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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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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头痛欲裂没有搭理,它一直持续了很久。到最后我听到一声女人的咳嗽声,我去开门,怎么是小飞来了?
我和小飞已经分开三年多了。最后一次分手时我还在北方,那次过后我独自一人从北向南走了很远很远。我一直以为和她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她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戴着那副很蠢的黑框眼镜,穿着不合时宜的搭配混乱的衣服,一如十年前我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样子。她一直都没有变,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很辛酸,我说,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呢?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她熟门熟路地进来,把手套往玛菲的头上一扔。你又养猫了?这一只叫什么名字?玛菲。真难听,小安生病了你也不在乎它。小安是我十年前养的猫,黑白色,后来我把它留给小飞了。猫是不在乎更换主人的,它们只需认得自己的家就够了。
必须要给动物起名字,这是我对身边那些小家伙们必须去做的一件事。有了名字的就不单单只是动物了。这样我就知道我以后不会再吃兔子、狗、猫、鸽子、乌龟,它们曾经都是我的朋友。
你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她进来之后就不停地打转,把这个狭小空间走了个遍。我觉得很烦躁问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不使用任何现代通讯工具很久了,电话、手机一样都没有。邮箱已经废弃好几个月。她终于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那里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总是最了解我的一个,小飞。我走向她想给她一个拥抱,就像以前那样的——可是她甩开了我,把我推的远远的。滚,我足足找了你三年,就算是尸体我也会把它挖出来。挖出来做什么?鞭尸啊?我笑她那副严肃的样子。她忽然转身揍了我一拳,我们两个就顺势打闹起来,玛菲觉得很吵,从开着的门缝里走出去了。门的边缘上还留着那些黄色的胶带纸。
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她问我。我说不行,这是没办法的。她大叫起来,说不行一定要殉情!这是我的毕生理想!我说殉情又寒又俗套,根本不是个好结局。她很生气,说我们两个审美到现在为止也不能达到和谐,然后就打开我的电脑一个人看起新番动画片来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肩膀宽宽的,背有点儿驼。我其实一直很怕她。在三年前的时候我就怀疑她会把我给杀了然后自杀。但那样的事最后没有发生,我走了。就像现在一样,我从我自己的家里走了出去,因为她占领了这里的缘故。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我在楼梯下看到五百块在那里徘徊不定。他看到我好像很高兴,说,你怎么出来了?我说你个跟踪狂神经病我的事要你多管,你干嘛又在这里,不是叫你别来了么?他说我又没到你家里去,在这里走走不行啊。我说随便你随便你,我现在要出去了。他说你去哪里?我说走走。我的声音很含糊,他又问去哪里?我说你管我?他说不是我管你是你要管我,你已经把我包了怎么可以不闻不问呢?我说你去死谁把你包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就是那五张红色的一百块像扇子一样地铺开,我打赌,和我当时给他的那几张钱一模一样——他说,证据,钱我都收了。我说你这么便宜的啊?他说对啊,因为是第一次嘛。一种厌恶的心情忽然从我内心当中泛上来,我感觉像鞋子上沾上了牛皮糖一样在地上怎么蹭都蹭不掉。一时间我什么话也对不上来,什么也不想说,所以我当时拔腿就跑,跑得飞快,一直跑过了好几条街好几条道,停下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我旁边。
我拎起他的领子想一拳挥过去,但是后来没有。我想怎么样我也不应该打人的。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好像从此以后就把我俘获了一样,好像被五百块钱包了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一样。我说你很幼稚知不知道?他说我本来就比你小啊。我说你别这么无耻,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我会告诉你老妈的。他说我不怕,告了你也跟着倒霉。我说你还想要多少钱就报个价只要以后别来缠我可不可以?他看了我几秒钟之后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我说你凭哪一点判断出这种荒诞的结论?他说第一你给了我五百块钱第二你还高兴给我更多。我说你以为给你钱就是喜欢你了么?你这么喜欢钱干嘛不去多接几个客人呢?你以为你套上了一个傻瓜是不是?你快点给我滚我看到你想吐。
他不说话了,大概是知道自己是彻底地弄错了吧。他说,那好吧我先走了,你要早点回家。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点儿心软,不过这次我决定斩钉截铁到底。不然我永远都无法彻底摆脱这些泥团。
我去超市买了一袋啤酒和熟鱼,本来我还想逛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自觉地往家里走,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玛菲见到我买了鱼回来一直围绕着我叫来叫去。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可以接受所有的事情发生了,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就这么一个念头的事,真的,有时你会觉得什么都可以像向你冲过来,你会向它们敞开胸怀,接受攻击。我和小飞自顾自地开啤酒喝,喝了很久,然后一起瘫在床上或地板上聊天,主要是小飞在说,我在半睡半醒,偶尔抗议几句。她问,我们两个还是好朋友吗?我说现在算是好朋友了,以前可不是。她问那以前是什么?我说是配偶。那为什么分开了呢?——小飞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说你快告诉我,为什么分开了呢?然后越哭越伤心。我胃痛难忍,恶心至极。跑到厕所去吐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沾过酒。以前酗酒的时候把胃喝坏了至今没有恢复。出来的时候混混沌沌,似乎听见一个男的声音在对小飞的说话,说他收了我五百块钱,所以现在和我在一起。小飞狂笑起来,那我给你六百块你高不高兴跟我?男的说好啊那你给我。小飞立即从口袋里抽出一叠钱,我飞快跑过去制止了她。男的笑起来说,完了她不肯把我让给你。我说,我是不肯把小飞让给你。然后我发现房间里并没有那个男的,小飞也没有掏钱,她只是拿餐巾纸出来吸鼻子。
后来,大家都睡着了。我又因为剧痛而清醒着。我拿出一把小刀,摸了摸玛菲熟睡的脑袋。乖玛菲,小飞会把你带走的,让你和小安见面。太好了,事情的发展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我的计划也没延期。而且我很细心——我以前看过一部侦探小说,侦探说死者的手腕上只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说明死者根本不是自杀的,真正自杀的人会因为没有经验而在手腕上留下很多不致命的刀疤——但我觉得我是可以做到一刀致命的,我完全可以马上把我的手和手腕一刀两断,但我决定先在那儿划上很多刀,以免小飞受到警察的怀疑。我想尽可能做到体贴。
小飞醒来的时候,将会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红色的床上。床上除了红色、除了她自己,什么也没有了。你说这样该有多好啊。
可是醒过来的人是我。五百块把我叫醒了。他说八点半他要去上班了,再见。我想起来原来都是假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具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