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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生活的另一种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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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另一种颜色
王北北说:“高为尚,一个月没见,我都开始思念你了。”
高为尚说:“王北北,你真是个多情的孩子,我会记住你对我的这份好的。”
“春节怎么过的,女朋友还好吧?”王北北像领导关心部属一样亲切随和。
“都挺好,很和谐,你呢?”高为尚问王北北。
王北北回答:“我啊,春节去了趟香港,和资产阶级作了一番搏斗,结果遍体鳞伤。”
“遍体鳞伤?”高为尚疑惑地看着王北北。
“是啊,香港的针头线脑都死贵死贵的,本来想大采购的,结果只能见了用的手摸一摸,见了吃的流流口水,狼狈不堪地回来了,不过再克扣自己,兄弟还是不能忘的,呶,这是从香港带给你的礼物。”说着王北北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指甲刀,很豪迈的样子。
“这不三七的么,门口商店就卖呢,只要两块钱。”高为尚接过指甲刀,拨弄着看了看说。
“不是吧。”王北北接过指甲刀,盯着镂在指甲刀上的三个阿拉伯数字说:“还真是呢,我都没仔细看,又被资本主义给欺骗了,不过这把指甲刀也算去了趟香港,出口转内销,更有纪念意义了。”说着,王北北又把指甲刀送到了高为尚的手里。
“谢谢啊。”高为尚把指甲刀放进抽屉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
学校还没正式开学,时间尽着自己支配,这段日子是最尽兴的。
王北北对高为尚说:“高为尚,我刚认识了两个女孩,晚上一起去KTV飚歌吧。”
“我不去,我女朋友知道了会批评我的。”高为尚说。
“你真是个实事求是负责任的好男人,可你女朋友在北城呢,她又不知道。”王北北继续拉拢高为尚。
“就算她不知道,我也会批评我自己的。”高为尚说。
“行行行,就算你是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吧。”王北北说,“那不叫那两个女孩,就咱哥俩,流金岁月KTV,尽情飚歌,怎么样。”见高为尚还是犹豫,王北北便生拉硬扯的将高为尚拽出了宿舍。
流金岁月KTV,灯光摇曳,莺歌燕舞。
一进了包间,王北北就喊着:“服务员,找两个陪歌小姐。”服务员应声而去。
“王北北,你想搞非法勾当啊?”高为尚不高兴地朝王北北喊着,“不是说好了就我们两个吗?”
“高为尚,你千万别发散性思维,人家陪歌小姐,也就是陪你唱唱歌,没别的。”王北北对高为尚解释着。话音刚落,两个穿黑裙的女子便推门进来了。高为尚迈眼看去,女子拖地的黑裙穿在身上还算周整,可走路一迈步子,才发现裙子的衩都开到腰上了,稍微一动,大半个屁股就白生生露在外面,看得高为尚很不适应。两个女子进来后便径直在高为尚和王北北的身边落了座,高为尚有点羞,迈过头去看王北北,王北北却自顾和身边的女子聊得火热。
“先生想唱什么歌啊?我帮你点。”身边的女子一坐下便侧过身来,殷勤地和高为尚套着话。倒闹得高为尚有些不自然。
“《水手》吧。”高为尚随口说完,女子便说,不想先生还是个怀旧的人呢。便起身去点歌了。那边,王北北对那个女子耳语了几句,女子出去了,稍顷,啤酒、果盘便摆在了茶几上。
高为尚在这厢刚唱完《水手》,王北北和那个女子便推杯换盏加唱歌的闹腾起来。
“先生不常来我们这边?看着面生呢。”女子巧笑着和高为尚搭话。
“没来过,我有女朋友。”高为尚冷冷地说,似乎对女子的殷勤并不接受。
“有女朋友就不来了,先生把我们这儿想成地狱魔窟那么吓人了。”女子笑着说。
“这里不是正经人来的地方。”高为尚扔出去这句话后,倒觉得有些唐突了。
“怎么算正经人,怎么算不正经的人,倒是说不定呢。那先生说政府的官员是不是正经人,学校的老师是不是正经人,他们倒常来这里呢,这个包间的对面就坐着几个大学老师,先生不信自己过去看看。”女子并没有和高为尚争辩的意思,把个道理讲得委婉细腻。
“正经人不正经人是个人的问题,不是按行业划分的,政府官员、老师里照样有人渣,倒是不入流的人群里常有肝胆之士,就像妓女有义妓,盗有侠盗。”几个回合下来,高为尚不象刚才那样不适应了,倒摆出一副要和女子理论的架势。
“先生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若按了先生的意思走,正经的人来了这里也只唱唱歌、作些正经的事,倒是不正经的人,想了不正经的点子,作些不正经的勾当。”女子说。
“那在你的眼里我们算不算正经人呢?”高为尚用手做了个回环的动作,把王北北和自己拢在里面。
“正经不正经是写在心里面的,我不好和先生说。”女子故弄玄虚着,使高为尚有种被老师不点名批评一般的不踏实感。
那边,王北北和女子闹得正欢,高为尚想着,王北北真是个会享受的人,似乎对谁都不必负什么责任,只由性而为,真是一种轻松的活法。
被女子闹了个不疼不痒,倒激起高为尚说话的兴致,只是这一次,他冷冷的语言似乎有了温度,不若刚才那般横眉冷对了。
“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啊?”高为尚转过头,有点唐突地问女子。
“这是我的工作。”女子瞟一眼高为尚,轻描淡写地说,笑还挂在脸上,只是生硬了许多。
“但是客观地讲,在一般人看来,这种工作是被人说三道四的。”高为尚继续着。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女子拿起茶几上的啤酒瓶,灌了一口啤酒接着说,“从刚才先生说的什么妓有义妓里,我就听出来先生是怎么看我的,实在点,不就觉得我们是□□女吗。”
“我没这意思,是你想多了。”高为尚打断女子的话自我辩解着,他没想到女子的话倒说得这么直接。
“先生不用解释,不光你,来这里的人都这样看我们,甚至有人唱着歌就塞给我一百块钱,想着脱我裤子呢。”女子讲笑话一样说着话,倒逗得自己有几分乐了,压了一口啤酒女子又接着说:“一百块钱就能脱我的裤子吗,要那样,我还不如直接挣那个钱倒干脆。”女子说着,回头看一眼高为尚的表情,高为尚一副专注听女子说话的样子,而那女子,却只把所有的轻松挂在脸上。
“我是□□女吗,我不是,我只是个陪唱歌的,我能到政府当公务员吗,我能到大学里当老师吗,我不能,我爹妈没钱,我念不起大学,所以我只能找这样的工作,我得生活,我得养父母。偷是犯法,抢是犯法,所以我不能干,就是能干我也干不了,那我干什么,去乞讨,我有胳膊有腿的去当叫花子?那还不如让我去死。”女子继续说着,非常激动的话题竟一直被她说的那样平和,“我是女人,但不会因挣钱而做男人的玩具,我也有理想,这话说出来可笑,是吧,但我真的有理想,攒钱,养父母,参加自考,拿大专文凭,找好工作,找好老公,这就是我的理想。我是个人,我得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女子说完,看着高为尚,而高为尚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觉得听起来有几分沉重,虽然自始至终,女子都很平和。
“他们的歌倒唱得很时髦呢。”高为尚岔开话题,对女子指点着王北北他们唱得一首关于什么哥哥妹妹的歌。
“当然了,小妹唱歌还得过奖呢,那个先生每次都和她合得来。”女子应和着高为尚的话。从女子的话里,高为尚知道王北北边上的那个女子叫小妹,也知道王北北是经常来这里的。
“那他们倒是从一见钟情到日久生情了。”高为尚自言自语地嘲弄着王北北。
“小妹可不敢想着和那位先生什么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的,只是工作罢了。”女子说。
“指不定呢。”王北北应着女子的话。
“小妹命苦,以前清高着呢,可去年家里连遭变故,等着钱用,都知道她在城里工作,所以家里指望着她,可小妹哪里有那么多钱,拿不出来,家里便说她是白眼狼,要来城里找她,小妹哪敢让家里人知道她在城里做这看不上眼的营生,于是说马上把钱寄回去,可钱那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怎么办?借,可平时对她爽爽气气的男人,一提借钱就都没声了。小妹几宿没睡着觉,后来便开始挣那种钱了。”女子说着,便朝那个叫小妹的女子看去,茶几的另一端,那个女子和王北北情呀爱呀的歌曲还正唱得热闹。女子又接着说:“小妹给家里的钱还没挣够,却摊上严打,虽没抓住现行,但有风说警察会找上门的,小妹便害怕了,遇上这种事,罚款不说,可能还会拘留的,于是小妹左拉右套找到一个管点事的警察,也不知那风里听来的事是真是假,小妹便在那警察找的小旅馆里把自己脱得精光,那之后,果真没出什么事,倒是让小妹坚定了一个想法——她那白生生的身子是她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资本。像你说的,小妹成□□女了,可她是被逼的,这里很多人都是被逼的,虽然刀枪没有架在脖子上,但比架在脖子上还厉害。”女子悠悠的说着话,喝着啤酒,像是在给高为尚讲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与己无关,与高为尚无关,也与他们所置身的这个世界无关。
王北北他们一曲唱罢,便对着高为尚喊:“你在那边老老实实也坐得住,来一首吧。”
小妹也对女子说:“你又和人家先生谈你的理想呢,人家先生才不爱听呢,你们也唱一首吧。”
于是几个人轮番又唱了几首歌,在音箱的聒噪和灯光的旋转里,高为尚有一种迷幻的空虚。他甚至开始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
回来的路上,王北北说:“高为尚,你今天怎么看着不高兴?”
高为尚说:“王北北,我觉得你在教我学坏。”
王北北说:“你简直就是个迂夫子,我教你积极入世呢,怎么会学坏。”
高为尚反驳:“我才不入你的世呢,我爱我们家秦小月,我爱学习。”
王北北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