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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胡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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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云殊出门便瞧见了端着女红走过来的管家陈伯的女儿,珍娘,柳眉细目鹅蛋脸,很是温顺的样子。
景云殊瞧了她一眼,笑道“还是珍娘手巧,走之前给了你发样,今儿个就梳了出来,这十字髻配你,我为这发髻画了头饰,知礼去把早上张师傅送来的素银成品拿来给珍娘戴上,我看看样子”他左右无事,临时起意,此刻便又回了屋子。
那样子是景云殊的试验品,用来配这十字髻,一个梳篦,两个钿,镂空素银点缀着玳瑁,模样简单精巧,他想着如果好看,再做成金的或玉的用来卖。
景云殊见珍娘戴上,略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珍娘戴着好看,便收下吧”说完便抱着手暖出了门。
珍娘开心的行礼,知礼也笑起来忙跟上景云殊。
梅院不光只有梅花儿,也还有景云殊最爱的梨花儿,四时之景都有,只不过冬日里,梅花儿开得正是热烈,红梅几株,更多的是白梅粉梅,风动还能闻到梅花冷香,走在青石板路上,院子很是安静,能听到踏雪声,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
再往深处,入目是清池小桥,如今已经结了冻,唯出入水口还流着水,冰上面飘着些梅花瓣儿。
桥那头,狐裘似火清风俊朗的男子捏着一只梅枝似在闻它的香味儿,他目含星辰,似是极满意这满目的冬景,嘴角勾起,如云开破月,面庞白皙,似要比这漫天的银装还要清透。
景云殊在梅院里赏了赏细雪红梅,感觉身子有些冷了,刚想要回去,便瞧着管家陈伯从月亮门走了进来,见景云殊看到自己,陈伯赶忙上前,作揖,道“郎君,严将军在外等着呢,说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郎君。”
陈伯口中严将军,便是那日在城门亲自巡逻之人,严家三子,庶出严佑。大族庶出难有功名机会,但这将门却是能力最重要,旁的倒是没有名门世族看得重,这严家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严将军治军严格也极少回家,家中只有妻子一人,儿子一双,后机缘巧合救下一女子,女子以身相报,只愿伺候将军与夫人左右别无他想,将军也立身及正,竟是相伴五年都无碎语传出更无子嗣。
最后是将军夫人做主台了那贱籍女子的身份,做了姨娘,将军美人也是美谈,后诞下一子便是严佑,这女人传闻温婉贤淑深居简出和将军夫人相处融洽,从无口角之辩,将军夫人待严佑也一视同仁,是长安城中一段佳话。
严佑从小力大无穷,饭量极大,跟着兄弟二人一起习武,身手也是了得。
严将军战死沙场,大子严方是文官,儿子严正是武将,老太太想留的严佑在身边,严佑却是偷偷从了军要为父亲报仇,从军一年一次带人搅了山匪的老窝,立了军功回了家,老太太欣慰又心酸,只道虎父无犬子,便交由大其十岁的严正管教,长兄如父,他是严正带出来的,如此年轻便也是军功赫赫,其兄镇守西南重镇苍州城,弟镇守后方粮仓永安城,是震慑戎狄的西南虎将。
此刻严佑早就没了耐心,在花厅踱步,景宅虽是西南永安小城的大户,放到京城里只怕是入不了眼,但府上规矩却是极好,丫鬟们静静的候着,时不时添水,不卑不亢,面色也没有惊吓,淡然安静。
景云殊缓缓的被拥簇着进了花厅,拱手道“严将军”。
严佑大步上前扶住他,道“先生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我这次来”他说着看了看周围。
景云殊看了眼知礼。
知礼挥了挥手,丫鬟们便鱼贯而出,知礼填了茶水也跟着出去守在了花厅门口。
景云殊喝了口茶水,道“为了严将军?”
严佑见着景云殊风轻云淡的神色,也心安了一些,跪坐于案前,道“如此看,先生自是胸有成竹?”
景云殊放下茶盏,道“胸有成竹不敢当,不过严将军应是无碍。”
严佑这才笑起来,道“多亏了先生。”
景云殊摆了摆手“哎?实不敢当,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严将军可放宽心,陛下顾及着西南,顶多也就是小惩一番。”
不是景云殊谦虚,他说的是实话,朝中统共就那么多点可用之将,勉强可以看护国门,当朝皇帝虽一心修仙,到底不傻,这点事情他还是懂得的,之前被看守西北门户高昌城的李石钧将军当庭顶撞,不也只是闭门思过罚俸半年,严家这才多大点事儿,皇帝不过是定时把各个将领提溜出来打压打压,只要他舒心了,这些都是小事儿。
长安城 长兴坊 严府
严方摘下官帽,惭愧道“虽是虚惊一场,亦不可掉以轻心,这次是我大意了,事先竟没察觉到一点消息。”
严正解下自己的佩剑,放到架子上,道“大兄说的什么话,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我们严家谨小慎微,他们却还是步步紧逼,怎能怪得了大兄。”
丫鬟们上了热巾,严方擦着手道“修生祠的人可摸清了?”
严正点了点头,想到什么,肃杀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道“景先生这招将计就计可真是妙,你看那几个老匹夫的脸。”
严方感叹道“你能与景先生为友,真是一大幸事,我这里收录了几本孤本,你给景先生带过去。”
严正应了下来。
严方转而道“你不是说景先生交给你一个锦囊,觐见前要看,是什么?”
严正从怀里掏出那普通的素色锦囊,道“你看罢便烧了吧,景先生嘱托的”。
严方接了过去掏出里面的折纸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字“胡须”,严方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想到朝堂上那群人难堪的嘴脸,更是敞怀大笑,手颤着把纸递到蜡烛旁看它燃起来,道“多亏了景先生周旋。”
严正也笑了起来。
朝堂之上,严正正是看着那画册上生祠里的塑像,明白了景云殊的意思,他当即说那是百姓给皇帝建的,毕竟画册并不精细,他与皇帝的胡子不同,景云殊早些便得了消息,愣是着人把生祠的络腮胡修成了两撇小胡子,严正说那并不是自己,说百姓没见过皇帝,单想着陛下定是神人天姿像门神一般着铠甲,便塑成了这个样子,因着西南蛮荒,民众生活疾苦,便塑的有些简陋。
这无关真假,只要捧皇帝面子,皇帝自然不会自挖墙脚,即便都知道是假的,谁又敢上去逆陛下的龙鳞呢。
皇帝高兴了,还拨了笔银子重塑雕像,那群构陷之人脸色自不用说。
严正渐渐的收起笑,面色凝重,心有余悸道“那些小民原是说要修个佛堂,我也不曾在意,谁曾想竟是偷修的生祠,若不是景先生刚好在河州瞧见,又心细发现了端倪,这祸怕是避不过了。”
严方摸了摸自己的长须,道“永城寒苦,过年还是京城热闹,景先生是否来住些日子?”
严正道“我回去问问”他顿了顿,蹙眉道“不过那景先生……”他似乎在琢磨用什么词好一些,想了半天。
严方奇道“如何?”
严正道“景先生似有先天不足之症,吃穿用度也很是讲究,寻常是不会住旁人家的。”
严方道“那能讲究到哪里去,好歹是个爷们。”
严正道“这大哥你就不了解了,景先生可比女人讲究得多,更何况,如他那般的人物,京中肯定也是置了宅子的,大兄你想,前些日子我着人捎来的那套红木的桌椅,便是景先生画的图样,坐着舒服吧?他是极会享受的,可想那永安城中景宅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时代还是起居坐卧于席上,景云殊不习惯,觉得跪坐多了腿疼,便造了不少桌椅板凳床榻,造型舒适为主,他当时不知这个时代的民众能否接受,便试着卖了卖,没想到还挺受欢迎,穷苦人家买不起,官宦人家自会享受,就连皇宫里也有那么几件高腿桌椅,直接推进了家具的发展。
严方想到他第一次见到的那高腿的桌椅床榻,确实精雕细琢方便实用,心中却更加想要见一见这位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