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操心是个无底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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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凉太加入篮球部两个月后，时间转入五月。
这天，四枫院夕影做了一个梦。
梦见小时候同几个同辈人一起去润林安玩耍。四枫院夜一凭着瞬步优势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永远与她形影不离的浦原喜助一边喊着“夜一桑”一边飞身追去。朽木家的小弟弟翻着白眼将指尖捏得苍白，满脸火气地大喊着“四枫院夜一你听好了！别以为你瞬步好我就追不上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意识到，我已经超过你的事实！”便也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独留她和志波海燕无奈地看着几个小孩子一样追来追去的家伙，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时至今日两百多年过去了。志波一族没落，志波海燕已死；曾经脾气火爆的朽木白哉成了一个不通人情的顽固冰山，一切只以家族和死神的规矩为准则；而浦原喜助被静灵庭流放多年，反而成了夜一伴在他的身边……时过境迁，各奔东西，生离死别，偶尔想想，还真有些伤感。
四枫院夕影睁开了双眼。
敞亮的暖红灯光突兀地刺进了视线，她下意识地抬起爪子稍稍一遮，侧目看去，只见赤发的少年端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看着文件，神色专注、眼神柔和，让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从一而终或许是最难的。她很喜欢和这个少年在一起，若是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也不枉她到现世走一遭。如果可以，或许她能看着他走过人类的一生，然后满足地回到四枫院家，担起分家。
白色的波米拉猫缓缓从软垫上站起身，继而甩了甩脑袋舒展了一下筋骨。少年放下文件，微笑着伸手顺了顺她的毛，她也顺便走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脸颊。
当四枫院夕影的视线余光瞥到墙上的挂钟时，她才发现时针已经过了“3”的位置，而赤司征十郎还一点没有准备入睡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睡啊？有什么作业难到你到现在还做不完么？”
于是她从少年手掌下溜了开来，蹲到桌子的另一角用尾巴钩住茶壶手柄倒了杯茶，然后用头将其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在看学园祭的安排。”
赤司征十郎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她倒的水，优雅地喝了一口，便重又撑起下颚，看起了桌上的一叠纸张。
夕影奇道：
“学院祭？”
“还有两周时间。这两天各个班级都在陆续将各自准备的活动交到学生会，为了尽快审核以让他们充分准备，我也该抓紧时间了。”
“审核？那你只要看看他们的安排有没有什么越规的地方就行了吧，总不能否定他们的一腔热忱。”
“不，虽说驳回不太好，但学校的场地有限，不得不从中筛选。比如你看——”
他说着指了指另一张表格中的“餐饮”一栏，
“想要开咖啡屋小吃铺的班级共有十六个，但学校家政课及家政部所开放的厨房一共只有十二间。那么，我就不得不驳回其中的四个，让他们另想主意。”
夕影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也坐到了学园祭乱七八糟的文件旁边，支起脑袋同他一起看了起来：
“那么，征十郎你的意思是？”
“先驳回黄濑和紫原他们班的申请吧。”
“诶？”
素来认为“上头有人好说话”的夕影被他这个决定惊了一惊。她看向他，摆出一副“你不在开玩笑吧”的表情，歪头问道，
“喂喂，他们好歹也在篮球部啊，你不开后门就算了，还最先驳回他们的？”
“我是为了他们考虑——”
赤司征十郎朝她侧过头，嘴角一扬，
“学园祭结束后，学生会会对每个班级的成果进行评判和奖励。”
“所以这有什么关系么？”
“黄濑和紫原班级的原定计划，是以出售小吃为主。”
他说着将一只笔顶在下颚上，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一副尽在掌控中的样子，
“如果他们的小吃能够受欢迎的话，大约在端出来之前就已经进了紫原的肚子吧。”
“那，或许紫原不会吃……”
“如果连紫原都没兴趣的话，他们班级的评审也几乎完蛋了吧。”
夕影：“……”
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解释完毕，少年以一句话作为总结：
“因此，还是让他们班的人思考思考更有‘新意’的店面吧。”
夕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家征十郎比她想象的伟大多了。这已经不是开后门的问题了——他简直为自己的部员和部员的班级操碎了心。
不过——
对于这个工作起来废寝忘食的主人，看来有些东西还只能靠她操心了。
四枫院夕影抬起前爪踩住了学院祭的资料，将整个身子蹭过去坐下，挡住了少年和文件之间的视线。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快去睡觉。”
她正色道，
“征十郎你每天六点起床上学，现在是三点半，只有两个半小时睡眠时间。你不是经常跟我说自己很注意生活习惯吗？只睡这么点时间不怕猝死吗？”
赤司征十郎听闻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他看向她，目光带上了些恍惚，而后愈发柔和了起来。
这种反应让夕影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是催他睡觉么？
然后，她就听见了少年动听的声线：
“好久没听到过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了——从母亲去世以后吧……”
他的语调带上了怅惘和感慨，还有遗憾和眷恋，
“父亲他，永远只向我强调一个词，就是‘胜利’。”
“……”
“嘛，听你的，我这就去睡觉。”
……
这是四枫院夕影第一次听赤司征十郎提到自己的父母。
从住进赤司宅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少年的家势不一般，这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观察力，从佣人和管家训练有素的言行就能轻易看出。这种家族中，血缘关系看似重要，亲情之间却反而缺少寻常人家的亲近。在少年家中混吃混喝了大半年，夕影从未见过他的父母。她原本也没有多想，只道是他的父母一心扑在事业上没工夫管他，如今听来，似乎自己是猜错了。
——征十郎的母亲，居然已经离世了啊……至于他的父亲……
四枫院夕影没想到的是，她很快就见到了赤司征十郎的父亲。
学园祭的逼近给少年压下了巨大的重担，虽以他的能力，处理起来游刃有余而井井有条，但他将一切处理部署完毕后，已经是四天后了。在那之前的几天，他每日都要熬夜到两三点。夕影虽有意催促他注意自己的睡眠，但看着他冗长周密的计划表，又觉得还不如让他早日解放比较好。第五天的早晨，当她如往常一般将肉爪搭在他的额顶打算喊他起床时，掌心传来了异样的高温。
繁重的学业、多而杂乱的部活训练、加上学园祭的各项准备，身体终究发出了抗议。
夕影稍稍愣了愣，想起今日是休息日，便放弃了喊他起来的打算。她伸出爪子将少年露在被外的手推回了被中，又爬到书桌上用脚掌按了按空调遥控板的按钮，稍稍提高了室内的温度。正当她思索着该以何种方式让管家知晓他发烧的消息并适当准备早餐和药物时，一阵不轻不响、却很烦人的敲门声划破了晨曦的寂静。
“少爷，您起来了么？”
赤司征十郎睁开了眼。
夕影看见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感到有些头晕，他抬手扶了扶额头，还是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侧身坐了起来：
“嗯，有什么事么？”
“刚才老爷打来电话，他说大约一小时后会来这里看您，并与您共进早餐。”
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少年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反而垂着眼睑喘了一口气，沉声道：
“我知道了。”
管家的脚步声远去后，他便掀开了被子，翻身下床。
“喂征十郎！”
夕影赶紧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
“嗯？”
“‘嗯’什么‘嗯’？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嗯。”
“所以说‘嗯’你个头啊？知道自己发烧了还不在床上躺着？”
赤发少年自顾自拿起一旁的毛巾洗了把脸，神色平静：
“如你所见，我父亲一小时后就来了。”
“这有什么关系？”
夕影蹲进了他的视线内，将那条细长的尾巴翘得老高，
“剧本不该是正好让他来照顾你么？”
赤司征十郎的动作一顿。
赤红色的目光在短时间内失去了焦距，他垂下手，面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但很快又继续起了手中的动作，声线沉沉，毫无波澜：
“那只是向他证明我的软弱而已。”
夕影只觉得身子一僵，她惊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继而软软地放下了尾巴。
——这岂能单单只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是，大家族的亲情往往和利益挂钩，下一代继承人的能力直接决定了这个家族的兴衰。但即使是他们四枫院家和四大贵族之首的朽木家，也从未听说过子女累坏了身子还被父母视之为“软弱”的案例。……世间竟然会存在病态至此的教育，这真是骇人听闻。
四枫院夕影蹲在少年的床头，看着他在洗漱室内用冰凉的水拍打着烧得有些泛红的脸颊，然后以和平常无二的神态从内部走出：
“抱歉，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早餐了，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吧。”
“征十郎。”
她叫住了作势要离开的少年。
赤司征十郎回过身，淡淡地看向她。
夕影朝旁边蹭了一步，半眯着冷绿色的猫眼，沉声道：
“过来坐下。”
少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还是在犹豫几秒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白色的波米拉猫抬起一只脚爪踩了踩自己面前的一小块空地：
“手。”
待少年不解地将右手手掌平放在她面前后，白色的猫咪趴了下来，将一只爪子软软地搭在了上面。随着赤发少年的神色逐渐变为震惊，四枫院夕影顺着他的手臂窜到了他肩上，又将爪子搭在了他的额上。
待一切完毕，她从他身上跃下，蹲到他身旁背过了身：
“感觉好点没？”
“夕影，你……”
“你这次发烧，归根究底是太过于辛苦身体和魂魄撑不住导致的。我将我的灵压注入你体内，暂时扩大你身体的承受能力，再用我的能力抑制你对头晕等症状的感知。这样，即使你想乱来，也还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她背对着他，慢慢道，
“不过，因为你无法使用我的灵力，它会随着时间慢慢消耗掉，因此——”
四枫院夕影回过身，冷绿色的眸中散发出尖刻的光芒：
“征十郎，我希望你还是以身体为先。”
“……”
赤发赤眸的少年直直盯着她，眼底是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四枫院夕影看着他垂下眼眸，沉默地看着方才被她搭上爪子的那只手，赤色的眸光又渐渐从震惊，转为思考中的深沉。
“那么，早饭就不用拿了，一顿不吃我也饿不死。你还是趁这段时间清理一下房间，免得被你父亲发现我的存在。”
于是在他开口前，她先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
“哈~~~刚刚消耗了不少灵力，我去房顶找个地方睡觉，你加油哦。”
言毕，白色的猫俯下身甩了甩尾巴，下一秒双腿一蹬，便不见了踪影。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操心是个无底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