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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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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了淡灰妆的天空慵懒地抛洒牛毛般的春雨,润湿了青灰色的石灰地板。广场中心的大时钟晃荡九下,铛铛声响彻整个海市。
九点到了,十字街口行人微顿脚,几秒后加快脚步,往自己的目的地赶去。
静怡咖啡屋客人渐渐少了起来,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韦沁雅指尖缓缓划过一排排的书籍,最终抽出一本《哲思》,并找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细细品味。
欧泽快速走过繁华的青沥街道,视线不停地掠过两边店铺,黑色的大伞渐渐布满了细小的雨珠,抖抖颤颤,汇成豆大的雨滴,沿着珠尾滴下。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愣愣地望着前方。
一个行人神色匆匆,直直往他冲过来,眼见就要撞上来,欧泽微侧身,向后踉跄几步,伞画个弧线,打转落地。
行人扔下一句对不起,便消失茫茫街道。
欧泽弯下腰,捡起伞,抬腿缓缓向前方走去,锃亮的皮鞋趟过污浊的水坑,溅起一朵朵水花,他也浑然不知。
古典的钢琴曲带着一丝爵士味,穿透玻璃飘扬室外,欧泽伸出左手亲昵地抚摸着玻璃,正对韦沁雅的位置。
韦沁雅伸手将额前调皮的卷发撇到耳后,顺手翻一个页码,方形的古藤复古桌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渲染着酒红色的康乃馨,妖妖灼灼。
许是渴了,她伸手想拿咖啡,欧泽立马快步走到桌前拿起咖啡。
韦沁雅伸手摸了摸,却感觉不到咖啡的位置,倏地抬头,只见欧泽胸膛起伏,咕噜噜地喝咖啡。
她倏地站起来,大惊: “唉~这是刚热冲的……”
“噗……”
滚烫的咖啡使欧泽条件性反射将咖啡喷出来。
麻辣痛席卷脑神经,他瞬间跳起来:“水……水……”
韦沁雅连忙帮他找水。
一阵鸡飞狗跳后,他们来到医院。
欧泽吃完医生开的药,摸了摸嘴唇,嘴巴渐渐舒坦起来。
他瞥了一眼韦沁雅,犹豫一会,低着音说:“你以后少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医生伸手往上推眼框,看了一眼欧泽,吐槽一句:“那么烫的咖啡也敢喝,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怎么长的。”
欧泽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韦沁雅,“我只是担心……”
他觉得有点难为情,想了想,最终把嘴闭上。
韦沁雅大概理解他的意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我只是想搅一下咖啡……”
不是喝咖啡。
“啊?”欧泽反应过来,便知道自己犯蠢了,懊恼地哦一声。
医院到处散发浓浓的消毒水味,病患、家属、医生挤满整个大厅,嗡嗡的嘈杂声令人心烦意乱,韦沁雅努力压不断漫起的恶心。
“什么?卡冻结了?”
欧泽不可置信的声音穿入耳膜,韦沁雅微皱眉。
收银员紧紧地盯着欧泽,耐心地回答:“是的,你的卡已经被冻结了。”
欧泽目光闪闪,掏出手机,“用支付宝。”
“好的。”收银员拿着扫描仪,“请出示二维码。”
绿光扫过,机械滴一声,支付成功。
欧泽侧头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韦沁雅,心里有些担忧:“我们要不要入妇科看看?”
韦沁雅摇头拒绝:“我想出去走走。”
“好。”
纱雾伴随着雨,弥漫整座城市,微风拂过,枫叶沙沙,豆大的水滴不时啪嗒地砸中雨伞。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郁郁葱葱的枫林下,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欧泽透过叶缝,望着渐渐暗下的天空,知道两人相处时间不多,最终鼓起勇气说:“我明天就要去唐镇了。”
“嗯。”
“我这段时间不能陪你了。”
韦沁雅将头发撩到耳后,小巧的耳朵露出来,“你不用陪我。”
“我们结婚吧!沁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韦沁雅脚一顿,停了下来,侧头打量着他,“我拒绝。”
说完,她大步向前走去,欧泽愣愣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立马快跑追过去。
风塞进伞里,打个转不能立即出去,化作千斤石,让他不得不攥紧伞柄,肌肉凸起,艰难前进。
“为什么?”他喘一口气粗气,焦急道:“是因为我妈妈昨天说的话?如果是,我向你道歉,其实她并没有恶意。”
“不是。”
心阵阵抽蓄,欧泽觉得呼吸管遭到堵塞,呼吸急促。
如果不能打动她,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将会他完完全全踢出她的世界,不留一丝痕迹。
他努力挤压空白的大脑,脑细胞蹭蹭上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难道不帅?”
“你很帅。”
“人品不好?”
“你人不错。”
“还是和你在一起,你觉得不舒服?”
这次,韦沁雅没有快速回答,她叹了一口气,“你很好,真的,很好。”
“为什么?”
为什么?欧泽外表英俊,为人谦逊有礼,家世不俗,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如果是在前世,应该是她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吧!
可是……为什么要拒绝呢?
韦沁雅笑了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自由的,如风放荡不羁,不会因为天地而束缚。
“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的孩子一次机会?”
欧泽说到这里,眼眶开始渐渐泛红,鼻子有些涩得难受。
手不由自主附在平坦的肚子上,强健的脉搏噗通跳动,韦沁雅眼底划过一丝涩意,稍纵即逝,缓缓道:“我不会将就,也不会因为任何人妥协,我是自由的。”
“自由?”欧泽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努力压抑即将喷发的情绪:“自由?你能告诉我什么是自由吗?”
韦沁雅望着他那溢满泪水的眼眶,抿嘴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欧泽握紧拳头,指关节泛白,嘲讽道:“自由?说到底不过是你逃避的借口吧了!”
“欧泽!”
“你真自私,真懦弱!”
“够了!”
面对韦沁雅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扬弯了眼角,“你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承受痛苦,承受这个生命的重量罢了!”
“你知道什么?”韦沁雅紧紧盯着欧泽,棕色的瞳孔布满愤怒:“你懂什么?这个孩子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期待他,也没有会爱他。”
“你怎么会知道他不会被人期待?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被人爱?”他有些失望地怒吼道:“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不期待,不爱他吧!”
如果爱他,你怎么会舍不得让他看一眼这个世界的鸟语花香?
雨淅淅沥沥,风吹得枝丫,左右摇曳,枫叶晃动。
棕色的卷发随风飘扬,欧泽低头伸手拉住她小巧的手,将伞柄递到她手心。
四目相对,韦沁雅瞟了一眼伞柄,耳边响起他略微性感的声音:“只要心是自由的,在哪里都是自由的,又岂是一纸契约能够锁住?”
说完,他转身走进雨幕,渐渐消失视线内。
没过多久,韦家的司机便来到枫林区,两旁的霓虹灯照亮整个街道。
韦沁雅望着红色的轿车,目光闪闪,不知在想什么。
何司机将门打开,“小姐。”
韦沁雅提着裙角,缓缓上车,司机砰一声关上门,立刻上车。不一会儿,嗡嗡声响起,车左转弯离开。
欧泽望着跨进夜幕的车子,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泪不知不觉滑落,悄无声息,开出一朵透明的花,融入雨中,随流水,不知流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