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百合开（ＨＰ同人）》青瓜竹子

3、回魂夜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痛只有自己知道，她的朋友，她的理想，她所爱的人，她回家的路，她已经找不到了

　　

　　这是梦吧……伊润之迷迷糊糊地想。

　　温暖的水体包裹着动弹不得的身体，某种奇妙的声响有节奏地在耳边跳动，连黑暗都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个梦，好奇妙啊，甚至不需要呼吸，也许起来可以和夏汐分享一下。伊润之勾勾嘴角。
　　突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窜进脑袋，来不及细想便被否决，复又睡着。

　　她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时间长到，当她被某种力量挤压出来，长到来不及吸入的空气将她呛哭了，长到当某个女人用标准的伦敦音说出：“就叫莉莉好了。”

　　她依然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

　　一个真实的梦。真实而清晰。

　　真的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当太阳光第三次照在她眼睛上的时候，那样耀眼的光芒刺痛她的眼睛，是那么那么得疼，疼到温热的眼泪无声的爬满了满是褶皱的脸。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伊润之突然恨起这个世界。

　　为什么是我呢……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想穿越的人，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不是XX不是CC甚至不是就睡在我旁边夏汐，为什么偏偏是我！！！！！！

　　伊润之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

　　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恶毒了呢……为什么，为什么我甚至希望这次灾难降临到我最重要的朋友身上……

　　她掩着眼睛，泪水透过无法合拢的手指渗出。

　　不知哭了多久，无论如何哄骗也不停止哭泣的伊润之觉得自己真的是身心俱疲。

　　好累，好累。好累就睡觉吧，也许等睡醒了，就会发现自己依然在家里熟悉而柔软的床上，旁边是夏汐傻乎乎的睡脸。

　　但当她再次见到那熟悉而陌生的窗户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平静得可怕，这辈子也没如此平静过。

　　伊润之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她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呆滞如白痴一样得望着窗外，看着日头一次一次地爬上，什么也不去想。困了就睡，饿了也不哭，有牛奶就张嘴吞下。

　　无论外界如何逗弄，她也只是目光发直的看着窗外。

　　人家都传言说“伊万斯家的小莉莉是个白痴”，甚至连她的“父母”来喂食时都是勉强在红眼睛的脸上挂起笑容，莉莉的姐姐甚至哭着跑回家因为她被人嘲笑是“白痴的姐姐”。

　　这些伊润之都知道。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连自己该怎么办都不清楚，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当她看到这些，她感到了报复般的快感：不是我想来这里的，若不是你们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错，都是你们的错！

　　若是以前的伊润之一定会觉得这是不可理喻的迁怒，但当事情当真降临到你头上的时候，谁还会在乎呢？

　　她用最恶毒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恶毒的，都是害她离开家的罪魁祸首，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憎恨的，所有行为都是可笑的。

　　若是没有那夜的回魂的话，若是没有那夜的回魂的话，莉莉甚至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第二个伏地魔。

　　这个世界没有若是。

　　当月亮第十三次照进窗口，微微发红的光芒撒在睡着的伊润之的身上。

　　她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熟悉让她惊喜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可自己那乳白色半透明的手掌却又让她欣喜的心情冷却了下来。

　　无论如何，回来就好。伊润之抑制住腾升而起的绝望与悲戚安慰着自己。

　　走出熟悉的卧室，熟悉的灯光，熟悉的客厅，熟悉的鞭炮声，熟悉的电视里的春晚，熟悉的热腾腾的饭菜。

　　可是那熟悉的父母，却染上的陌生的银霜，那熟悉的朋友，却有着陌生的成熟。

　　物似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伊润之第一次如此深刻得知道，这句熟悉的诗句，包含着的陌生情绪。

　　她捂着嘴，哭泣的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夏汐很照顾他们，父母也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一股被遗忘的怨怼却悄然升起。

　　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了，他们的对谈中甚至没有一次出现“伊润之”这个名字。

　　她想碰他们，任何一个，可是手掌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无法接触。

　　她安静得更着他们，9点，夏汐要回去了，伊润之满心感激地拥抱了她的挚友。

　　夏汐，遇见你，是我这短暂一生中，最庆幸的一件事。

　　晚上十点，喧嚣的城市还沉浸在欢乐之中，伊家的两位老人，却早早地上床睡觉。

　　伊润之飘在床前，抚摸着父母眼角的皱纹，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愧疚与悔恨。

　　她所亏欠他们的，何止整个世界？

　　若是她没死，是不是就能陪着爸爸妈妈，看着他们一起变老？是不是就能让他们不要如此的冷清？是不是就能……

　　“妈……妈……我好想你们……好想你们……我甚至想，若是那边的身体死掉，是不是就能回到你们身边……我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次我爱你们……还老是给你们惹麻烦，惹你们生气……说你们疼阿汐不疼我……妈……爸……我想回家……”

　　伊润之抱着妈妈的手，泣不成声。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掉到了伊妈妈的眼睛里，她像感觉到什么一般，睁开了眼睛……

　　“……润、润之！！”兴许是伊润之的泪水起了效果，让伊妈妈看见了原本看不见的伊润之。

　　伊润之从未见过妈妈惊惧至此，楞了半饷，顿时了悟，不禁苦笑。

　　无论是谁，死便是死了，生前感情再好，也躲不过着阴阳相隔的恐惧。

　　“……别担心，我只是回来看看，马上就走了。对了，我投胎了，他们待我……很好。”

　　伊润之退离伊妈妈三步，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是不是不要回来比较好呢？也许能带着美好追忆，告诉自己“他们很爱我，他们失去我很难过”。不过知道了也好，那些逝去的，难以割舍的，总算有了个了结，了结了，便可以有新的开始。

　　“润之……”看着女儿失落的脸，伊妈妈突然觉得于心不忍。

　　“什么？”伊润之转身，微微有些惊喜。

　　“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实了。”伊妈妈不断的告诉自己，那是润之，是她想念了很久的女儿，以此来压制自己几乎崩溃的恐惧。她的声音很喘，但她在尝试，她想要女儿完全放下对这辈子的依恋去过新的生活。

　　“哈？”

　　“其实我们本不是你的父母，好好对待你现在的爸妈，他们才是你真正的父母。”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伊润之的眉头缩得死紧，啃咬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她开始担心妈妈是不是被自己给吓傻了，也许她不该回来？

　　伊妈妈何其熟知伊润之，那毕竟是自己养育了十五年的孩子啊，伊润之的小动作所表示的含义她又怎会不知道？看着她熟悉的动作，她才有着“这是她的女儿”的真实感。

　　“不，我没有傻。”伊妈妈渐渐放松，回想着当初。

　　“我和你爸爸是大学里的同学，感情很好，后来很自然地发展为恋人的关系，一直很顺利，本打算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可谁知道，某天你姥姥带着我们的生辰八字去批命，结果显示，我们两若结婚，必定命中无子。你爸爸是家里的独苗，全家就指望着这唯一的一个男丁传宗接代，你爷爷知道了这个结果便极力反对我们的婚事，我和你爸爸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哪会理会这些鬼神之说，毅然的结婚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像那个老和尚说的一样，我和你爸爸结婚5年了都没生下孩子，我们也慌了，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我们一咬牙，拿着八字又找了几个算命的，但是各个都说，我们俩命中无子。后来你爷爷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个巫师，硬是做法把你从你原来的父母那里抢了过来，那个巫师当时就告诉过我们了，这个孩子绝对长不到成年，但我们当时真的是想要孩子想疯了，什么也不理会了……润之，你就是那个孩子。从你出生开始，我们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里，就怕有一天你就这么去了，我们担惊受怕了十五年，但是到你真的去了，我们在悲伤之余，却感到了一丝解脱……润之，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吧，怨完了，就好好回你爸妈身边去，重新生活……”伊妈妈泣不成声，对这个女儿她能不愧疚吗？自己的自私伤害了她……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接受鬼魂的怨恨，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孩子能在此之后过新的生活。她是个母亲啊，即使这个孩子的魂魄是抢来的，那也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啊……

　　“妈……”伊润之从来没想到，小说里的灵异故事竟然真的在她身上发生过，而她却完全不知道。不过，她都已经死了，还计较些什么呢？她毕竟是爱着他们的呀，也许这些爱并不单纯……

　　她释然的笑笑：“妈，你们不欠我什么，我反而很高兴自己拥有这辈子的记忆，我遇到了很多事情，也许不都那么好，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拥有‘伊润之’的这些年。”

　　不该在年三十出现的满月大刺刺的出现在伊家窗外的夜幕上，柔和的光芒照耀进屋子，伊润之乳白色的身体慢慢消失在空气里，母女俩眼里流转的，都是温暖而幸福的目光。

　　十五年的回忆如今慢慢想来，众多情愫已经安于时间的流逝。我仍愿意使用落幕来形容这个平静的收场。它对某些人而言也许只是一段转瞬即逝的故事，但在我内心着实是一场盛
　　大的仪式，庆典或者丧礼，那些怨恨的、遗憾的、喜悦的都已经过去，如今，能把这细碎的画面轻轻的置于记忆里的一角，亦是从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