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与木偶》采采来了

4、越轨

　　铁皮厂房外。

　　舒璇站在门口，迟疑着敲了敲门，轻声问道：“你在不在？”

　　下一刻，门被打开，男孩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跟着他走进去后，舒璇将手里定制的蛋糕放下，然后看着地上摆放的各种东西，嘴角不自觉含了笑：“没想到你这么用心。”

　　男孩的声音在昏沉夜色里，听起来莫名有种温柔的意味。

　　他说：“我一直都把她当成我的亲姐姐。”

　　舒璇支着下巴：“那我呢，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对我的定义是什么呢？”

　　两个人虽然有过好几次接触，可是认真说起来，他们却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孩听到她的话题，忽地别过了目光，被阴影遮住的耳朵尖，微微泛着红。

　　“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儿。”男孩说道。

　　舒璇笑了笑：“就连我家人，都从没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过我。”

　　她的父亲，对她的要求有很多，要她优秀，要她聪慧，要她善才艺，可却独独从未要求过——让她善良。

　　“做正事吧。”舒璇说着弯下腰，伸手捡地上的东西。

　　男孩置办的都是些廉价但看着漂亮的小彩灯气球花瓣等小东西。

　　舒璇边思索着，边用这东西，装扮出一块儿漂亮的小空间来。

　　“这些蜡烛，等那个姐姐来了之后，再点吧。”一切准备就绪后，舒璇说道。

　　男孩点了点头，坐到钢琴前。

　　“羽姐姐等会儿会来的。”男孩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琴键：“说好了要给你弹首曲子，就现在吧。”

　　舒璇“嗯”了声，就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男孩眼角余光瞥到她倒映在地上的剪影，心里一动。

　　夜色安静祥和。

　　男孩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着，美妙的乐音从泉水般，从石缝中汩汩流淌。

　　舒璇听的入了迷。

　　直到一曲终了，男孩的手离开琴键，舒璇还没有回过神来。

　　片刻后。

　　舒璇压抑着内心巨大的震撼，问他道：“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

　　这样好听的曲子，她搜遍脑海里所有角落，都想不出来是谁的原曲。

　　男孩淡淡回道：“就叫越轨吧。”

　　舒璇愣了愣：“这是你取的名字？”

　　“嗯。”

　　“你自己的曲子？”

　　“嗯。”

　　舒璇怔住，她虽然从上次就发现了男孩在钢琴上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但还是没想到，这天赋如此惊人。

　　她花几秒钟定了定心神，这才问道：“为什么要叫越轨？”

　　“这是送给你的曲子。”男孩看了眼墙壁上的破挂表，站起来道：“今晚过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迈起步子，准备去福利院里看看，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按理说，羽姐姐应该已经来了。

　　舒璇猛地从身后快步追上来：“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孩停在门口，却并没有回过头看她。

　　他背着她，说道：“刚才的曲子，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那首《越轨》，舒璇确实是听的明白。

　　男孩活的清醒，清醒的提醒着她，如今她一次次的举动，都是在一次次越着原本的生活轨道。

　　他们本就是两路人，天上地下的两路人，哪怕有阴差阳错的交集，可早晚都要渐行渐远。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谁也不沾谁。

　　男孩走了后，舒璇一个人坐在用废轮胎改成的椅子上，温热的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木偶，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男孩迟迟未回来。

　　舒璇等的枯燥，干脆坐到钢琴前，将木偶放在面前，想着刚才那首曲子，自己试着弹了起来。

　　每一个乐音，都像是砸在她心上的细刺，绵绵的疼意泛上来，反而让她有种淋漓的痛快感。

　　“不回来了么？”夜色渐深，舒璇皱着眉头，低声自言自语道。

　　将木偶抱到怀里，舒璇站了起来，如果再不回去，那家里………

　　她咬了咬唇，眸光闪烁不定。

　　也不知道犹豫了多久，舒璇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留在这儿。

　　可她直等到长夜歇尽，等到天光放明，也依旧没等到男孩回来。

　　脚边还躺着没有拆封的蛋糕，廉价的小彩灯尽责的发着光，一切都像是黑白的默剧，结尾草率。

　　她背上书包，回了家。

　　今天是周六，家里还会有老师在上课。

　　在推门之前，舒璇其实已经在心里预料到，昨天的夜不归宿，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想到父亲严厉的脸，舒璇不由攥紧了手心，努力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爸。”她推开门，对着沙发那边叫道。

　　往常这时候，父亲都是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看着报纸。

　　可没想到，这次竟然没见到人。

　　舒璇愣了一瞬，不明所以的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重新换了衣服后，这才走出来。

　　刚出来，就正好撞见家里那位美艳的妇人，而且她正打着哈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甚至眼底都带着青痕。

　　“我爸呢？”舒璇语气淡淡的问道，对她的异常没有太大的兴趣关注。

　　妇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这才绕过她，慢吞吞的开口道：“在卧室里睡觉呢，你别去吵他。”

　　说着，她走下楼，冲着下头的保姆说道：“王妈，给我泡杯蜂蜜水，哎呦，我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一直昏沉沉的，难受了一夜，现在还跟被人打了一样。”

　　舒璇看着她边走边揉着额头，顿了顿，准备回自己房的时候，忍不住往她刚才没掩好门的卧室里看了眼——

　　那床虽然有些凌乱，但远远看着，不太像是有人在被子里睡着。

　　舒璇眼底流露出一丝困惑。

　　但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运气好，昨夜里没回来，竟然破天荒的没被发现。

　　回到卧室后，舒璇开了电脑，一边随意的浏览着网页，一边等着老师上门来。

　　可忽然间，她的目光在触到一则视频后，猛地停了下来。

　　那视频上有一个显眼的标准：星光福利院深夜遭歹徒闯入，花季少女遇害，凶手正在追查中。

　　视频里，是一个女孩儿虽然打码，但依旧能看出来浑身都赤裸着的身子。

　　舒璇在看了片刻后，呼吸陡然一窒。

　　那个遇害的女孩儿，她前不久才见过！

　　宿舍楼里，她曾看到过的，那个压抑着哭声的女孩儿。

　　而最让舒璇发冷的是，视频最后所出现的，被通缉的嫌疑人，更是让她眼熟。

　　她昨天等了那人一夜，都没有等到，而今天，他就成了被全网通缉的对象。

　　舒璇看完网上的所有相关消息，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是真的。

　　“璇璇。”正在出神着，楼下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下来。”

　　舒璇被声音惊的回过神来，只是眼前还觉得有些恍惚。

　　她关掉电脑，走下楼。

　　“今天你老师说，让你去她家练，”美妇人翘着涂的大红的指甲，说道：“司机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现在过去吧。”

　　舒璇慢吞吞的点了点头，这才抱着书包出去。

　　她沉默了一路。

　　直到司机将她放到老师的家门口，她的眼神才终于动了动。

　　没有敲门进去，她转过身，直接打了车，离开。

　　铁皮厂房外，她再一次推门进去。

　　“你还来干什么？”沙哑的声音响起。衣服上还沾着血的男孩，抬起头，一双眼通红。

　　舒璇一步步走向他，走向这个被别人说是杀人犯的他，语调里没有半分恐慌：“昨天出事的，就是羽姐姐对么？”

　　男孩死死的咬着唇，那张原本就丑陋的脸，因为难过，表情显得更加狰狞。

　　“对……羽姐姐死了。”男孩的声音像被斧子锯了般刺耳：“他们，他们都说我是凶手。”

　　说完这句话，男孩目光直直的看向舒璇，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问出那句相同的话：“你不怕么？”

　　舒璇在他面前蹲下来，拉起他的手，用力掰开他紧掐进掌心的手指：“不怕。”

　　他的掌心里满是血痕，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了多大的狠劲儿，才把自己伤成这样。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羽姐姐。”舒璇轻声说道。

　　这莫名的信任，让男孩终于忍不住，眼眶里涌出了泪。

　　他无声的哭着，像被困到绝境的小兽，咀嚼着绝望下咽。

　　舒璇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她抱住了他。

　　男孩感受着这温暖的体温，紧闭上眼，贪恋的奢望着，时光能不能就此停止………

　　在舒璇的安慰下，男孩慢慢冷静下来。

　　他开口，向舒璇说起了昨晚所有的经过：

　　对福利院，他很熟悉，所以这次也是跟从前一样，熟门熟路的就摸了进去，在羽姐姐的窗户前，他探出头，想要看看羽姐姐为什么还没去说好的地方。

　　可这一眼，就让他如坠冰窟。

　　房间的地板上淌满了血，羽姐姐全身都遍布着不堪的痕迹，双眼瞪的大大的，在那一摊血污中，了无声息。

　　他翻窗进来，跪在羽姐姐身旁，颤抖的伸出手，去探她的呼吸。

　　什么都没有。

　　羽姐姐，她死了，死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当晚。

　　再后来，门被推开，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叫嚣着凶手，愤怒指着他。

　　他拼尽力气，仓惶逃走，像幽魂似的在外面漂了半天后，他才回到这里。

　　没待多大会儿，便在这里，看到了推门进来的舒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