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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黄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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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本座正美滋滋啃着鸡,黄陂那厮竟一声不吭就爬进了我房里。
本座很是淡定地瞥了那厮一眼,继而埋头啃鸡。
他倒不是个认生的主,一屁股坐在本座对面,悠闲自得的斟着酒。
当年芦华搅得整个妖界都以为本座畏罪潜逃,自本座开山立派,从前那些故交纷纷与我划开界限,唯独那一日不寻我麻烦便觉浑身不舒坦的黄陂大刺刺在我仙羽门隔壁开山立门,自封黄袍大仙。
那厮却是才入住柢山就开始给本座添堵,不是扒了本座门下弟子的衣裳,便是遣来一群小黄皮子偷本门圈养的芦花鸡。
接连作妖三日,终于传到了本座耳朵里。
本座哪能咽得下这口气,顿时气势汹汹杀了过去,结果还没上那柢山,就瞧见个黄杉男子靠在山脚下的歪脖子树上啃烧鸡。
正是黄陂那厮不假。
那厮一看到本座,二话不说就撕下一条鸡腿递了过来,眨巴眨巴眼,道:“新鲜出炉的芦花老母鸡,可要来一口否?”
本有满腔怒火的本座顿时泄了气,鬼使神差地接过那鸡腿,狠狠咬上一口,方才诘问道:“莫非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黄袍大仙?”
黄陂那厮抖抖自己身上黄杉,不答反问:“莫非瞧着不像?”
本座冷着脸不说话,那厮又笑嘻嘻地问我话:“师姐这些年过得如何?”
本座白眼一翻:“没营养的问题,本座不予作答。”
听本座这么一说,那厮越发不正经,挤眉弄眼道:“怎就没营养了?”
我悠悠叹了一口气,不想与他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结,颇有几分感慨:“为何偏偏是你?”
不是师父,不是芦华,不是任何人,偏偏是这个从来都对我无任何好脸色的黄陂。
黄陂“嘿”了一声,继续低头啃鸡:“你还在为当年之事感动不成?”
我闭口不答,又继续道:“为何当年偏偏只有你信我?可你又为何要信我?”
他许是听着不耐烦了,白眼一翻。
“我无聊,信着玩玩,不行么?”
……
耳畔突而响起一阵清脆的扣杯,将本座从回忆里抽出。
微一抬头,本座便对上了黄陂弯月般的眼,“白羽上仙可愿与某一醉方休?”
本座并未作答,接过他手中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夜本座又与他饮至深夜。
本座向来酒量不浅,今夜却不知怎地,才半坛下腹,便已微微有些醉意。
黄陂那厮便选在这时与本座套话。
他道:“白羽呀白羽,你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非逼得师尊与你发战帖作甚?”
本座单手支颐,晕乎乎地撑着脑袋,一字一顿道:“这是战略,不告诉你。”
“那好,我再换个问题。”他思付片刻,方才又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师尊呢?”
即便本座已经醉了,听到这种问题还是没忍住一拍桌,情绪高昂地否认着:“瞎说!我才不喜欢!”
他不依不饶,非要在这问题上死磕:“为何我偏生就觉着你喜欢他呢?”
本座一边摇着头,一边仰头灌着酒,沉默许久,方才道:“即便是喜欢,也只是从前的白羽喜欢从前的师父。”
这句话听上去很绕,我不知他听了可会晕否,反正我是晕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最后仿佛又喃喃道了句什么。
脑袋晕得厉害,只隐隐记得,“初见”,“师父”这几个字眼,再然后,已无任何意识。
那一夜,我又做了个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我还记得自己本名乃是白翠的时候。
梦里的我又抱着尚未化形的芦华蹲在村前哭。
师父愁得眉毛都要结成一团乱麻,一边替我抹着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剥着糖纸,循循诱导着:“阿羽乖乖吃糖糖。”
我对他递来的那颗玫瑰糖视若无睹,反倒哭得愈发凄绝:“我是翠翠……不叫白羽,我要爹爹……我要娘亲,我不要糖……”
他终究还是把糖塞进了我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花一般在舌尖绽开,而后,我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从今往后,师父是你的爹爹,师父是你的娘亲。”
我愣了愣,有些慌张地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阿姐……”
他又送来一块糖:“唔,这个阿姐,师父也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