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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一百一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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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后移居林光宫的消息便传开了。
朝中许多人都知道前不久太后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皇帝几乎是震怒,却碍于孝道,只能将气憋在肚子里,但这些天来,却从未见过太后的身影,虽说太后其人性情寡淡,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宴席都没出席,也未免太过例外。
人们都猜测,皇帝震怒之下将太后禁了足,如今过了三个月,太后终是忍不了,打算迁回林光宫。
皇帝本想亲自相送,却碍于朝中事务繁忙,近来又心系前方战事,而休息得不好,恐太后担心,便指派了城安王随驾,将太后一路平安送至。
未央宫,宣室殿。
墨香满室,嬴珩正俯身在案前,手持紫毫,细细描摹。软宣上某人的容颜俊秀,青衣黛裙,眉目柔情,像是一朵傲然而立的雪梅,不娇艳,不造作,却生动如仙。
画得入神,直到陈顺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他都不曾发觉。
看着满地软宣,玲琅满目的人影,各式各态,喜怒哀笑,那画中总是一个人,却每一张都不同,似是她每一个动作表情,嬴珩都刻在脑海,运在笔下,栩栩如生。
陈顺不禁摇头叹息,一张一张捡起来放好,地上的画作都捡干净,才听嬴珩清冷出声。
“有什么消息?”
陈顺立于他身后,躬了躬身,回答:“这些天来,刘邦已与羌人通了三次密信。”
嬴珩讥嘲地笑了一声,道:“这才不到五日?”
“是。”陈顺附和道,“刘邦与乐安公主联络密切,羌人又在这时候发兵,也许是有谋反之心。”
“也许?”嬴珩轻哼一声,随即冷冷道:“他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他何止这时候要谋反,是早在他官至宰相时,就已生谋反之心,否则朕当年也不会想要杀他。”
“皇上说的是。”
嬴珩放下手中笔,转身问他:“可有截下飞鹰?”
“刘家看得紧,老奴不敢打草惊蛇。”陈顺老实回答。
嬴珩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陈顺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他道:“皇上这些年禁止朝臣与异邦往来,因此刘家每次都做得极为谨慎,不过此前江大人曾查到,韩文殊韩大人那里曾搜到过一封刘邦与乐安公主的书信。”
嬴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她当时曾试探过朕的态度,因此她一定会找人翻译,那内容应是不甚重要,否则若关系朝政,她定会交与朕处置。”
“是。”
“萧情那边如何?”嬴珩忽然问道。
“见过几次太后,也曾省亲回家。”陈顺想了想,道:“自从刘邦回朝后,萧何这边便再无动静了。”
“哼。”嬴珩冷哼,“他没动静就是他的计谋。如今匈奴羌人联手攻打我大秦,他儿子外甥都是武将,却不动声色,目的还不是为了把持禁军。”
陈顺恍然大悟,惊道:“韩大人出征后,徐庆暂时接手禁军,这……”
嬴珩重新执起紫毫,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字,交给陈顺,幽幽下令:“下月刘如意大婚,刘萧两家定会有所图谋。还有……把这道旨意送到河间与大漠,让银羽军撤退。”
陈顺双手接过那张纸,极力控制着,却仍有些颤抖,茫然不解地问:“皇上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不战,为何还要派去三万大军支援?”
嬴珩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从嬴瑀回绝了朕的提议,朕就已经打算放手,三个月以来,萧何刘邦做的那些事,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那三万大军还是朕的势力吗?”
陈顺老眼不自觉睁大,脱口而问:“皇上是说,萧何暗中控制了兵权?”
“何止。”嬴珩神色平静,无波无澜地道:“刘邦与羌人之间暗通,引子卿过去,便是想将银羽军肃清,但是萧何毕竟是秦人,他不会让羌人有可乘之机,即便朕不派人过去,萧何也会秘密遣人过去,目的就是为了在清除银羽军之后,防止羌人趁虚而入。朕是秦人,就算下面的臣子再猖獗,这疆土也不能被蛮夷践踏,三万大军是去震慑羌人的,但萧何不会让他们出手援助,只会眼睁睁看着银羽军被屠杀,甚至还会倒插一刀。因此,子卿现在退兵才是避免伤亡唯一的办法。”
“那……大漠呢?皇上可想过韩大将军的安危?”陈顺颤抖地问。
嬴珩身子微微僵住,极痛苦地闭上双目,语气沉邃心伤,“大秦与匈奴这一战避免不了,只盼太傅命大,能撑到朕退位后前去救他。”
听到“退位”两字,陈顺似乎哽了一下,凄然唤道:“皇上,您当真考虑好了?这可是先帝打下的江山啊……”
“朕自来便知这世间轻重,江山万里,不如红颜一笑。”
嬴珩这一句,说得轻松,笑得也淡然,他望着窗外远方,似乎终等到解脱。
“传召刘如意,只说朕要见他。”
子卿啊,幸好没将你留下,如果让你看到我不久后的狼狈,恐怕我一辈子都无法面对你了,你就记得,我最终去找你了就好。
子卿,等等我,再等等,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去找你,再也不会放开你。
……
晋成六年三月廿日,面对银羽军兵临城下,羌人终是忍不了,从武川城中暗中遣出三支先锋试探,平坦无坡的原野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银羽军的眼睛,三支先锋队先后被屠,银羽军士气大振。
这些天来的对峙,韩文殊从未见到木吉卡,据探子来报,只说羌兵这次发动进攻,木吉卡身为主帅,却从未现身,将士们猜测,木吉卡以首领身份领军出征,恐怕只是噱头,便是想唬住他们。此消息一传开,银羽军更是军心大作,呼声高涨,信心十足,势必要将羌人赶出大秦领土。
韩文殊算准了日子,廿日,是与丰庆军会和的日子。巳时,银甲战神,剑指苍穹,挥兵攻城。
“驱逐羌贼,夺回武川!”冷锋凌冽,军令即下,三军呐喊冲出。
羌人性情暴虐易怒,自是不甘受此屈辱,强弓劲弩,刀枪剑雨,大战一触即发。
野蛮,凶残,没有任何套路与战术,羌人的打法就是以强打强,敌强我更强。
韩文殊傲然立于三军之中,大红披风随风鼓动,更衬她英姿绰丽。
在武川城墙上射出剑雨之前,韩文殊便下令弓箭手发箭,箭头被火球包裹,射向武川城内,顿时对方传来一片哀嚎。
巨木咚咚撞击着城门,天梯搭上城楼,秦兵前仆后继爬上城楼,羌兵虽个个强壮威猛,却盖不住秦人守家卫国的心,一声声撞击中,秦人最终爬上城楼,城门被木桩撞开,武川最后一道防线崩塌,大军蜂拥涌入,一片呐喊声中,两军正面对抗厮杀。
韩文殊站在旌旗之下,看着眼前一幕幕血腥,强忍住干呕的冲动,计量着银羽军的战力。
三个时辰,她可以撑住三个时辰。
韩文殊抬眸看向日头,昨日得信,丰庆军今日必定赶到,若能在三个时辰内得到增援,她可乘胜追击,攻下失陷三城。
再观眼下战局,十万羌兵非死即伤,其余士兵也已有退缩之意,韩文殊目光犀利扫向其领兵帅将,那人定定坐在后方,原本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如今已是坐立不安,只是那张平庸的脸却仍是僵硬如死。
韩文殊唇角一扬,露出一个讽笑,傲然拔尖,飞身而起,身上的甲片发出凌凌清响,飒爽英姿武艺飞扬,她目不斜视,直取羌军主帅。身旁有兵卒上前挥剑阻拦,却尽数被银羽军截下,白影掠过,长剑出鞘,反射着正午的羲光,已架在那主帅颈上。
“让你的军队撤兵!”韩文殊冷喝一声。
下面厮杀如火如荼,却在韩文殊大喝一声后,皆顿住,那冷肃声音能让人血管结冰。
“将军!”
下面的羌兵纷纷大叫出声,意识到主帅被擒,早已乱如一团。
“你降是不降?”韩文殊手腕用力,长剑剑锋已没入他的脖子。
不等那主帅回答,有几个羌兵趁乱冲出,却在顷刻间,被银羽军的将士斩杀,一团血雾飞溅,韩文殊银甲染血,下一瞬,她目光冷冽,怒喝:“放下手里的刀剑,他的命,你们不要了吗?”
韩文殊语中夹杂了内力,冰寒的语气让人闻声一震,有几个羌兵带头扔下了武器,正当更多人踌躇着是否投降时,那主帅抬头望了望天际,只见他唇角极不自然地上扬,似乎嘲讽,又像是胸有成竹,问道:“韩将军之前在我羌人身上用过的‘请君入瓮’,自己怎么不记得呢?”
韩文殊听罢,想起当日以火药激怒羌人,把愤怒的羌人引入桐城,不禁冷笑,“这位将军恐怕搞错了局面,当日我军三千,对阵三万羌兵,才使出一招请君入瓮,关门打狗,如今我军局势大优,将军如何能效仿?”
那人神秘一笑,反问:“我军若有援军呢?韩将军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吗?”
就在韩文殊茫然诧异之时,姗姗来迟的丰庆军从城门涌入,韩文殊见势,狠下心来,朝三军高呼道:“丰庆军前来支援,三军听我号令,杀!”
银羽军将士见增援已到,敌军主帅被擒,此时又为韩文殊豪气所激,纷纷高举手中刀枪,大喊着冲向身旁敌兵,激战再次爆发。
却在这时,韩文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仿佛死神讨命前的讽笑,“你军只有三万,现下死伤人数不亚于我军,即便没有那丰庆军支援,拼死抗击也许能得一息尚存;但那丰庆军若是倒戈,你还能以一敌十吗?”
韩文殊一个诧然,不自觉抬头看向身后丰庆军,那三万铁骑踏入武川,刀枪剑锋却并非指向敌军,那锋芒闪过凤眸,却是朝自己人挥去,韩文殊震惊之下心已凉了一半,看着麾下将士在同样错愕的瞬间被自己人砍去头颅,心中大恸。恍惚间,手腕已被一力道按住,那人反手便是一拽,力道狠辣凶猛,却显然并未使出全力,他一手扣住韩文殊手腕,一手压住其背,韩文殊再想反抗,为时已晚。
“银羽军听着,韩文殊已被本王擒住,你们现在放下手中兵器投降,本王可饶你们不死!”那人高声喊道,随后撕下脸上面具,正是羌人如今的首领——木吉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