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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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扫视了下十年未曾改变的菜单，侧着头对着旁边的人说道，“雪峰，待会咋俩混着吃，这样我就可以多点些肉饺了。”
“行，全要蒸饺？”吴雪峰跟着一起望向那对顾客实在有点不怀好意的，高高的，些许破旧的菜单，“再要点混沌吧，我可是中午饭都没吃的。”
“咦，”听到这句话叶修将视线收回聚拢在吴雪峰身上，笑了开来，“巧了，我也没吃！那就两份菜饺，白菜的……和韭菜的……行吧？然后二份肉饺，一碗馄饨吧。”
吴雪峰弯了弯眼角，“跟以前一样呢。”
“呵呵，”叶修笑了笑，“男人，就应该多吃点，以后才有能力去干大事啊。”
“你竟然想搞事！”吴雪峰惊讶地说道。
叶修挑了挑眉，“我们的口号是？”
吴雪峰瞬间理会到，“拯救世界！世界属于三体！”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去你的！”叶修听到这个答案直接笑出声，打趣地用脚踢了下，还想说些什么就正好轮到他们点餐了。
吴雪峰内心有点隐隐的不安，叶修的目光实在是太温柔了——他总是微微弯着眼角，扬起一丝微笑，不会多加责怪他的一切过错和打闹，若这是真的，会让他感到心疼，若这是假的，又让他无地自容，心更疼。
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若是他没有来会发生什么呢？
“想啥呢雪峰大大？”叶修歪了歪头，晃了晃手中的牌子，“先找个地方随便坐坐吧，靠窗？”
“我无……”话还未说完，他就停住，指向了另外一个跟靠窗南辕北辙的偏僻的角落，“那儿吧。”
叶修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理解性地点了点头，晃悠悠地走了过去。与他脚步不符的是，他的脑子里面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念头，用来回答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角落。吴雪峰是半路改口的，就代表他是故意选择的那个地方，叶修又环视了下周围，因为已经过了晚餐高峰期的时间，又不是什么节假日，这家餐厅也并没有打着什么土特产的噱头，于是宽敞的餐厅里虽然也坐了那么十来个人，但还是越显凄清。
所以只有两个答案了：他有什么想说的，或者他有什么想问的。叶修沉了沉脸色，想到吴雪峰的性格，和这种环境，还有那提示着危机的第六感，他一定是想问什么，而且那个问题将是自己非常不愿意回答的。
那么是什么？该怎么回答才好？如何回答才是正确选项？之前和韩文清还有张新杰解释的时候参杂了假话主要是为了以后的行动方便，那么这边呢？吴雪峰毫无疑问是个特别靠谱的帮手，游离于苏雪樱的交际网之外，又身为前职业选手，有一定说服力。
要让他帮自己。
“叶修，饭已经到了。”
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叶修有点尴尬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老实地回答道，“刚走神了。”
吴雪峰也不生气，拿起筷子将自己面前的混沌赶到另外一个空碗里，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是在想怎么回答我之后的提问？”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虽是叶修，被如此强硬地戳穿自己想法也有一点慌神。不过那只是微微一瞬间，叶修也不是什么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人物，耸了耸肩立刻否认道，“你知道我可不是会去思考这种事情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你在撒谎，”吴雪峰将一大碗混沌推到叶修面前，抬起头凝视着那双眼睛，“似乎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话说的奇怪，但对面的人却一脸认真。
叶修皱了皱眉，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和吴雪峰很少联系了，留着的恐怕只有空气里那不知名的什么联系，也许，可能，是之前和他一起经历过非常艰苦的时代的羁绊之类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分离了这么久的时间段就没了，隔阂肯定是有的。再加上还是这个世界，吴雪峰现在了解的状况，对他的认识，以及对他的看法都是现在的叶修所不清楚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叶修马上下定决心，保持沉默，减少说话以免出差错。
吴雪峰皱了皱眉，似是不太满意这种不回话的状况，“你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那很麻烦。”略略带着点火气的声音让叶修暗叫一声不好，同时脑袋里翻着更加得体的回答，无论从什么方面出发，现在离开吴雪峰都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选择。
他非常需要助力，需要得不行，“雪峰，你冷静下听我解释……”
吴雪峰听闻点了点头，“你的确需要给我一个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解释。”
果然是这个问题。
他最难回答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个扩展题，他认为自己需要的就是用不同的方式将它转换为最能博得提问者——例如韩文清或者张新杰，同情或者信任甚至好感度的故事。
为了这一点他必须谨慎挑选作为其唯一的“真实性”的自己经历的一部分，在和那两个人交谈的时候，他是直接伪装成假的叶修，真实性则是为苏沐橙和叶秋报仇。那么现在呢？除掉绝对不能说的，自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以外，有什么能够得到吴雪峰的理解？
这是一道基础分为60的加分题，回答得越好，对他就越有利。叶修舔了舔嘴唇，他能感觉自己的烟瘾正在侵犯自己的全身，他从来没有在餐厅里吸烟的习惯，现在却像是无法抑制了一样。他正了正脸色，准备将跟老韩说的那一套再加个工，“我……”
“你又要骗我了，”对方蛮横地打断掉他的话，在叶修愣神的期间，夹起一个肉饺往他嘴里塞去，“我并不是很想听你将要准备说的这份，非常完美的说辞。”
叶修吃下那个饺子，肉汁在他的嘴里扩散开来，油腻的感觉难得让他有点晃神。
溃不成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地举起双手遮住脸，陷入了一声缓慢而又冗长的叹息中。暗沉的灯光撒在他的身上，搭配着黄色的墙纸，吴雪峰几乎要认为时间要停止了。在那双手上下抚过了好几次脸后，那个熟悉声音才再次响起，词句却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自信，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喉咙里一个个挤出来般，夹杂着痛苦，“我是叶修的弟弟，叶秋……是个军人。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呼，在一个白色的房子里，苏雪樱……”
哪怕是最年轻的作家也不会写出的如此磕磕巴巴的文章吧。在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前，吴雪峰露出了一个幸福又苦涩的笑容，安安静静地听他轻轻地诉说。
看吧，谎话简直信手拈来。
我怎么可能告知你们真相？
从那个白色的房子开始，在蓝雨和黄少天和喻文州他们见面，挑衅了他们。建了自己的公会，遇见了包荣兴，和王杰希一起去吃了一顿类似鸿门宴的饭，找到了一个叫做蓝河的人帮他忙，还和韩文清，张新杰建了个口头的互不干涉协议，最后是那个女人。吴雪峰察觉到每次提到那个叫苏雪樱的人，他都会暂停许久，下一句也往往接不上之前的内容——硬生生地，笨拙地掐断了那些不想让他知道的内容。
带着违和感，带着怀旧感，带着同样的温柔。
明明不是记忆里得那个人，甚至对方已经为他出示了那些只有可能是在战场上才会造成的伤疤，还有什么值得疑惑的呢？
这般想着，就有点出神，他望着自己手边的盛着饺子的餐盘，未经思考地脱口道，“我比王杰希好吧？”
对面的人放下双手，露出一个眼角微红的脸，微微张大的眼睛里流露着的是对话题转换而感到的不可思议，“我们敬爱的雪峰大大，你就一直在纠结这个？”语气里却稍稍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安心。
吴雪峰没有理会语句里的戏弄，开口道，“饭，只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才行的吧？”
“诶？”
“一般来说，和谁一起吃饭，不就代表着‘我和你是一伙的，我喜欢你，让我们结盟’的意思么？”吴雪峰再次开口道，“对于要和谁分享一块面包，”他停住话，深深地望向叶修，“你应该是很挑剔的。”
这是在指责自己的不对了，叶修苦笑了下，“雪峰，你要知道……”
“你不应该那么做的，”但是吴雪峰并没有听他的解释，“吃东西本就是一件很私密的事，你应该和你愿意相处自在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那个时候的王杰希。”
“所以说……”
“你不是会那么做的人，叶秋。”吴雪峰抿紧了嘴唇，似乎想说出更加有说服力的例子，却干涩了半天，重复着，“你不是会那么做的人，哪怕再怎样你也不应该这么去做的。”
这样不是你，你应该更加自由，更加无拘无束地翱翔在广阔的晴空之中。
“叶秋。”他坚定地再次呼唤他的名字，“做你想做的吧。”
话落，叶修突然感觉身体一轻，竟然就放松下来了。
他没有问他更多的问题，他也不想把苏沐橙的事情给说出来。韩文清和张新杰是一大助力，他们与自己的目标相同，喻文州则是本来就感觉有什么不对，一点就行，是个热衷于看热闹的恶劣的家伙，黄少天有点天然，但是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喻文州的变化，至于其他的没有被她特别感染洗脑的人，像是楚云秀之类的，他过段时间都会一一去拜访，再加上现在苏雪樱也加了他的好友，他可以做的事情就渐渐变多，什么都上了正轨。
仿佛马上就要夺回所有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叶修出神地望着头上纯白的天花板，被斥责这样是不对的时候，他安心了，被询问他比王杰希好而不是一些其他问题的时候也安心了，而现在这样被否认的时候，简直轻松的不行啊。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叶修恍然了。当自己希望去拯救那些深陷沼泽之地的自己的朋友的时候，他也是一脚踏进去的人。沉重的，痛苦的，嘴上说着不在意的，下意识忽略的，假装还好的，所有的这些早已变成一双双手，拽着他的灵魂下坠到那肉眼难见的深渊里。
真是白活了几十年啊。
“哈哈哈，”叶修笑出声来，最开始只是细微的难以让人听见的声音，之后越来越大，惹得对面几桌的人都皱着眉头转过去看看谁这么不讲素质。服务员看到其他客人的脸色，急急忙忙地从餐台那里跑过来，却渐渐顿住。
在他面前，这个笑的如此酣畅淋漓的狂人，却是带着一副自嘲难看的尘世的脸，泪流满面。
他根本没有多加思考的坚决地转过身，不去指责那个还在笑的男人，而是深深地对着其他顾客，鞠下一躬以表歉意。待他做完，竟从那笑声里隐隐听出了哭泣的味道。
吴雪峰红着眼眶看着这一幕，逐渐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忽然认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寻找得小队长，是那个与生俱来站在山巅之上，向他微笑伸出手唤他搭档的，心脏的另一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