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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   关于日常。

      第一个镜头,是高中分班那天,八月二十一日。我在一楼的教室里正襟危坐,一副要认真读书的好学生模样。接着他就从我门口和同学说笑着走过去,没有片刻的迟疑和停留。我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的背包我烂熟于心。

      再回过神来时,只剩下风铃被穿堂风撞得七零八落。

      那是我头一回清晰而明白地意识到,他会无数次路过我的门口,可是再也不会进来。由此生发出来无法抑制的惆怅和思念贯穿了整个高中,让我无数次忍不住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探头张望,然后自嘲离去。

      不过总的说来,谈到日常的点点滴滴时,他对我可以说是十分宠溺了,尤其是现在回过头去看,真想还能笑着调侃他一句,原来你当时这么喜欢我啊。

      L同学,就是典型的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人,全能carry。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特别专一,从不拈花惹草,竞赛就是他的女朋友,雷打不动的女朋友,偶尔高考可以与之争宠。而我呢,属于这两者之外特殊的存在,在拖后腿方面颇有造诣。

      面对我这种材质平庸的凡夫俗子,他还是耐着性子给我讲题。

      “所以为什么这道题不能选亚硫酸?”寒假的某个下午,我问他。

      他在屏幕那头翻白眼:“自己想。”

      “想不明白。”

      “因为二氧化硫进去之后形成亚硫酸,会被硝酸氧化。”

      “那这道题呢?”

      “刚讲了,自己动脑筋。”

      五分钟后。

      “还是想不出来?这道题其实是这样做的……”

      很搞笑的是,假期作业里我就喜欢碰见不会做的题,尤其是那种把答案吃进去都还不明白的,因为就可以囤起来,进而顺理成章去找他给我讲题。后来才知道他们竞赛假期要补课,每天早上七点半到晚上七点半,好不容易的七天假期要做完所有假期作业,整个高一高二没有尝过周末的味道。

      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明明每次放假晚上去□□上敲他,他自己说有空的呀。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一个学信息竞赛的,还要忍受我这个门外汉的折磨。当时计算机课老师教同学们用代码打圣诞树,我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告诉我,为什么别人打出来是圣诞树,我他妈打出来是杨辉三角?

      妈耶。

      在L不厌其烦教了我第六遍之后,我,成功地,在纸上写出了一串代码,兴高采烈拍过去给他看。L停顿了很久,发消息过来:“基本是正确的。”

      我感觉他意犹未尽,果不其然--

      您有一条新消息:“就是写得有点儿丑。”

      但是他也并非没有利用自己的特长整过我。说好的一天竞赛忙成狗,还有时间给我发小程序,一点开鼠标就开始满屏幕乱跑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个啥,你说要黑我电脑就黑吧,给我整些这么个幺蛾子,最后还不是得手把手教我怎么解开。

      就看他一张一张给我截图过来,按什么键,输入什么代码,然后我还半天找不到地儿,从而导致五分钟解决的小程序变成了半小时拉锯战。

      然后他可能是发现我根基不足,就不用这个整我了,省得我自己把电脑搞死机了还赖在他头上。

      因为L是个特别高冷的人,不是装逼,是性格充满着一种非宁静无以致远的疏离感。不要试图和他比你和他谁更能憋话,你永远是输家,而且在你以为等着他开口的同时,人家可能已经在脑子里演算斐波拉契数列的各位循环节了。

      他不怎么说话,不代表他没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课间十分,我在座位上发呆,有个同学从后面绕上来找我哔哔,具体内容毫无营养,纯粹是看我无聊来找我说话打发时间。可是我其实不喜欢被烦,发呆多好啊,又不用动脑子。同学显然不这么想,继续着长篇大论。

      直到喋喋不休的知更鸟突然从我面前消失,我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L拉开了那位大演说家,并淡淡地跟他讲:“你别去烦她。”鉴于之前忤逆L的某小屁孩儿被当场提着领子拎到讲台上的经验,同学识相地溜了。

      感激涕零,因为有了这个千年冰山的存在,我初中三年都过得相当清闲。

      还有某天中午吃饭的闹剧。我,作为挑嘴星人,学校的饭菜真的难以下咽,总是剩很多。浪费可耻,可是我吃不下去。偏偏呢,我有个朋友嘴碎,是个男生,这天承接上文跑来哔哔,开玩笑说我真浪费,剩这么多。

      说这话时,L正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饭,我顿觉尴尬。不知道朋友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位置了,居然依旧是连珠炮一样地,对我铺张浪费的官僚主义作风表示批评。我不好意思地讪笑,在心里“友好”问候这兄弟。

      没想到脑筋错位的还有L,他毫无征兆地用手把我的饭盒从臂弯里顶了出去,用的是食指和中指两个关节之间的平面部分,弹钢琴的手力道很足,轻轻一下,那个玻璃饭盒往前彪了五厘米有余。

      然后他还飞扬跋扈地冲我朋友扬眉毛:“那你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他语气里有点愤怒。

      另一方面,L总是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场,自带千军万马那种。感觉无论是如何兵荒马乱的场景,或者是乱七八糟的摊子,只要他出现,那就是百分之一百二的没问题。老师采访他为什么总考年级第一,他不暇思索脱口而出--“运气好。”三拜九叩地求求老天爷,也让我运气这么好行不行。

      且不论被粉红色滤镜蒙住双眼的我是不是过分夸赞了他的强大,但就我所见而言,他的成功对于失败,占据了绝对优势。

      我猜他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吧,因为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和别人放在天平上,笃定地下注我会选他。

      班上换位置的事情我是一把手,同学们就喜欢来找我帮忙,以便和理想的某某某坐到一起。L想把I放到自己的右边,因为I在班上兴风作浪很久了,他想收拾收拾这倒霉孩子。I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拜托我。

      说实话当时我的内心是很动摇的,I坐到L 的另一边,无疑是我们班目前为止能发生的最大惨剧了,虽然对他自己来说,有个人帮忙管控是好事。可是大家都是同学,我于心不忍。

      L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体育课下课的时候,他跟我说:“把I放到我旁边吧。”不是请求也不是疑问,是实实在在的陈述句。他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压在我身上,沉甸甸的,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仿佛是对结果早有预见。

      那时候我觉得L是个擅长博弈的谋略家,当然他自己也很清楚,我帮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愿意帮他,而不是我必须得帮他。事实证明,我最后也的确成为了那个不可控因素,把他搞得一团乱糟不能自已后,还若无其事扬长而去。

      这些说起来都是很美好的小事,回忆了一下,我能归纳出来的他对我好到登峰造极的事件大概可以划分为二,究其本质,就是我的死皮赖脸成功地逼退了他引以为傲的原则。要知道这个起身看座狂魔的背永远不可能弯,上课绝对不说小话。

      破例者,死。

      一是背课文事件。

      我看到班主任有事儿,就屁颠屁颠跑去给他背书,结果太紧张到最后两句话忘词了。一句“你妹”在我心中冉冉升起,这么长的课文我是真的不愿意回去重来,就斗胆坦白:“那个啥,我是真的背了,但我真的记不住了。”理直气壮不说,我当时还很得意洋洋地转着小眼珠子。

      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中间挤出来一个深深的川字,想必是很头疼。

      “那你读完,总行了吧。”那种无可奈何的声线,成为了我初中生活一道很常见但是万分深刻的风景。

      二是补作业事件。

      说来奇怪,我一个尖子生,怎么尽弄些后进生的操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一如既往和作业斗争到底,然后发现文言文压根没带回家。我们文言文要求做题后全文翻译,对着答案订正,我属于特别认真的类型,一篇完完整整下来得要一小时。

      顺理成章,我第二天提前去学校补作业。真的叫做,次日奋笔疾书的累,都是前天收拾书包时脑子里进的水。

      碰巧是英语早读,L在黑板上写上“早到先读”,监督大家先自己读书。我把英语书立在桌子边缘处,在书页宽阔的庇护下笔走龙蛇,而且还觉得唉呀妈呀自己太厉害了,这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真是天才。

      天……个屁。

      我抬起头时,正好对上L的眼睛。聪明人的眼睛,总是有不同寻常的光彩,就对视了一秒,我觉得我已经被生吞活剥看了个彻彻底底了。

      “你,在干什么?”他问我,语气有点儿僵硬。

      我僵尸般地回答他:“在,补作业。”

      讲道理早读补作业,名字会被写到黑板上,然后父母将会成为班主任下午茶的头号人选,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话虽这么说,本人手上的动作可一点儿没落下,还在一本正经地写着文言文翻译。L也是被我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场震住了,脸上的肌肉好像在抽搐:“……”

      看到他走来面前还不放弃赶作业的,我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在L死神一样的目光之下还不放弃求生希望的,我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你能不记我名字吗?”我视死如归地问,其实内心的OST是“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L嘴角的肌肉抽搐得更厉害了,可别被气成癫痫进了医院诶。那种介于妥协和坚守的纠结又出现在他瞳仁里了,这一次还有更为复杂的别的难舍难分的情绪,让平时黑得发亮的眼睛有些看不透的雾气。

      I win.

      他往后退着脚步:“那你还不赶快收下去?”我三下五除二把桌面上收干净了,还不知廉耻地冲他笑了一下,L像见鬼了一样快步回到了讲台上,手中的粉笔在讲台上顿了顿,打了个转儿,放下了。

      什么是学霸的喜欢呢?

      就是分班考试他坐在我前面但死活不传卷子,好不容易把卷子传给我了,就开始在前面念选择题答案。一直以为他随口胡说而已,直到有一天发现我做的答案和他念的一模一样。

      就是你百无聊赖地在旁边哼哼唧唧,他递过来一套数学竞赛卷子,画满了五颜六色辅助线的那种,然后好心好意地问你:“要是无聊的话,要不要看看这个?”

      就是每次物理课前下楼拿器材,就算我去厕所了也要等着俺们出来下去一起拿,即便最后往往是他们大袋小袋拿着器材,我轻轻松松拎着根空水管活蹦乱跳地上来了。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多到我很难讲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面我是初二生日的时候换位置和他同桌的,这种友好和平的同桌关系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期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有刁民想把我们分开,比较有价值的就一件事情。和我的闺蜜Z同学有关。Z找到班主任说初中的心愿就是和L坐同桌一次,因为挨着优秀的同学坐成绩会变好。这个说法站得住脚,因为我坐在L旁边的日子从年级第56变成了第9。

      于是班主任呢就跑过来在L耳边悄悄地说:那明天你就带着组员M坐到Z的小组里去吧。好吧,事已至此,我只有在被窝里默默哭鼻子的份儿了。

      所以第二天当我垂头丧气走进教室,却意外发现他还稳稳当当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时,欣喜若狂到要当众蹦迪。

      这件事情还有最后一个小插曲,其实前一天我也去找了班主任。即将失去的恐惧激发了我的勇气,让我当面对班主任说:“能不能不让L换位置呀?”班主任满面愁容地通知我你要不和Z出去打一架好了,谁打赢了就让L和谁当同桌。

      嘿嘿,这种公平公正的竞争方式我喜欢,但和闺蜜反目还是做不到,我和Z都很头疼,并不知道如何是好。

      后来我才知道,有人把这个在办公室为争夺同桌而差点大打出手的故事告诉了L,可能还有一些添油加醋的细节描写,据说,当然只是据说,

      他笑了一下。

      给我讲笑话的时候那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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