你这模样，可是累了？”

　　轩辕错的面颊上泛着异样的殷红，目光灼灼的盯着“小蛮”，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带入了怀里，俯身就要吻上去……

　　“小蛮”娇笑着欲拒还迎的半推半就的推搡着轩辕错，嗔道：“殿下，哪有你这么心急的。”

　　可是轩辕错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轩辕错唤她：“阿篱……”急促的吻一点一点的落在她的脸颊、唇角……

　　凤绯舞唇角的笑突然消失了，瞪着轩辕错，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怒问：“你叫我什么？”

　　“阿篱……阿篱……”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就像一个诅咒一样，让她恨得成疯，让她恨得成魔，让她的嫉、她的妒在心里深深地生根发芽，开出了花，直至无法根除。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庞落下来，凤绯舞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抬手猛然一把推开了轩辕错……

　　发丝散乱的凤绯舞几近疯狂的哭着大笑道：“你心心念念是她，那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轩辕错，这对我不公平……”

　　轩辕错因为中了“幻媚”，本就身形不稳，这时被凤绯舞一推，倒在了一旁的席子上，晕睡了过去。

　　凤绯舞冷静下来，看着东倒西歪的倒在席子上昏睡过去的轩辕错，突然心生一计。

　　涂山篱，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不知当你知道被最爱你的人背叛之后，你感受如何？

　　——

　　当轩辕错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和凤绯舞衣衫不整的躺在一起，吓得连忙掀了被子爬起来，摸过自己的袍子就往身上穿……

　　凤绯舞侧了侧身，抬手去摸身旁，结果摸了个空，立马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一旁的轩辕错正惊慌失措的穿衣服，唇角勾着一个计谋得逞的笑靥。

　　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轩辕错有些局促不安的回过头，看着她道：“昨天的事……我……对不住……我会补偿你的。”

　　凤绯舞在轩辕错背后环住他，道：“殿下，绯舞要的，就只是殿下的爱，就已足够。”

　　轩辕错连忙拽开她的手，站起来，退的离她远了些，神情里有懊恼、有愧疚、有狼狈、有尴尬……

　　轩辕错说：“对不起，我做不到。”说完，也顾不得衣袍还没系好，便夺门而出，落荒而逃了。

　　不到半日光景，轩辕错便派人送了好几大箱的细软珍玩、金银珠宝，还有冰蟾、□□、千年人参等珍稀药材补品一应全都送去了沁兰殿。

　　轩辕错此举让府里的下人们不由得猜测，落梅殿的那位皇妃，是不是失宠了？

　　——

　　一瓣不知从哪飞来的落花翩跹飞舞着落在了湖面，小蛮坐在湖边廊亭里的长木椅上，看着这不知名的花瓣被水波卷着打了个旋儿，随着流水飘零而去。

　　一如、自己此时迷惘而空落落的不知此身出何处、前路两茫茫的心境。

　　随在小蛮身边的侍女秋雪上前禀道：“皇妃，沁兰皇妃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小蛮回过神来，微微侧了侧脸，看到一娉婷妃衣身影正朝自己这边而来。

　　还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便听见凤绯舞人未到声先到：“听说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小蛮好似没有听到。

　　府里的下人们皆知他们殿下所娶的这位篱皇妃向来沉默寡言，不喜他人打扰自己的清净，凤绯舞此番无疑不是自讨没趣。

　　凤绯舞却丝毫不在意一般的勾唇一笑，走近了小蛮，话语颇有些讥讽挖苦的看着小蛮，道：“不管在哪里，你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和我抢。”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小蛮觉得自己如果认识面前这个女人的话，一定不怎么喜欢她，就如自己对她现在的感觉。

　　自家主子对人确实是冷淡了点儿，但也不像凤绯舞这般骄横无礼，惹人心烦。

　　秋雪见凤绯舞这样说自家主子，有些气不过，便道：“我家皇妃何时抢过沁兰皇妃的什么，这番话说的好没道理！”

　　凤绯舞面上一怒，扬手就要打秋雪，怒骂道：“贱婢，连你也敢顶撞本郡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小蛮倏地站起来，一把拽住了凤绯舞要掴在秋雪脸上的手，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凤绯舞，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纵使穷尽心机，你也得不到。”

　　凤绯舞迎向小蛮的眸子，道：“得不到，那我便抢，抢到了，不是我的，也是我的。”秀眉一挑，附在小蛮耳边，故意用话语刺激小蛮道：“我与殿下之间已有夫妻之实，殿下心里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我，而你，什么都不是。”

　　小蛮松开了握着凤绯舞手腕的手，面无表情的道：“愚不可及。”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一边擦着手，带着秋雪一起离开了亭子。

　　小蛮带着秋雪离开时，漫不经意的在凤绯舞逶迤拽地的长衫裙上恰到好处的踩了一脚。

　　待得小蛮和秋雪走远，凤绯舞哼了一声，一个不经意的回身，衫裙突然“嗤拉——”一声，裂开了一个口子，随行的侍女惊慌失措的连忙上前给凤绯舞整理。

　　凤绯舞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小蛮做的好事，一阵羞，一阵怒，脸色一会青，一会儿红，别提有多好看了。

　　凤绯舞看着手忙脚乱的给她整理纱裙的侍女，没好气一把将那侍女拂在了地上，怒道：“没用的蠢东西！”

　　一个带着揶揄意味的轻笑声从假山流水后传来：“郡主何必生这手脚愚钝的贱婢的气，气坏了可不值得。”

　　凤绯舞不悦的蹙眉，喝道：“谁在那里？偷听他人说话，便是君子所为吗？”

　　“本皇子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什么君子，就算是，也是真小人。”

　　凤绯舞看到那人，沉着脸色对那小侍女道：“你退下，不准他人过来打扰，我与十七殿下与要事商谈。”

　　“诺。”

　　待那侍女退下，轩辕隐走到凤绯舞身旁，将自己的披风搭在了凤绯舞肩上。

　　凤绯舞盯着轩辕隐，道：“我与十七皇子向来没甚交情，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轩辕隐看着凤绯舞，似有所指的笑道：“绫罗绸缎，香粉佳人，看来十九弟是真的对郡主宠爱有加。”

　　凤绯舞恼道：“你敢暗讽我！”

　　轩辕隐抬手一把搂过凤绯舞，啧啧叹道：“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我何不知十九弟的心思都在那个冰山皇妃身上，负了郡主的一片芳心，十九弟既不懂怜花惜玉，郡主不如跟了本皇子如何？”

　　“放肆！”凤绯舞又羞又恼，一边挣扎着想推开轩辕隐横在腰间越箍越紧的手，祭出灭魂鞭，语气不善道：“再敢对本郡主动手动脚，本郡主可不管你是不是十七皇子！”

　　轩辕隐眉一挑，不置可否，松开了环着凤绯舞的手，竟也不觉尴尬，笑瞅着凤绯舞，道：“竟连生气的模样也这么好看。”

　　凤绯舞并不傻，何不知道轩辕隐来到这里的目的，定是有所图谋，直截了当的问：“十七殿下所谋为何？”

　　轩辕隐笑说：“我所求的，一直不过那个位置而已。”

　　凤绯舞闻言，不由道：“你野心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轩辕隐上前，抬手握着凤绯舞的下颌，道：“只要郡主肯跟我，待本皇子谋得万里江山，许郡主为东靖皇后如何？”

　　凤绯舞计从心来，忽的一笑，眸子里露出一抹阴狠，凤绯舞笑靥如花的道：“到时候只要能让涂山篱生不如死，那我便是殿下的人。”

　　轩辕隐笑道：“好，一言为定，郡主说话果然痛快。”

　　凤绯舞看着轩辕隐离开的身影，唇角的笑越来越僵硬，直至再也笑不出来。

　　凤绯舞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自厌，猛的拽了轩辕隐披在她肩上的披风，仍不解气一般的握着手里的灭魂鞭，对着湖面一阵乱抽……

　　“涂山篱，轩辕错，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花飞溅。

　　不知何时，凤绯舞已泪流满脸，却分不清、到底是凤绯舞脸上的泪珠，还是湖中水飞溅在脸上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