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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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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流动,月上旗杆。水生潺潺。栀子花的香味随着水汽袅袅飘散。一艘巨大的龙舟缓缓行进在江面上,弥漫在水面上的烟雾被冲散开来。船头,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伟岸的男子独自站立,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端在手上的琉璃杯被随意地晃动着。眼神是看惯了春花秋月的随性与慵懒。身后,透过随风飘动的轻纱可以隐约看见舞姬窈窕的身姿,女子的胭脂水粉的香气混合着酒香在宽敞奢靡的船内流淌回转。
一个高冠华服的中年男人从船舱内走出,对着站在船头吹风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开口:“陛下,江面上风大,不如……”
“无妨。”男子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似乎很享受这种带着江南特有的娇柔的晚风,以及芳草气息。见此,很有眼色的高冠华服的中年男子躬了下身,缓缓地倒退了几步,离开了。
男子低头,看着酒杯中荡漾的酒水倒映着银白的月轮,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昔日那个洒满月光的高台,一个身穿黑色战甲的青年在禁军中奋勇厮杀,最终不敌,被迫跪在了他的面前。那时候月亮也是这么圆,月华如流水。淡淡的血腥味在高台上弥散。沉默在早秋的晚风中扩散。没有人敢说话,或急或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青年受伤了,手臂上,腿上,都是被兵刃划开的伤口,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但他却一声不吭。
一个皇储,一个将门之后,横贯在他们中间的是无法淡忘的杀父之仇,这注定了他们无法成就君圣臣贤的美谈。
所以他必须杀了这个人,为他的储君之位,为了即将到手的江山。在亲自动手的那一刻,也许是真的感到惋惜的吧。
一剑划开了青年的喉咙,也结束了他们曾经的情谊。
点点血迹喷溅在光华满地的高台,就像昔日里两人共赏的腊月红梅。
“可惜,你终究不能看我登上那王位,创造不世功业……真是可惜了。”
男子缓缓转动手腕,将盛在琥珀色的琉璃杯中的酒水倾泻于江面,醇厚的酒香亦随风散去。
雾渐渐浓了起来,巨大的龙舟被笼罩住,只能依稀看见挂在船檐上的昏黄的摇曳的灯火。
几艘规模较小的船只在龙舟的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安静地,就像守卫者一般。
躺在床上的洵似乎梦到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物,不仅皱起了眉头,还咬住了下唇。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大概是终于不胜其烦了,身体一扭,整个人连带着怀中的抱枕一块从床沿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洵睁开眼睛,愣了愣,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虽然他皮糙肉厚不怕摔,但这一摔还是让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抬头望窗外看去,明晃晃的满月跟梦境中的一模一样,这让洵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恶意,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走到窗前,刷的拉上了窗帘。
“爹爹,爹爹,我做了一个梦。”顾不上穿鞋,洵赤着脚蹭蹭地跑下楼去。正是深夜,绝大部分人类都已经入睡了,只有少数夜猫子还在恣意消耗生命。潏正在客厅里看报表,几份文件被摊开放在长条沙发上,其中几张纸没有夹好从文件夹中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因为少了几个人客厅显得静悄悄的,非常冷清。
前些日子,滉突然提出让洵继承南宫,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老宫主还是决定与滉一同回去,坐镇南海,以防多事之秋有人趁机作乱。
老宫主要回南海,太妃自然是跟着的,润则是因为滉的表情太过忧虑重重,决定会去住几天,顺便帮弟弟收拾教训一下挑事的族人。不要看润平时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担当的,重要的是,这位前太子其实还是一枚弟控。
不忍心看弟弟头痛忧虑的样子,就索性跟着一块回去,必要时捋袖管揍人,这倒是让洵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润竟然还是个好大哥。
当润提出他也要回去帮忙的时候,滉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表现出欣喜的样子,当时洵就在一旁看着,愣是弄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是好是坏。不过看太妃的神色,大概应该不曾发生过兄弟阋墙这种事。
洵跑到潏的跟前,无视他手中的报表,直接抱了上去,头扎进潏的怀里,扭了扭身体,分明是一副任性撒娇的样子。
洵的撒娇让潏有些意外,随手将报表搁到了一旁,在洵的头顶上摸了摸,轻声问道:“怎么了?”
潏的气息让洵很有安全感,不由得多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将自己做的梦说给他听。
照以往的经验,洵的梦境往往有警示的意味,让人无法视若平常。潏的反应果真也如洵所预想的一样,先是略微思考了一番,接着便做出了禁足的决定。
潏是有相当的自信能够护洵周全,但眼下润不在身边,出于谨慎,还是不得不防。不愿冒一丝一毫的风险,这大概便是为人父母在面对子女安全问题时一贯采取的态度。
并不意外会有这种结果,但洵还是小小地哀嚎了一声,以示抗议。当然这种微弱的抗议在潏的面前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被全盘驳回。
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不管是任何人都会或多或少地生出抵触情绪。但作为家长的潏早就掌握了如何安抚洵的方法。
潏在洵的背脊上拍了几下,放开洵,笑着说:“下午我买了个蓝莓蛋糕,就在冰箱里。你最近不是很喜欢蓝莓口味的么。”
话音刚落,洵就抛下潏撒开小短腿直接奔向冰箱。
第二天,泓带着一箱水果出现在大门前。
“潏大人说你最近不能出门,让我过来陪你。”
洵打开门,泓抱着水果熟门熟路地走向冰箱,将水果取出来整齐地放进冰箱。娴熟的姿态让关上门跟在后面一块进屋的洵不由地反思是不是自己时常麻烦泓,都让泓习以为常了。
当洵向泓表达歉意的时候,泓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似乎洵的反应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这不算什么。我和湛都是潏大人亲手教出来的。润殿下也很照顾我们。这点小事洵你不必放在心上。”
泓是真的不在意,反而是洵被他弄得非常的不好意思。尤其是泓竟然像潏和润那样揉了揉他的头顶,将他的头发弄乱了。
被当成小孩对待的洵有些不适应,毕竟在身为杨文的时候,他和泓是像平辈一样相处的,现在这种情况让洵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才是对的。
略微思考了一下,洵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反正,就事实来看他就是五短身材的水族幼儿啊。
随着天气的变热,院子里的许多植物都生长旺盛,一副生气盎然。丝瓜藤终于顺利地爬到了架子的上面,开始恣意地铺展。绿油油的叶子遮蔽住阳光,在地面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洵本来是打算种南瓜的,但想着丝瓜的花黄灿灿的更好看,便放弃了南瓜,改种丝瓜。
兰花精有禄正在院子里给植物浇水。洵拉了张椅子坐下。早些日子前,润在花鸟市场里闲逛,看到顺眼的花卉便往家里搬,其中有一盆特别指明是给洵的。洵起先还以为是什么能结果果子可以吃的植物,没想到竟然是含羞草。
按照润的说法,就是“戳一戳就会害羞的小家伙”。
起先洵还有些介意润说他像含羞草,但养了几天,反倒让洵对含羞草这种植物产生了某种兴趣——真的是戳一下就会害羞地缩起来啊。
被禁足的那几天,洵除了吃东西睡觉看书晒太阳,就是窝在院子里看有禄侍弄花草。偶尔拿手指头去戳那株含羞草,看它怯怯地收起叶子,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
泓倒是没觉得洵幼稚,反而觉得他太过文静沉稳,不够活泼,于是时常拿一些市面上很受欢迎的玩具给他玩。更是将客厅里的电视机改造了一番,安装了游戏机,于是两人便时常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游戏。
虽然作为杨文的时候洵也曾作为后备役帮室友打网游,但这种双人竞技的游戏比较少玩,一开始总是输,输的人则要接受惩罚——喝下一杯各种水果混合榨出来的水果汁。
作为输家的洵没少喝那东西,虽然很喜欢吃水果,但这种混合了多种水果的神奇饮品并不是谁都能消受的,每每喝完,一脸菜色。
好不容易赢了一回,泓的反应却让洵相当失望——分明是一杯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饮品,泓竟然能泰然自若地喝下去,并且面不改色。
洵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泓,这人也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因为被禁足,领地内有人上香请水神,洵没有理会,只是让手下的人去处理。被派去的人回报情况,洵听完也没在意,点个头表示听到就让人回去了。
在润他们回来之前,洵是真的打算安安分分地待在住处,不理事务。
润临走之前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归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潏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之前泓还只是时常过来看看,之后便索性住了下来,陪洵一起专研那些古时传下来的手工玩具。
杜世澄那边因为博物馆失窃的案件忙得焦头烂额,赵方上香请水神,却没有任何音讯。找了鬼王云善,那个狡猾的家伙只说水神闭关中,暂时不理会凡间事物。
杜世澄暗自骂了声,却别无他法,只能先找梁青书商量对策。
博物馆丢失的物品并不是非常的特殊,只能说是馆内万千珍宝中的非常稀松平常的一件,当然,就算丢的只是一双筷子,对于安保措施非常严密的国家博物馆来说都是失职,非常严重的失职。不仅如此,随着网络的发展进化,博物馆的失窃的消息已经被散播出去,人尽皆知,现在的情况是,民众不仅知道了博物馆失窃的事情,并且对博物馆的安保产生了不信任,甚至怀疑是博物馆内部人员相互勾结,倒卖文物。
丢失的物品是一把古剑,杜世澄看过资料,并不是有着特殊历史意义的古物,断代也不过到隋唐左右,连名字也没有的一把剑,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它刚好被偷了。
“不会是拿出去卖钱了吧。”梁青书也没觉着那剑有什么稀罕之处。
“如果真是这样,我只会怀疑那人的智商。只要上网搜一搜就会知道,那把剑虽然是古董能卖钱,但绝对称不上稀世珍品。”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缘故,杜世澄语气不是太好,差点就开启了毒舌模式。
“也许是那盗贼对那把剑情有独钟,想要自己收藏?”梁青书不太认真地猜测。搞收藏的人的心思特别奇怪,并不是非要选贵的收藏。只是,如果真的是因为心里喜欢就将博物馆里的东西给弄走,就太过分了。
“不管怎样,在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尽快将东西找回来。”
因为那把剑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丢失的,而且馆内的摄像头又没拍到失窃的过程,民众才会怀疑是博物馆里的人员监守自盗。但这种怀疑对于事件本身无帮助,还会给当局造成负面影响。所以,上层的意思是尽快破案,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