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看着威远镖局的两人从酒铺出来,不远处九环坞的韩笑与解红云隐在街巷后。镖局的人警觉性很强,他们一直混在街上的人堆里保持着不至于跟丢的距离,这会儿看样子,他们还不打算回去。
“那个姑娘应该就是威远镖局的大小姐,六哥,我们监视了这些天,大当家到底有何打算?”解红云一身素衣,鬓发上簪着未亡人的白花,她虽不施粉黛言语清冷,却掩不住天生丽质和眉宇间的英气。
韩笑面色温和,嘴上却不多言,“大当家如何说我们如何做,其他毋须多问他也不会说。”
简短的几句话,两人不再多言,尾随周一钊和顾芊芊,悄悄跟了上去……人群涌动,身边跑过几个孩童,叫嚷着要去兴王府拾铜钱,不经意听见这些稚子玩笑,解红云仿若脚下生根定定地站住,心头聚然起了一团烈火,烧得五脏六腑不得安宁,她紧紧捏住拳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
兴王府外,两尊威武的石狮旁各立起一排高架,两边挂着的蓝紫两色绣球,正是王府中左右两军的比分。府外围着男女老幼,都在等着拿彩头,整条东安门大街被围的水泄不通。现在兴王府五个球,寿宁侯府有三个,也就是说已撒过三回铜钱了。
顾芊芊和周一钊越走越拥挤,流动的商贩也跟着聚拢而来。人群里纷纷在议论兴王府的蹴鞠赛,有的说铜钱儿撒的多,有的说高挂的绣球贵气好看,还有的在争执小兴王和寿宁侯到底谁能赢。街上乱轰轰的,芊芊举着冰糖葫芦一副乐悠悠的样子,看什么都新鲜,这可是她病愈以来头一次上街,满眼都是人,热闹得很。周一钊跟在她身边,见她东瞧西看不管不顾,生怕人多撞倒了她。
前头人声鼎沸,后面却突然传来骚动,马蹄嘶鸣,一道急令起——“锦衣卫副指挥使到,让开,都让开!”
快马急行掠过,街上的百姓慌忙避让,害得不少人跌倒在地,紧跟着,一大队人马奔来。顾芊芊被周一钊护着,只见一玄色衣服之人在护卫下飞驰而过。
“这些锦衣卫!”周一钊不满地皱了皱眉。
锦衣卫的架势可真是领教了,芊芊觉得街面上太乱可能会发生踩踏事件,拉着周一钊随便进了一家店铺,反正京城的繁华也见识了,蹴鞠比赛又不能进王府去看,还不如等人少了回家。她呼了口气,等看到满目木架上摆的书,才发现他们进了一家书斋,那一本本土黄、灰黑、深蓝的封面,大都是讲史、说经一类的。
……
蹴鞠场上,有人抄球轻轻一传,球到了张鹤龄脚下。他正要起脚,朱祐杬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抬肘直撞他胸口,张鹤龄刚要抬臂挡下,球就被扫走了。
小兴王朱祐杬带球快攻,身边顾孟飞在其左右,其他护卫防守。眼看要攻入自己球门,张鹤龄迅速组织人防守,却万万没想到,那弹性极好的皮球旋转着朝他飞去,然后就是一个满脸花随着一声惨叫。
“侯爷!侯爷!”穿着紫衣的人都围了上去。
张鹤龄捂着脸站起来,“小兴王,你是蹴鞠还是打人,这都几次了!”
朱祐杬忍住笑,颇为抱歉地双手抱拳,“小王球技不精,还望寿宁侯见谅。”
“球技不精?我看你存心找茬,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顶着这一张脸进宫面圣!”从蹴鞠开场,只要球在他小兴王脚下,最后不偏不倚都得招呼到自己身上,张鹤龄一直憋着火,眼看赛局要结束他胜利无望,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比赛陷入僵局,场上立时弥漫起浓重的火药味。好在,远在紫禁城的当今圣上似乎预见了这两位皇亲的剑拔弩张。
“王爷,侯爷。” 负责守卫宫禁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展风扶着腰间玉带大步走进蹴鞠场,他一身金丝云锦玄色蟒袍,面色沉冷,一对剑眉斜入两鬓,仿若苍穹高山上的雪松般挺拔倨傲。
顾孟飞看见他时忍不住身上发冷,他退后半步看着展风走近小兴王和寿宁侯,顿时觉得这场面比蹴鞠有意思多了。小兴王好整以暇,平静温和地看着展风,“看来皇兄对我府中的蹴鞠赛颇为挂心,劳烦你跑这一趟。”
展风抱拳对面前两位行了一礼,“皇上言,宫中的蹴鞠圆社怎比得上小兴王和寿宁侯的比赛,特赐彩头,并让我将结果带回去。”他抬手一挥,一个锦衣校尉捧上鎏金龙纹托盘,上面打开的七宝锦盒中放着一对芙蓉如意鱼形白玉环佩,寓意吉祥如意连年有余。此佩乃年初云南沐王府进贡的贡品。
张鹤龄冷哼,不屑地瞥了眼玉佩,瞪着展风道:“你可真会挑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小兴王串通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像成心恶心他一样,只听铛地一声,司仪太监鸣锣,有人尖着嗓子喊,“比赛结束,小兴王府对寿宁侯府,五比四。”
这结果看起来双方实力相差无多,但事实上比分不包括张鹤龄身上和脸上挨的那几球。展风望其左右,心知寿宁侯吃了闷亏,被小兴王戏耍了一番。他眉心一紧,皇上派他来就是为了不让这两位皇亲宗室打起来,小兴王倒没关系,只是今日让寿宁侯忍下这口气,他日指不定还要生事。
只见张鹤龄刚要发作,展风言道:“愿赌服输,恭喜小兴王爷,皇上的这份礼还请收下。”
“谢皇兄赏。”朱祐杬对着紫禁城方向弯身一拜,待他起身,见张鹤龄忍住怒气不发一言,轻笑着将锦盒递与府中管事,让方才蹴鞠的侍卫们都下去了。
他径自带一众人出了蹴鞠场,顺着湖旁的鹅卵石小径往前走,“寿宁侯、展风,不若坐下喝杯茶再走。”
后花园的凉亭近在眼前,张鹤龄却一点也不客气,“茶就不必了,我受了伤,回去还要请御医看病。”
展风刚要回绝,这时奉茶的侍女正朝他们走来。他下意识地扫了眼,顿时察觉哪里似有不妥。那几名侍女衣饰装扮并无不同,她们之中的异样……忽地眼光一闪,展风唇角微扬,原来是手。王府中的侍女怎会出这等失误,而寻常女子又何以双手骨节突出,走路气息异常沉稳毫无虚浮?她是个练家子,且武功不弱。
解红云托着茶盘向花园中的人越走越近,心里万分紧张,生怕自己露出端倪不得上前。她小心抬起眼睑,不料对上一双锐利带着杀气的眼睛,心下一惊,即刻双手运劲将手中杯盘掷了出去,然展风已飞身向前,抬腿踢翻了扔过来的东西,
“来人,有刺客!”
解红云身法一转,整个人跃将出去,抬起手臂袖箭对准了小兴王——咻地一声,短箭飞出。
顾孟飞顷刻将小兴王推开,踢起地上石块撞飞暗器。他护着朱祐杬和张鹤龄退进身后假山,剩下一众锦衣卫将解红云团团围住,让她插翅难逃。
展风负手立于一旁,一声令下,绣春刀出鞘,明晃晃的银光刺着解红云的眼,她拔出腰间匕首,一声低叱,和锦衣卫缠斗在一起。
隐在不远处殿宇顶上的韩笑心急如焚地看着被围攻的解红云,锦衣卫训练有素人多势众,红云没有贴身的双刀在手,打斗之中看起来凶多吉少。韩笑不禁自责,怪他一时大意让她混进王府伺机报仇,现在深陷重围要如何脱困才好。
假山之后,毫发无伤的张鹤龄幸灾乐祸地想,老天爷真是够意思,让别人来替他出气,堂堂兴王府让刺客混进来,不笑掉满京城的大牙。尽管心中乐开了花,但明面上,张鹤龄佯装愤恨地指了指,“他妈的,真是晦气,这刺客捉住了定要凌迟!”
他话音刚落,一阵刚猛的拳风袭来,顾孟飞有所警觉,闪身挡在朱祐杬身前以掌对拳,没想到那蒙面人只是虚晃一招,反手抓走了他身侧的张鹤龄。七煞拳!顾孟飞心中一凛。
颈间一凉,一柄短刀架在了张鹤龄脖子上,“都住手!不然要他的狗命!”
“住、住手,展风,本侯在他手上……”张鹤龄惶恐地吩咐,又不敢太大声,担心身旁的刺客手一抖,自己就会脑袋搬家。
打斗声止,锦衣卫皆不敢妄动,只能将女刺客围住。展风握紧双拳,冰冷地看着突然现身的蒙面人,“放了寿宁侯,想要什么尽管说。”
“放她走。”
“六哥……”大仇未报,解红云情急之下上前,韩笑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此时,王府侍卫早已将整个后花园围得密不透风。
展风细思片刻,望向朱祐杬,“王爷以为如何?”
小兴王自问没做过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今日引来刺客让他心烦意乱得很,只气恼地挥了挥手。展风会意,让人放行。韩笑架着张鹤龄和解红云一点点后退,众侍卫和锦衣卫在后面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
一直到了王府后门,那里也有侍卫把守,再也退无可退。张鹤龄已经吓得湿透了背后衣衫,颤声问:“你们,想怎么样?”
韩笑看了眼解红云,猛地一掌将张鹤龄打飞出去,他二人立时飞身而起踏着侍卫准备越墙而出。展风接住张鹤龄,仓促间抄起旁边递上的□□,对准院墙之上——利刃飞出,女刺客身中一箭,但仍是逃脱了。
展风气愤地一甩袍袖,“放响箭,其他人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