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霜玄九天

6、五 镜花梦

　　入夜，我带着钱宁在淮安的主干道上转了一圈，大致讲解了一遍钱家在淮安的产业，又应她的要求跑去了里运河边，欣赏古时候黑漆马虎的所谓夜景。

　　运河穿插于城中，途径许多繁华的街道，而那些街道，便是夜深，也留有灯烛，供往来船只探道。我担心偷偷出门，会被钱府的熟人发现，所以并没有接近安全的市区中心，而是找了一条船，沿着河道往城外游荡而去。

　　一路灯光渐暗，人烟亦渐渐稀少，钱宁在船里看得稀奇，即便黑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仍然兴奋的说个不停。

　　她说的那些事，我一个都想不起来，但看她说的那么开心，也没有打扰她。

　　什么穿越小说，耽美后宫，都是神乎其神的胡扯，奇葩的事情我见多了，没瞧见有谁能一直的走运，悲剧悲的我连这百花楼都懒得离开，还什么闯荡江湖独领风骚，省省吧。

　　小说，永远都只能是小说。

　　我不忍心打击钱宁，钱宁却一个劲的问我的意见，哪怕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以前看过一篇文，一个妹子被车撞了，魂穿到清朝一个小姐身上，不对，是郡主身上。然后那康熙的十几个儿子就全围着她转啊，甩掉一个又来一个，简直不要太幸福。你说，我会不会也遇到几十个帅哥围着我转啊？”

　　“陆小凤里有几个帅哥呢？我数数。陆小凤太渣不能要。花满楼是个瞎子，不要。电视里的司空摘星没一个帅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到底谁帅一些？要不，我两个都收了？”

　　“哎，记得你上次说你已经穿了有多少次了？以前，你也是穿到书里的吗？哪些书啊？你有CP吗？”

　　“书里面写的帅哥，有没有电影明星帅啊？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慕容复是个二缺，你是不是见过他？”

　　“对了对了，我还记得你那次看新版的绝代双骄，气得大骂编剧胡写八道，还说演邀月的演员太丑了倒你的胃口，其实她挺漂亮的啊。哎，你是不是也见过真的邀月啊？”

　　“哈哈哈哈，你那次看那个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东方不败一出来你马上把电源线拔了，你是不是也见过东风不败啊！你还把光盘都扔了害我们一个屋的人都没看成你到底是有多恨东方不败啊！”

　　我脱口而出道：“我不是恨她，是那个演员太恶心了！”

　　“啊！？”钱宁一愣，问道：“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我一扶额，说道：“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是你一提这件事，我就觉得恶心。”

　　她眨眨眼睛，挪到我跟前，问道：“可是书里写的东方不败不就是那个样子，一个人妖的老头能不恶心吗？”

　　我摇摇头，说道：“她才不是老头，扮成女人，她挺美的，比你还像个女人，挺有味道的。”

　　钱宁长大了嘴，惊叹道：“不是吧，你真的见过他！”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见过就见过了，有什么稀奇。慕容复我也确实见过，他确实就是个神经病。邀月我也见过，她要不是因为江枫那混蛋，怎么可能偏激成那样，要说悲剧，都是江枫一手造成的，所以我讨厌江枫，不是一般的讨厌！”

　　钱宁眨眨眼，小心的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黄药师？你不是说他是完美老公最佳人选的吗？究竟是有多完美？”

　　我心口一窒，低头撑船，说道：“我没见过他，你也不要提他了。”

　　钱宁偏着头盯着我，一言不发，脸上写满了玩味的怀疑，看的我发慌，问道：“你干嘛？”

　　“呵呵，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该不会是跟他有一腿吧！”她摸着下巴一脸坏笑。

　　我一皱眉，说道：“我跟他有没有那一腿关你什么事，你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屁事吧。”

　　钱宁笑道：“我这不是在跟你讨教经验吗？你不要告诉我，你混了那么多书就连一个CP都没有？”

　　我不耐烦道：“什么CP不CP的，你会爱上谁，谁会爱上你，都是看缘分的。有了缘，还要有份才能在一起，不然那就是孽，虐得你一辈子不想再沾情这个字。”

　　钱宁吸了口气，问道：“说的这么沧桑，你被虐过？被谁虐过？”

　　我低头道：“我拒绝回答。”

　　钱宁笑道：“不说我就猜了啊。你肯定是被黄药师虐过的对吧，哈哈哈哈！”

　　我一斜眼，抬腿便是一脚，直接将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女人，踹进了河里。

　　这一夜，实在是刺激，刺激的我们俩完全忘记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在河里扑腾了许久，才爬上岸。

　　落汤鸡一样的在河岸边吹着嗖嗖的冷风，钱宁哆嗦着连打了几十个喷嚏，吭吭唧唧的要求回家。

　　我被她那些蠢问题问的心烦意乱，跟她致上了气，她越想回家，我就越不让她回家。

　　前世的记忆虽然不甚清楚，但那些生生死死爱恨情仇，烙在心里永远涂抹不掉，纵然我与前世的那些人那些事再也无甚关联，深入的回忆，还是会心痛，会难过。

　　穿着湿透的衣服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钱宁抱着怀跟在我身后，她打着哆嗦说不出话，我陷入回忆更不想多言一句。

　　烦乱的记忆，在脑中萦绕不断，越看曾经的自己，越是错的让人生厌。

　　为什么我明明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却还会有自己的缘分？

　　那么一个稀里糊涂神经错乱的人，又究竟有什么好？

　　如果能再回去一次，我一定会选择杀了我自己。

　　要是我从来不曾存在过，那些人也许都还会好好的。

　　他们在书中的结局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有我在的时空，他们所得到的，皆是一生的伤，一辈子的痛。

　　这辈子，说什么，我也不要再爱了。

　　钱宁在身后又打了一连串的喷嚏，磕着牙关说道：“青青青青青霜，我我我我我们还是回回回回回去吧吧。好冷冷冷冷冷。”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恼怒她为什么要让我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扰了我今生本是轻松的好兴致。

　　她对我的眼神必杀并不感冒，挤着眼睛又是一通喷嚏，揉揉鼻子，说道：“冻冻冻冻死老娘了！”

　　“你活该啊！”我扒拉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头发，说道：“谁让你没事找事的？”

　　“啥啥啥啥啥叫没事找事！我不就是问问问问了一下嘛！你你你你你不说就就算了，干嘛把我踢下水！想想想杀人灭口是怎么地！”她拧着自己的衣裙，淌了一路的水迹。

　　我白了她一眼，说道：“再多嘴一句早晚有一天剁了你！”

　　她嘿嘿一笑，说道：“别生气，我逗你玩的……阿嚏！”

　　我看着她鼻涕眼泪漫天飞的熊样，长长的叹了口气，苦恼自己为什么会扛着她这么一坨不着调的包袱，这可比陆小凤难伺候多了。

　　现在我们俩如此这般的狼狈，实在不想回家折腾。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我瞥见旁边有家酒馆，便钻到后院去偷了一坛酒出来。

　　钱宁立在街道上，见我偷偷摸摸的贼样，问道：“你干嘛？”

　　我拉了她奔向街道尽头的城墙，说道：“找个安静地方，陪我喝酒。”

　　“我不会喝酒啊！”钱宁悲呼一声，已被我拽上了屋顶，在寒风的呼啸声中，留下一连串的喷嚏。

　　城墙之上，我和她并排而坐，面向深夜中的淮安城。

　　偷了酒却没偷碗，我只能举着酒坛十分不雅的往嘴里灌。

　　钱宁看出了我心里的郁闷，搂着我的肩说道：“你别这样，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我摇摇头，说道：“你不会明白。”

　　她拿过酒坛，说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明白？”

　　我低下头，说道：“你信转世轮回吗？”

　　她抱着酒坛尝了一口，辣得伸出舌头连连喘气，却不忘回答道：“我连穿越这种神奇的小说情节都撞上了，还有什么不信的？说吧，你前世都遇到些什么倒霉事了，我尽量不笑话你。”

　　我埋首于掌间，摇摇头，说道：“没法说，心里难受。”

　　她拍拍我的肩，把酒坛递给我，说道：“那些事，你憋了多久了？不觉得藏在心里累得慌吗？”

　　我喝了一口酒，心里有些乱，说道：“除了放在心里，我还能怎么办？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还能怎么办？”

　　也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也许是身边有了一个可以完全信赖完全理解我的人，那些隐藏在心里多时的秘密，居然会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倾泻出来。

　　各种的回忆，各种的悲苦涌上心头，纵未亲身经历，也苦不堪言，泪珠滚滚落下，我竟止不住的大哭了起来，哭得简直是这几辈子以来最为失态的一次。

　　钱宁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说道：“我刚到这来，还没找到你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害怕，怕的整个人都乱掉了。那会，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永远都回不去了，我才二十岁，我还没开始工作赚钱，我还没谈过恋爱，我走了我爸妈又该怎么办。想多了，自己也偷偷的哭过，哭完了又觉得不能就这么下去，得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冲到街上，到处乱跑。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那时候我只想回家。”

　　她说完，更紧的抱住我，说道：“不过好在，我找到了你。不管能不能回去，好歹，还有一个跟我一样的朋友在我身边。在所有人眼里，我是钱芊芊，但在你面前，我还是钱宁。我可以跟你说我们那个时代的一切事情，可以跟你说小说情节，跟你说我的男神，跟你说我的蠢事，跟你一起犯二。你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让我不再害怕，能轻松安然的面对一切。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继续当我是好朋友，还像以前那样，有帅哥一起看有二一起犯。所以，有什么话你尽管跟我说，别人不能理解，我还不能理解吗？你以前受的委屈受的苦没处发泄，就全都冲我发泄吧，做闺蜜的，不就是用来树洞吗！”

　　我被她话里一些格格不入的词汇逗得噗嗤一笑，擦擦眼泪，说道：“犯二的是你，我才没那你那么蠢。”

　　“好好，我二我蠢，但要不是我牺牲自己给你当炮灰，你能清闲的天天在寝室打游戏？你知道我帮你拦了多少追求者吗？”钱宁轻柔的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是在给猫顺毛。

　　我直起身子，擦擦眼泪，说道：“钱宁，对不起。”

　　她笑道：“咱们学校的那群中二青年连我都看不上，别说你了。没事，谁让你是我哥们呢。”

　　我摇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是问我这是谁的梦吗？”

　　望着城墙下望不到边际的淮安古城，我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入梦轮回，重回前世，而你离我太近，才会被我连累，吸入我的梦境。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这里的一切，又确实是冬月的一场梦。待到今生步入终点，冬月自会醒来，你只需要好好的活着，等我死了，你就能回去。而回去之后，你不会记得你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因为，它既是我的梦，也算是你的梦。”

　　钱宁听的愣在了当场，久久没有做声，我继续说道：“我不愿让你四处乱闯，是怕你扰乱了钱芊芊的命盘。你会进入她的身体，就代表她是你的前世，假如你前世的因发生了改变，我怕会连累到百年之后你钱宁的身上。我轮回至今，只因一开始游戏人间，随心所欲，打乱了许多人既定的命运，也害得自己生生世世几乎都在应劫。上辈子我本以为我犯下的罪孽已经洗清了，谁知居然会遇上前世随手招惹的一个故人，更遇上了被我莫名其妙卷进来的你。命运安排他找到我，是为了向我讨债。而你会出现在这里，却不知是福是祸了，我只怕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劫，这劫它或许会连累到你。我死了，自会魂归冬月，醒来不过做了一场梦，你若是死在了这里，不管是钱芊芊还是钱宁，都将永远从世上消失。”

　　钱宁怔怔的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道：“事关生死，我不会骗你。”

　　钱宁眉心微皱，看着远方，沉默了片刻，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呛得咳嗽了两声，说道：“我要想活下去，我要想什么都不改变，就必须承担钱芊芊的一切，顺应她的命运，对吗？”

　　我点点头，说道：“不错。”

　　她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你说你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犯下了许多的错。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误，你又为这些错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说给我听听好吗？”

　　我拿过她手中的酒坛，大口的喝了一口，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握住我的手，说道：“就当是给我举几个例子，我总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做错了又会有怎样的惩罚吧。”

　　我叹了口气，望着远方深远的天空，说道：“好。我全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