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再见西门 ...
-
眼宗入秋了就开始寒冷，短暂的夏天也要穿上别的宗门的秋装。摸了摸我的狐裘披风，走向了还点着灯的医苑。
到了门口，熄了提灯的烛火便推门进去。守夜的弟子看了过来，对我点点头便又去做自己的事了。我进了后门朝医苑的后院而去，前厅是医师面见病人的地方，后院的屋子则是让病人住着的，还有些药材的仓库。我辨认着后院病房的号码，找到了同医师问的房子，推门而入。
和那些连铺的普通病号间不同，这里是只有一张床的单人间，绕过屏风就看见了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的瞳瞳，他一下一下的抛起橘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在干什么呢。”屋里的炭火生的旺，我解了披风挂在一边，向床边走去。
“没什么，照看病人。”瞳瞳接住橘子将它放在边上。
“你坐那么远看病人……”我撩开床帘看见西门笑盈盈的看着我，一时间哽住。对方却先一步说到：“我早就醒了，没必要还坐在床边看。”
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将床帘夹起来。他看着我的动作，又说到：“宿雪，你妆花了。”
我下意识的转过脸，却听见他的声音：“你上妆很好看，你应该多学一学人家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我心中拂过一丝涟漪，又转回来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不知道是谁出事了，害的我连夜赶回。脸都没洗赶过来，还嫌弃我妆花了。”
西门挑眉，也没回敬两句。我细细打量了两眼，他虽然被掳走了一段时间，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但话到嘴边了，又半点说不出。为什么他会被异猫掳走，为什么最后会是宗主选定的继承人。我感觉脑袋里嗡嗡的响，无数的问题都想找到一个答案。
“怎么皱着眉，”西门坐起身披上了外衣，浅笑着看着我，“有事别憋在心里。但如果实在是不能说的、不能问的，就将它埋在心底。只要你不去想，它就不会刻意找上你来。”
“哦哦？怎么了，宿雪有心事？”瞳瞳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八卦。
聚集起来的感情被这一闹彻底烟消云散，难得悲秋一次，两个不解风情的人硬生生的把我打断。我撇了一眼瞳瞳，转身坐到桌子边，却是知道西门不打算回答我了。但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他也有，瞳瞳也有，就算是朋友之间也要保持距离。
“是到冬天了吗，”西门叹了口气，掖了掖被角将腰部以下盖全了，“我睁眼前好像还是秋天的样子。”
“眼宗一向不就如此，有什么秋冬之分吗。”我看着生着的炉子在水开了后就给自己沏杯茶。
“这么说又快要过完一年了，”西门伸个懒腰，侧身躺着看瞳瞳，“这么说你也快十五了。”
瞳瞳盘腿坐在床边的榻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年龄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十五岁，我还比你大就很难受。”西门翻了个身，看起没什么脾气的样子，“说起来，马上就快到宗门大比了，你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瞳瞳看起来跃跃欲试，我只是拍了拍裙子对此并不关心，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西门也会去的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好好打一场了。”
“到时候，我先可以提前恭喜你成为眼宗宗主了。”
“你不要放水啊！”瞳瞳盯着他郑重的说道，“我很期待的，西门。”
西门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伸了个懒腰。我算了算日子，如今已经秋分过了，眼宗漫长的寒冬又要来临。但是我已经习惯了眼宗的严冬，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会在这里。
夜里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伸手从内裳里拿出那块玉佩。又回忆起红衣考官的问话：“眼宗对于您来说是什么。”眼宗于我的意义是什么？宿家对于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生于宿家，长于眼宗——这里本该是家的。我借着窗缝间的月光看着玉佩，那一个“宿”字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曾经也是，但同两年前的压迫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说实话，我没有看懂，宿家同眼宗的关系，父亲同宗主的关系。只有宿家是完全附属于眼宗的，其他的三个家族都是后来崛起的。那么当年冰雪瞳术的先祖为什么要臣服于眼宗宗宫，做一个普通的家族不好吗？
我思索着，在半梦半醒之间记起了那片梅林。我曾伫立在林外抗拒着未来将要种下的花木，但我好像忘记了那片梅林的意义。我突然开始质疑，“宿”这个姓氏到底是不是代表着宿命。
寒冬中，梅花开了，明明是不同时节开的梅花竟然在同时开了，而当再次看见宿易时，我意识到这是梦境。我不曾在梅林见过他，更不曾看见他种下梅树。宿易看起来和我现在一样大，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人在梅林里挖坑到适合的深度，扶稳了树苗往坑里填土。末了他拿起工具打算离开了，但走了两步又折返，拆下束发的蓝色绳带系在最低的树枝上。
那天阳光正好，他穿的也不是很厚重，有风拂过撩起几缕长发，渐渐的灰衣身影远去，我也从梦中醒来。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穿上薄袄披上披风，在微亮的天色的里向外奔去。踩着熟悉的小径走进了梅林，寻找着梦里的那株梅树。明明在还没开花的季节里，它们的叶子总是光秃的，我却好像在这片如枯林的地方大海捞针。
我喘着粗气，缓了缓因奔走而混乱的呼吸。
冷静点宿雪，我对自己说道，你会记得的，就在，就在……
忽的一阵风吹来，刮乱了头发，我扭过避风梳理乱飞的发丝，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缕蓝色。在那瞬间我抛下所有包袱冲向那棵树下。明明几年的时间对于人来那么长，能让一切都改变，但对于树来说并不能让它变成参天巨木。那个迎风而动的发绳依然在垫脚就能解下的地方。
发绳已经被风吹雨打吹掉了一些色彩，蓝的不是那么明显了，但我却如获珍宝。
宿易好像什么都明白，他那么坦然的被我杀死，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般，他死在那个月夜，我的剑下。在我想起那夜时都只敢记得染红的剑穗，他却敢入梦让我忘记他。
“对不起。”
我捧着发绳莫名道歉，不知道是为谁，为我，为宿易，还是更多的、其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再见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