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于崖

4、四

　　宋峥与魏姝至坤宁宫时，已是太阳将落未落之时，在王井撺掇之下，魏皇宫新建好几处宫殿，又扩建了坤宁宫，从无忧宫过去竟要绕许多路。
　　宋峥进宫向来只可步行，又在军中历练许久，这点路程自不在话下，一路步伐稳健。魏姝却是公主之尊，向来有步撵可乘，跟上宋峥已是吃力，何况路程不短，走了一段便有些气力不济，　　宋峥似是不觉，魏姝更不肯主动提，一路咬牙坚持过来，到了坤宁宫，气喘吁吁却不肯失仪，忍得脸色发白。
　　宋峥转身看她，她亦不肯示弱倔然看回去。
　　宋峥与她对视半晌，才忽地欣然笑道:“阿姝，幸好你没有变！”声音里隐约带了少年时常在的清朗松快。
　　太阳的余光柔柔洒落下来，将皇宫的肃穆消减了七分。宋峥站在殿前，似乎仍是曾经爽朗的少年。
　　魏姝忽地哽咽。原来，他亦在疑她。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魏姝刷地转身径直向殿内走去，转到不见殿门的地方，方抬手擦掉将落的泪珠。
　　魏帝得知宋峥逼宫便一病不起了，此时已是神智不清，因不能受风，坤宁殿内门窗紧闭，昏暗而沉闷。
　　皇后日夜照顾魏帝，亦是日益憔悴。一见魏姝进来，抱着六岁的小儿子魏毅泪如雨下。
　　魏姝几步上前搂住母亲和幼弟，心下有些冷然，前日因，今日果，哭又有何用呢？眼神放空，却终忍不住落下泪来，痛哭失声。
　　魏姝哭了一阵，却还是强忍眼泪冷静下来，犹豫许久，终是哽咽开口:“母后……母后可知，宋家……为何造反？”
　　皇后猛地抬头看她:“宋峥先去找你了？！”
　　魏姝吓了一跳，却还是点头:“嗯。”
　　皇后冷笑道:“难怪要将你单独留在无忧宫！”
　　魏姝听得心里一沉，却没说话。
　　皇后却话锋一转，深色凄然道:“到底怪我贪恋一时安乐，若我多劝你父皇一句，说不得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都怪我，怪我……”说着，精神竟有些恍惚起来。
　　魏毅看见母亲这模样，也忍不住抽抽搭搭哭起来。
　　魏姝则不禁骇然，忙将幼弟搂在怀中，握住皇后的手道:“母后莫急，宋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没有圣旨万万不敢越过父皇去，我们还有机会，交给我便是。”
　　皇后听见这话，眼神才又渐渐清明起来……看着魏姝，缓缓叹了一口气，却道:“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魏姝握着皇后的手一紧，而后缓缓放开:“母后照顾好父皇，自己千万保重。我……尽力送阿毅出宫！”
　　皇后又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目光又黯了下去。
　　魏姝跪地叩首，牵起还在抽噎的魏毅，脚步沉沉，向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