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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拐卖阿迪王的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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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醒过来,独自坐在我的宫殿的雕花的软床上,一身湿汗。幻梦中我竟变成了一个红皮的蛮子吊在山崖上,另一个罗上尉伸手拉我,我去抓他的手,一切却化作烟灰。
最近我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也许我应该去找我妈算算,我妈是神庙里的妓司,专门陪往来乌鲁克的客人睡觉,以此为他们的旅程占卜吉凶,方圆百里名气很大,非常灵验,所以说我有半神的血统。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又不能真的跟我妈睡觉,那显然是不恰当的,我怀疑这样的占卜结果是否有效。
比如昨晚我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天上掉下来一块大石头,我抱又抱不起,推又推不动,一群脑残围着石头又跪又拜的,待我起驾回宫又看见一把斧头放在我我的床上。我以为这梦分明是有人企图谋朝篡位的凶兆,没想到我妈却说:“斧头出现在你的床上,说明你将遇上你生命中的男人,你抱又抱不起,推又推不动,一群人围着他又跪又拜,说明他比你帅、比你强壮,他名叫恩启都,他将成为你的克星,而你,将成为一个受!”腐女文化真是可怕啊,男人什么的已经够重口味了,居然说我堂堂阿迪王是受!
那些没文化的都叫我阿迪王,我不知道这个绰号的来历,我大名吉尔伽美什,圆城乌鲁克之王,有点好色,谣言说我:“他从来不给父亲留下儿子,他从来不给母亲留下女儿”——这是谣言。
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忽听得:“报——报告国内发现了妖怪!”侍卫拖上一个两腿直哆嗦的牧羊人来,牧羊人只说山那边来了一个长毛的蛮子,与禽兽为伍,每天吃他家的羊。我笑乡下人大惊小怪,招降蛮子这种事情,叫我妈派一个得力的手下去就好,先陪他睡一觉,然后宣说我我大阿迪王的威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蛮子定当闻风归降。
门修斯有云曰:“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为彰显我国宾服四海的决心,我亲自出门迎接。只见那蛮子披着一张牦牛皮,身形与我相似,十分强壮,倒是有些熟悉。“罗上尉?”我问。蛮子拿腔捏调地答道:“不!我是恩启都,你的大克星,专程来拐卖阿迪王的老婆,识相的便快快交出来!”
“可是小王并无老婆呀,若是有,白送给英雄便也是了。”
“胡说!哪有男人无老婆的。”
“婚姻制度!为什么总有蛮子认为婚姻制度是天经地义呢?若是要把我跟一个女人绑在一起,还不能三包退换,那可是天大一桩酷刑。”
“少跟我油腔滑调,不服来战!”
说理不通,只得一战,好一场恶战!二人战到大街上,行人车马纷纷避让,二人战到小巷里,路边摊倒了一地,后来只听的轰隆一声,整个市场的顶棚都塌了下来。按照诗人记录的说法,市场区架子倒了之后又“蓬震”了一天一夜,后来阿迪王倾慕于恩启都的力量,恩启都折服于阿迪王的英姿,终于结为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基友——这些腐女的说法纯属谣言。
事实是我俩战力相同,力量和敏捷都是999,战术也相近,我抓着他的头发,他揪着我的胡子,一路打得难解难分。好在我的智力值终究要高出50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蛮子,你不是要拐卖老婆吗?倒是有一个现成的,跟我走!”
在山连山的山脚下有一片红杉林,红杉林里边住着一个洪树精。神界的公主被洪树精抓住了,我们只要打败洪树精……
“神界公主,听起来超级漂亮也!”
“应该是吧……你来不来?
于是我和蛮子恩启都踏上了征程,健步如飞越过山连山来到红杉林,又埋伏了一夜,终于见到了洪树精。”只见洪树精身形巨大如山,左手持一柄大步流星锤,右肩抗一把焉用宰牛刀,脖子上还缠着一圈横江铁锁链,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恩启都道:“看这厮身形巨大,弱点定然在身后,待我上前嘲讽拉住仇恨,你便绕到后边爆他菊花。”
说罢恩启都大叫一声“呔,妖精,吃我一拳。”便跳将出去。我趁机绕到一旁,挑一根笔直的红杉树连根拔起砍成长矛,然后瞄准洪树精的菊花狠狠捅进去,又将它叉到半空中。洪树精离了地,树根不能吸水,吱哇乱叫着就迅速枯萎解体了,一阵地动山摇地散落下来。
我真是太神勇了,又为世界和平除了一害。恩启都问我神界的公主在哪,我说找找看。恩启都踢了一脚死掉的洪树精,洪树精小山样的尸体上赫然现出一个石门来,石门缓缓打开,我们爬进洞里一探究竟,果然里边堆满了金银财宝,有美美牌的典藏版包包,有冠希家的爆款时装,还有全球限量的70码豪车——虽然琳琅满目,不过这种中等阶层趣味的东西我可看不上眼,哪能与我阿迪王富甲天下的宝库相比!
搜到宝库深处,忽然灯火辉煌,一个赤发赤眼的美人斜倚在软玉宝座上。我上前半步做了个揖:“想必这就是天女娘娘了。”
那美人款款起身,用两支尖细的红指甲抬起我的下巴:“我才说好久没生客来,不料却来了个阿迪王,模样倒是俊俏,不如趁此良辰美景,咱们结婚吧!”
我欠身赔笑道:“小王这可生受不起,却是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来了个冒险家恩启都,你看他仪表堂堂,力大无穷,我便专程送他来拐卖你哩。”
天女故作惊讶道:“你们两个不都是罗上尉假扮的吗?”
“胡说!我恩启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是罗上尉。”
“娘娘说笑了,小王名吉尔,字伽美什,胡乱号一个阿迪,却也不认得什么罗上尉呢。”
“随你们叫什么吧,反正老娘今天要结婚,大不了两个都要了。”
“小王不敢,您看还是恩启都肉更多些。”
“你不识抬举!”天女娇嗔道:“我堂堂神界公主,你一个弹丸小国的国王,我愿与你婚配,倒是亏了你怎的?”
我冷笑:“便是当我不知道,山连山的山脚下曾有个小帅哥洪羊倌。被你欺骗了感情与你婚配,未曾想婚后遭遇家庭暴力,被你天天吊在树林子里玩虐恋,最后被玩坏了,你又施法将他变成洪树精取乐,怎一个惨字了得。”
天女被揭了短,气得美目圆睁,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连退三步,示意恩启都上前,那家伙竟也软蛋了,只道:“倘若你不肯娶她,他便不是阿迪王的老婆,我拐卖来也没有用哇!”
“负心人你们等着,待我回去禀告我爹地,灭了你小小的乌鲁克城!”
回乌鲁克的一路上我忧心忡忡,蛮子恩启都不知我心忧,却道拐不到老婆不要紧,有好基友陪你打怪兽就好,只要再组个治疗,就能凑个队伍下副本了。
刚翻过山连山,就看见乌鲁克城火光冲天,所幸圆城城墙修得高,城内暂且安全,城外的的农田和和集市却都遭了殃,最可恨的是城门口原有一座我的八尺镀金铜像,竟已被烧得不成人形。
我赶回城里问我妈,我妈说天女哭哭啼啼地去找她爹地告状,她说你轻薄于她,还不肯付责任,天父拗不过,就派他的宝贝坐骑天牛下界作乱,把农庄也烧了粮食也糟蹋了,现在仓里米粮无多,再不想想办法大家都要饿肚子了。
“所以,下一步我们就去把天牛做掉。”恩启都高兴地说。
天牛鼻子拖着长长的火烟,蹄声隆隆地在原野上奔驰而过,留下焦黑蹄印之处寸草不生,我追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山连山的隘口下将其截住,天牛打了个响鼻,一团烈焰将我英俊的头发胡子烧了个精光。
我进入狂暴状态,正欲上前拼命,恩启都拉住我道:“敌方火力强劲,只可智取,你先跳上牛头,拉住牛角,用红布蒙上他的眼睛,我趁机钻进牛嘴,把它的喷火口堵住。”
依计而行,恩启都抓了一把黄泥将牛鼻子糊住,天牛再欲喷火,哞哞地只见冒烟不见火星,天牛扬起后蹄又一用力,竟然肚子里自己爆炸了。
二人拖着天牛的焦黑的尸体回到乌鲁克,乌鲁克一片歌舞欢腾,浑身涂满橄榄油的小帅哥们夹道欢迎,纷纷投怀送抱,妇女们则躲在小阳台上,用羽毛团扇半遮着脸,娇羞地抛下一朵朵玫瑰来。
我拖着天牛的大头去找我妈,请她帮忙祭祀给天神,我妈始终脸色暗淡一言不发,问她她也不说什么。
待到摆完庆功宴,我和恩启都同榻而眠,蛮子就着酒气安静地睡着了。我却辗转难眠,一定是由于天牛烧光了我的英俊的头发胡子以及胸毛,导致魅力值大幅下降,今日收到的拥抱和玫瑰花竟然比恩启都少了些。我又纠结起克星的预言来,难道我堂堂阿迪王会变成受,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发生的。
忽然房间的角落窜起一团赤雾,我急欲起身,双肩却好像被牢牢按住,耳朵里一片轰鸣,天女歪着脑袋从赤雾中现身,掩口笑道:“你杀了我爹地的宝贝天牛,以为不会遭报应么?看在你妈跟我爹两个老不修曾有一腿的份上,且饶你一条小命,不过你的帅帅的基友么,哦呵呵……”
我呼叫,没有声音,我要拔刀一战,浑身却只有眼珠和手指能动。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天女俯下身来,血红的嘴唇吻了吻恩启都,蛮子身上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我浑身酸痛地从幻梦中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我赶紧摇醒恩启都,他嘴唇干裂已说不说话来。我叫巫医来,巫医素手无策,只说鬼压床中邪了,我又去庙里问我妈,我妈只说命运的环不可更改。一天天看着蛮子形销骨立,直到七七四十九天终于一命归西了。我又在床边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第五十天我在床边跟他说这话,却看见蛆虫从他的眼珠里滚出来,这才不得不拉去埋掉。
我去照镜子,才看见自己满面尘土,眼色赤红,头发胡子拖了老长。满朝文武都来劝谏,有说陛下情深意重但基友已死不可复生务必节哀的,有说埃及国女王哈特史翠茜美貌智慧新近丧偶可堪联姻的,有说计划远征马其顿国掳掠小帅哥鸭梨山大填充后宫聊解忧伤的。一群弄臣知我心忧,不知我何求。要说我爱恩启都,我当然爱他了,但我心里想的是:像他这么帅,还比我强壮些,说死就死了,要是有一天轮到我头上,又该怎么办呢?
我去问我妈有没有人可以不死,我妈说他不知道有谁可以不死,但有两个人活了很久很久,他们就是人类的祖先伏羲和女娲夫妇。听说在一千河的源头有一座圆湖,湖的中心有一个永不停止旋转的大漩涡,漩涡的中心有一座子虚岛,传说中的伏羲夫妇就住在那里。
于是我跨过了一千条河流,终于找到了一千河的源头,圆湖哈娃哥恰熟悉而陌生地躺在那里,折断了九十九根桨之后,我奋力跳进湖水,终于游到漩涡的中心。等我呛着水醒转过来,已躺在一片阳光照耀的金沙滩上,我在沙滩边的茅屋门口找到了伏羲,他坐在沙滩上无聊地研究八卦问题。我跟他分享了十八个乌鲁克城里最新最劲爆的八卦新闻之后,终于把他逗乐了。
我恭恭敬敬地请教伏羲如何才能不死,伏羲神神叨叨地说:“看啊,时间是一座永不停歇的漩涡,死亡只是其中的一个形态,不可避免。”
“可是您老人家就能够不死呢。”
“我是人类的始祖,天神给了我特别的恩惠,但是终有一天我也会死的。”
见我一直不肯,放弃伏羲又说:“一些事情是人力不能违逆的,你非要试一试也不妨,如果你能够坚持十天不睡觉,那么你也就能战胜死亡。”
第一天晚上我围着小岛长跑,第二天早晨我泡在冰冷的水里游泳,到了下午,我把自己绑在一棵树上以免倒下,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羞愧难当,去找伏羲辞行。伏羲的老婆女娲氏在茅屋后边悄悄拉住我,说我的诚心和美貌打动了她,愿意告诉我长生的秘密:在子虚岛南边一公里外无光的海沟中长有仙草,服用仙草之后,人就可以在每天早晨褪去陈旧的皮囊,重获新生。
我跃入大海,泅下无光的海沟,海沟的深处果然长满了仙草,我高高兴兴地将仙草搜刮一空,却忘了时间。等我再次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圆湖边的砾石滩上,一把带着咸腥海水的仙草仍在我的手上。还好一切并不是一场幻梦,于是我高高兴兴地他踏上了归途,我要把仙草带给乌鲁克所有的市民们一起分享,这样我和我的基友、老情人以及弄臣们就再也不用惧怕死亡了。
渡过九百九十条河流之后,已经可以远眺见乌鲁克高耸的圆城。恰好经过一处冷泉,我正好洗掉一路身上的尘垢,在整理一下发型才好回去见人。说时迟那时快,一条花斑蛇大概是闻见了仙草的仙气,嗖的一声从树上窜下来叼起仙草就跑,我飞身去追,却只抓住一条新蜕的蛇皮。
从此之后我又跨过了无数条河流,追寻了无数个传说,却再也没有找到圆湖哈娃哥恰,直到有一天我再也迈不动脚步,终于又折回乌鲁克。
我去央求我妈,想要再见恩启都一面,我妈不同意,我就阴郁地坐在妓庙门口,把客人都吓跑了,我妈摇摇头说就由你吧你不要后悔。
掀开薄薄的墓砖,又用力推开沉重的石棺盖,恩启都仍然安静地躺在里边,只是曾经英俊的容貌已成了骷髅,而曾经强壮的肌肉只剩下尘土。一众妓女坐在暗处七嘴八舌地唱起了哀歌,高大的石拱上有陈年的浮土纷纷落下,忽然一股黑烟从地缝中冲出,一下占据了半个大厅,又随着尖利的歌声慢慢收缩,恍然化成恩启都的形象,我伸手去摸,光烟一下子消散,又在数尺后方重新成形。
我问他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风从四面涌入大厅,汇成凄厉的歌声:“你不会想知道,你不会想知道,蛆虫噬咬着我的肌骨,曾经的壮勇和美貌全部沦为尘土。”我又想叙叙旧,可惜说什么都好像没有意思,到后来只是瞪着眼睛呆站在那里。
直到黑烟散尽,尸骨仍然安静地躺在石棺里,衣冠还算整齐,容貌早已分辨不出,可是,为何尸骨上穿着与我一样的衣服和冠冕?为什么我在后退?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妓司冷淡地说:“我知你是兲朝来的罗上尉,听信了砖家的奸计,假扮作我儿的基友恩启都的模样,意图拐卖阿迪王的老婆——可惜,你也看到了,我儿因思念基友过度,早已一命归西了。”
“胡说!我分明是……”
“你所见的皆是一场幻梦,在时间的环中已成为故事。”
“荒谬!”
“看前人的故事,总会觉得无比荒谬,而你现在一本正经所坚持的,许多年后若能回首,恐怕只会更觉荒谬。任由荒谬重复千万次,荒谬的环不曾改变。”
我最烦玩深刻的了,于是我横刀立马道:“呔,废话不说,阿迪王的传说中的富甲天下的宝库在哪里?速速将里边的宝贝交出来!”
“唉,看你一片诚心,随我来吧。”大妓司手持锡杖跺了跺地板,地砖纷纷下沉,排列成一条通向地宫的甬道。
“这就是阿迪王的宝库?”地宫似乎废弃很久了,四下昏暗,只有半空中悬着一枚冷光。我以为定是夜明珠,飞身夺下,不料只是一袋萤火虫,虫子一轰飞散,照亮了整个地宫。
大妓司兴致勃勃地拨开蜘蛛网引我四下参观,说这一厢的破坛子是鞑靼国的青花夜壶,说那一厢瓶子里装的是路易朝的陈年老醋,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有说快来看箱子底下这个最珍贵了,是诗人昆仑当年写给常凯申大帝的情书《念奴娇》,这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残稿,另外两份分别赠给卢浮宫和大都会博物馆了。
看来看去都是一堆破铜烂铁,供在堂屋里又不吉利,卖给收破烂的又不值钱,看得我兴趣缺缺。
见我态度如此,大妓司恨恨道:“兲朝来的罗上尉果然见过大世面,看来老娘再不拿出镇库的宝贝,怕是要被取笑国中无宝了。”
所谓的镇国之宝竟然是十一块烂泥板,大妓司介绍说这是苏美时代的宝贝,上边刻着世界已知最古老的史诗《吉尔伽美什》,同时也是已知的人类第一部部耽美小说,记述了阿迪王吉尔伽美什和基友恩启都相爱相杀仗剑天涯以及生离死别的狗血故事。
故事里的奸情八卦倒是算劲爆,不过又没有视频,又没有图片,耽美小说这种东西早就过时了。又怕大妓司误会我瞧不起她,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把这个耽美小说当做宝贝拿走了。走之前大妓司又特地交代我:“门口还有个赤发赤眼的美人。吵着非要做阿迪王的老婆,英雄务必一并将她拐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