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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平安京 ...

  •   “在询问别人之前,难道不该先介绍自己吗?”安倍晴明微笑着反问。

      可面前的少女却没能回答,而是抬起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刺痛感在脑海深处阵阵翻涌着,大片的空白记忆让她变得十分无所适从,她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有些呆滞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听她这样回答,晴明挑了挑眉:“不记得了吗?这可有点难办啊……”

      虽然嘴上说着难办,但晴明还是没有为难她,因为从路上捡回来的这个少女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人类的身份自然是不用怀疑的,但她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裳,皮肤很白,手上也没有茧,很明显是贵族出生,可身为贵族,却既没有刮眉也没有染黑齿,这与现今的贵族少女们相差甚远。

      看着少女迷茫的眼神,晴明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安倍晴明……”少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

      “在下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呢?”晴明换了一个坐姿。

      听见他这样说,少女突然笑起来,那张原本漂亮却没有表情的脸像是突然恢复了生机一般,眼睛里也开始有了光彩。

      被她太过专注的眼神看着,晴明转头望向外面的庭院,虽然是雪天,但他并没有关上院子里的门,视线穿过庭院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路。

      “既然姬君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暂且称呼姬君为‘雪路’如何?”

      “雪路?”少女懵懂地重复了一遍。

      “因为是从雪路上将姬君捡回来的,也算是缘分吧。”晴明解释道。

      雪路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名字。

      于是她就这样在晴明的宅子里住了下来。

      因为晴明每天都要去阴阳寮应卯,所以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和他的式神们待在一起,晴明看得出她身上强大的灵力,也不会阻止她做什么事情。

      而且……虽然看起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但雪路却神奇地会做饭,味道还不差。

      在晴明的宅子里待到冬天差不多过去了,雪路终于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晴明的府邸中没有佣人,却养了大量式神,那天和他一起将雪路捡回来的唐衣女子也是式神。虽说数量很多,但她们很少开口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不管雪路和她们说什么,回应她的动作都太过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式神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每到这种时候,脑海中的刺痛感又会冒出来,久而久之,雪路也摸出了一点门道。

      一旦她想要回忆自己过去的事情,刺痛感就会出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她想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待到冬天离去,冰雪消融,晴明终于受不了她那直勾勾的眼神。

      一直待在他的宅子里也不是办法,所以晴明带着她出了门。

      坐在牛车里的时候,雪路频频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看到她的小动作,晴明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作为大阴阳师贺茂忠行的弟子,现如今的晴明虽只有二十出头,其名声却早已传遍整个京都,有传言说他是白狐之子,但更多的还是他在年幼时便能见到鬼怪的传闻。

      据说,有一次夜里忠行乘坐牛车前往下京,途经罗城门,年纪尚小的晴明突然见到路上有奇怪的身影,而其他随从们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明白这些东西不是人类的晴明唤醒了在车中熟睡的忠行,忠行掀开帘子望去,果然见到形状各异的妖怪们正在路上行走,当即布下术法,又令众人噤声,这才逃过一劫。

      正因为此事,忠行明白了晴明绝非寻常孩童,于是倾囊相授,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他。

      牛车在一座宅子前停下,晴明率先下了车,然后伸手让雪路扶着自己下来。

      “晴明,你今日不是犯物忌吗?”一个穿着黑色狩衣,看起来与晴明年纪相仿的男人从院子里向他们走来。

      雪路注意到他身边跟着一只黑色的小猫,仔细一看,尾巴居然是一分为二的。

      “师兄。”晴明这样称呼他,松开了扶着雪路的手。

      “这位是?”贺茂保宪注意到他身边的少女。

      “这位是雪路小姐。”

      所谓的物忌,简而言之便是要控制出门的次数,减少见人,甚至连说话都不能大声。晴明今日本是以物忌为借口不去阴阳寮,却不料迎面撞上了阴阳头。

      “师兄今日不用待在阴阳寮吗?”借口被撞破,但晴明却无半分心虚之感,反而微笑着与保宪交谈起来。

      保宪既是晴明的师兄,也是他的师父贺茂忠行的儿子,但自他们长大后,忠行便常年四处游历,极少在家。

      此次晴明正是带雪路来见他师父。出门前他特意让雪路带上了她原本穿在身上的衣物,也是为了询问师父是否知道这是哪里的装束。

      “你啊……”保宪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这个自由过了头的师弟也颇为头疼。

      几人一同进了院子,忠行正盘腿坐在房间里,地上铺着榻榻米。

      忠行虽年事已高,却也丝毫未显疲态,反倒是坐得比晴明还要挺拔几分,雪路安静地坐在一旁,视线却是向着晴明的。

      晴明将自己在雪地里捡到雪路的事情告诉了忠行,又让她将衣服拿出来。

      忠行仔细查看了一番,“在我所游历的地方,没有见到这样的装束……”

      雪路原本期待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来到这里的时间过得太长了,可记忆却没有半分恢复的迹象,雪路除了一开始觉得晴明的名字耳熟,以及对那些式神有奇怪的感觉外,再也没什么其他明显的感受。

      依旧在查看着衣物的贺茂忠行突然看到了袖口处的家纹,手下的动作一顿,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是……”

      保宪问道:“您见过这个吗?”

      忠行仔细看了许久,才犹豫着点了点头,“在我外出游历时,似乎在播磨国见过这个家纹,不过……”

      “不过什么?”雪路见终于有了一点希望,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不过我与这个家族之人只是在游历时偶遇过一次,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播磨人。”忠行如此说道。

      虽只是一点不确定的消息,但雪路却很高兴。

      但问题也来了,晴明能收留她于她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恩惠,要她开口让他帮忙去找根本不知道找不找得到的家族……他真的会答应吗?

      望着对面似乎是在低头沉思的青年,雪路犹豫起来。

      和晴明一起坐在牛车上,一路上雪路的心情是与去时完全不同的沮丧。

      “怎么有了消息反而不高兴了?”晴明装作不解地问她。

      雪路未能看出他的真意,只当他是真的在询问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只是麻烦了晴明大人这么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晴明打开蝙蝠扇遮住下半张脸,只余下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看着她:“所谓缘分之事,何来麻烦?”

      雪路一时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看着他,却听见他说:“有一个人,雪路小姐应该先去见见。”

      从播磨国而来的芦屋道满法师,是能与晴明齐名的法师,他们乘牛车前往的那座院子,从外面来看完全是荒废的破庙。相比较而言,晴明那满院自由生长的杂草倒显得是精心打理过一样。

      雪路完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站在院子门口不知所措。

      而晴明却是从门口望了两眼,颇有些遗憾地说道:“道满法师似乎不在。”

      “道满……法师?”雪路的脑袋突然又有刺痛的感觉。

      扶着身边的晴明,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待到疼痛感消去,她几乎可以确认晴明口中的“道满法师”和她的身份有关系。

      可今日道满法师不在,他们也未在此多做停留,而是重新乘上牛车,回到晴明的府邸。

      回到府邸的晴明脱了木屐在檐廊坐下,雪路便去后厨给他准备酒和小菜,今日回来时路过鸭川顺便买了香鱼,用来烤制是再好不过了。

      “准备两副碗筷和酒杯。”晴明特意叮嘱了一声。

      初春之际乍暖还寒,因而雪路将酒也温了片刻,当她在后厨忙完,端着炉子过来时,晴明面前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武士打扮,左侧腰际挂着长刀,足蹬鹿皮靴的青年见她从里面出来,眼神停在她身上,“晴明,你又有新式神了吗?”

      盘腿坐在檐廊上的晴明笑而不语,雪路将香鱼和酒放在他身边,为他的酒杯里斟满酒,好奇地望着站在庭院里的青年。

      晴明:“不过来坐吗?博雅。”

      名为博雅的青年也坐上檐廊,雪路配合地端着酒壶给他斟酒,以为这又是晴明的新式神,博雅将酒杯伸了过去。

      “雪路小姐可不是我的新式神呀。”晴明突然开口,眼里满是笑意。

      博雅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路上,一时间竟不知道是继续过去还是收回来。

      幸而雪路主动将酒壶凑过去,才解了博雅的尴尬。

      早已习惯于各方面都很随意的晴明,突然见到如此正经的博雅,雪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未料到这个青年居然在她的目光中……红了脸。

      ——平安京……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年轻人?!

      雪路的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了这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平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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