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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试阅 ...


  •   河西村最近有件稀罕事儿。

      他们村庄老三家有个哥儿,名唤庄秋,今年刚满十四岁,就托媒人易大娘给寻个婆家,张口彩礼还要二两银子。

      说彩礼那是好听,他们这十里八村的,除了嫁闺女稀罕,那嫁哥儿等就同于卖,这卖了就是人家的人,以后身老病死一应都同娘家无关。

      庄秋模样俊俏,身段也不错,就是性子木纳了些,但额间那枚孕纹殷红似血,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可即便如此,哥儿哪能同女儿比?哪怕再标志的哥儿,一两银子都顶天了,人家有这闲钱,何不娶个黄花大闺女。

      易大娘原本正犯愁呢。

      若非她家汉子欠庄老三个人情,这烫手山芋她才不乐意接,没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可这事稀罕就稀罕在这里,前几天竟有人上门主动应下这门亲事。

      “孟家四郎!”

      迎面走来一男子,腰间别着弓箭,肩上扛着头獐子,单手拎着两只野鸡,宽肩窄臀大长腿,身长八尺有余,五官分明,轮廓深邃,俊美非凡。

      不是那冤大头,还能是谁?

      易大娘眼神蹭亮,满脸堆笑上前,“四郎,又去山上了,今儿收获不错啊,不是大娘瞎说,这十里八村的猎户就顶你最麻利儿。”

      孟四郎今年整二十,乃是隔壁河东村的一名猎户,他们家从祖辈起就靠打猎为生,凭借鞣制皮草的好手艺,攒下百贯家财,在村里算得上富户。

      可那都是老黄历了。

      五年前,孟阿爹上山遇到熊瞎子,被人发现抬下山时,尸身血肉模糊,孟阿爸受了惊吓当场晕了过去,这之后就一病不起,拖了大半年也没了。

      孟四郎说是排行老四,但前面三个都没养活,实乃家中独子。为给孟阿爸治病,孟四郎将家里田卖了个干净,后来给孟阿爸办丧事,仅剩的五间大瓦房都卖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早年定好的亲事就这么黄了,这才耽搁到现在。不然按他这岁数的汉子,孩子早该满地爬了。

      孟四郎停下脚步,打量了下来人,眼里闪过一抹审视,这才微微颔首。

      “易大娘客气。”

      原本满嘴溜儿的话,易大娘愣是被这一眼瞧的心里直嘀咕:今儿这孟四郎总觉得哪不一样,她个农村妇人大字不识,说不出个名堂来,硬要说,就是比以前更俊儿呢!

      嗨!管他俊不俊呢。

      易大娘忙说起正事:“四郎,大娘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你那事儿成了!庄老三家的说了,明儿他们就把哥儿送来,到时你把剩下的彩礼钱给了,人就彻底是你的呢!”

      孟四郎闻言一愣:“明天送人来?”

      易大娘只当他高兴坏了,笑道:“你这傻小子,赶紧收拾收拾,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你可别耽误了啊!”

      孟四郎蹙起眉头,并未回话。

      易大娘这才发觉不对,“四郎,你……”莫不是醒过神儿来了,后悔了?

      孟四郎道:“您放心便是。”

      易大娘当即松了口气,“嗨!你小子吓唬大娘呢?到成亲那天可不许这样!我先回去安排了,走了!”这门亲事成了可能抽不少红封呢!哪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待易大娘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孟四郎才扛着东西回家,将猎物放到院落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行至水缸前,望着水中模糊倒影,微微蹙眉。

      刹那之间,天翻地覆。

      殊不知孟四郎壳子里早换了个人。

      孟延一朝穿越,尚摸不着头脑。他本在是个特警,上一秒还在同毒枭对峙,谁想下一秒醒来山野间。纵有原身记忆,依旧毫无真实感。

      孟延掏出怀里的老山参,原身孟四郎就是为挖这送的命,一脚踩空滚下山坡,撞到头一命呜呼。

      最后的意识里唯有个念头。

      ——挖了卖钱,养秋哥儿。

      翌日,天尚未大亮,孟延起来收拾昨儿扛回来的猎物,得亏有原身的记忆,杀人不算的话,他也就杀过鸡鸭鱼。

      日子总是要过的。

      记忆中,孟家村依山傍水,村民淳朴憨厚,偶有纷争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将獐子皮子剖开,把上面的肉末洗净,放到架子上晾晒,等完全晾干才可鞣制。刚开始还有些不熟练,索性之前在野外任务时弄过野味,弄到一半时已渐入佳境。孟延又将獐子肉分段剁开腌好,只留一条后腿尝尝鲜儿,剩下的其他猎物则留着明日成亲用。

      孟延说不上什么心情。

      上辈子父母离异,各自组成家庭后,他就一直独身一人,到三十岁都没结婚,工作危险是其次,喜欢男人才是真,只是圈子里太乱,真心实意找个人过日子,太难了。

      结果这一穿越,老天就送了个男媳妇儿来,还真有些……微妙。

      将猎物都处理好,日头已经上来了。孟延灌了几口凉水,便带着那老山参和孟四郎之前积攒的皮子去镇上。

      昨在家里逛了一圈,堪称家徒四壁不为过。柴米油盐样样缺,粗米玉米面倒存了些,白面粉和精细米愣是颗粒不见。

      孟延是个南方人,平时主食都已米饭为主,而这个时代的粗米,和现代经过加工的那种所谓纯天然、高营养的粗米完全两码事,不光口感极差,还刮嗓子。

      凭着记忆,孟延走到村头口。

      河东村和附近几个村落都靠这青头山为生,去源和镇只有一条大路,脚程快的话也要半个多时辰,若不想走路的话,村头还有辆牛车专拉人,一人两文钱。

      孟四郎这身体不错,相貌也同他前世无异,就是现在年岁小,较之他以前肌肉略单薄了些,不过走一个小时路还是没问题的。

      到了镇上,孟延直接去了西街一家皮货铺,店铺林掌柜见他来连忙招呼上前:“四郎来了,可瞧你好几天了!”

      孟四郎鞣制的皮草完整、无异味,摸上手分外的柔软,实属上品。这家店自从有孟四郎长期供应,生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不怪林掌柜见他来笑开了花。

      “老规矩,兔皮一钱,貂皮二钱。”林掌柜亲自掌货,一瞧竟还有两张白狐皮,眼角笑纹愈深,“还都是成年的,这个可稀罕的很,算你二两一张,如何?”

      无论哪个时代,皮草都是暴利行业。孟四郎这几年就是靠这门手艺,早早还清了债务,还攒下一笔小钱,不然这二两银子哪是说拿就拿的。

      孟延心里计较一番,便点了点头。源和镇上不乏土财主,到了冬季最爱用这些皮货制衣,销路自是不愁,不过林掌柜给的这个价格在同行里算是偏高的,如此加上兔皮、貂皮各十张,一共七两。

      按这个世界的货币,一钱等于一百文,算作一吊,十吊为一贯,而一两/钱银子并不等于一贯/吊钱,这个跟现代汇率相似,得看行情。孟四郎买个大活人不过二两,一块畜生皮而已,就被说成天价,可见哥儿的社会地位有多低下。

      趁林掌柜命伙计取钱的功夫,孟延心思一动,打探道:“村里有位叔公腿脚不好,托我去买副草药,掌柜的可知这镇上哪家医馆可靠?”

      林掌柜倒也热心,思索了下道:“你从这条街出去往南走,看见岔口就左拐,那有家同济堂不错,大夫医术好,价格也挺公道。”

      孟延谢过掌柜的,待伙计将钱取来,便离开了皮货铺,沿路有不少小摊,叫卖吆喝声,人来人往的,倒是好不热闹。

      孟延脑子只有一个字。

      饿!

      昨儿是没心情吃,孟延自认心理素质极好,但架不住穿越这事太操蛋,他一宿没睡,早上就喝了几口水,哪够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通折腾的。

      就近买了四个大肉包子,一共八文钱。古代人实在,皮薄馅多一点不含糊,孟延三下两口解决了,又花一文钱买了碗凉茶,才有功夫关心周遭情景。

      大石板铺的路宽足可两架马车通行,道路两边开着不少商铺,来往行人衣着干净整齐,眉间不带愁苦之色,由此可见源和镇还算富庶。

      这古代的城镇,孟延瞧着稀奇,和前世那些所谓仿古老街是没法比的,索性不赶时间,便随意在周围逛了逛,直到一抹红撞进了视线里。

      ——那是根鲜红的发带,被小贩束在竹架上随风摆动,分外显眼。

      记忆中有新媳妇簪红绢花,新夫郎缠红发带的习俗。不过大多人家不重视哥儿,哪舍得花这冤枉钱,扯上两尺红绳就了事。

      小贩见他驻足许久,热络的上前,“小郎君,这批可都是从县城新进的货,瞧上哪个算您便宜些,一准的好!”

      孟延顿了顿,手指那红发带:“这个怎么卖?”

      小贩诧异不已,这红发带他就进了两条,大半年来还是头回有人问,直到孟延眼露疑惑,小贩才连忙回道:“小郎君这是要成亲啊,先恭喜了。这发带我进价就五文钱,您看这绣纹,这做工,都是极好的。我也不赚您钱,图个好彩头,您再加两文钱跑腿费就是了。”

      时下一文钱是最小货币,一把青菜买得,两粗面馒头也买得,七文钱买条发带对庄户人家而言算奢侈了。

      鬼使神差的,孟延掏出钱袋,将那发带缠好放进前襟。直到孟延走的没影了,小贩还在咂舌,这得多标志的哥儿啊,不然哪能让这小郎君那么稀罕。

      其实孟延多稀罕易秋?

      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唯有点印象也只是他人的记忆,能稀罕到哪里去。

      初遇易大娘时,他自身情况尚未明不敢轻举妄动,等回过神来他不是不能退亲,可时下这种封建社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一个哥儿若被退婚,其结局可想而知。

      孟延天生一股正气,不愿伯仁因他受难,索性前世老光混一条,说不得老天怜他孤苦,才送了个媳妇儿来。

      还白白赚了十年光阴。

      如此想来,孟延心头那点迷惘也一扫而过,就是对孟四郎难免有些愧疚。不过他不是矫情的人,把日子过好了才实在。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掌柜的话不假,那同济堂确实公道,凭那老山参年份、品相,竟足足卖了三十两银子。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手头上一下子宽裕了不少,孟延心里踏实多了,放开手脚置办起东西。

      问了路边小贩,孟延寻到一家品种比较齐全的粮铺,首先买了五十斤大米,精米比粗米贵得多,十文一斤,共五百文;补了些油盐酱醋其他调料类的,抹去零头共一百四十文;东西太多没手抓,买了个大背篓,五文钱;又去肉铺买了三十斤猪肉,二百一十文;其他零碎的用品,一百文。算上先前的花销,这会功夫合计花费九百七十一文。

      扛着大包小包,孟延不打算继续逛下去,有缺的下回再来补便是。

      这日子才刚开始呢。

      第二章

      回到村上正赶上大中午。

      河东村山清水秀,家家户户都是青瓦房,有序的点缀在山水间。此时炊烟袅袅,碧水蓝天,一派祥和。

      走在村间小道上,虽不是现代的柏油大马路,但也压实的很平整,不时看见农忙了半日的汉子,端着饭碗坐在树荫下,哥儿低眉顺目的跟在身侧。

      孟延扛着这些东西,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村里并无秘密可言,昨儿易大娘一上门,大家伙就都知道孟四郎花天价买了个哥儿。虽有不少人心里嘀咕的,但总归是件喜事,也不会有人放在脸上。

      有相熟的汉子打趣道:“果然是要成亲的汉子了,晓得过日子了。”

      孟延点头打了个招呼:“还请阿叔明日得空前去观礼。”

      这汉子一口答应,孟四郎平日里性子虽冷了些,但为人还是不错的,村里有啥事,能帮的都帮衬一把。

      寒暄几句后,孟延又继续往家赶。孟四郎住的地方靠近后山,是当初卖了老宅后,靠村里人帮衬建的间土坯,离村中央还有些距离。还没走上多远,便有人追上来,还大喊道:“四狗子,你给我站住!”

      孟延没反应过来是叫他,直到身后那人扑上来,他下意识侧身躲开,那人下盘倒也稳,拧过腰反手就是一拳,打在孟延肩膀上。

      “孟峰?”

      来人身量高大,长得浓眉大眼,相貌亦十分俊朗,微厚的嘴唇显得很有男人味,正是孟四郎的堂弟孟峰。

      孟峰横眉道:“好你个四狗子,成亲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声不响的,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其实说是堂兄弟,孟家村一半人姓孟,大多都能扯上点亲戚。他两太爷爷是亲兄弟,到这小字辈儿,能说是亲戚也能说不是。

      不过他们父辈走的近,到他们这里也是一起尿和泥巴的情谊,当年孟四郎家出事时,孟峰家帮衬了不少。

      孟延接受了孟四郎的全部记忆,自然而然的对孟峰感觉亲切,解释道:“不是不说,只是之前没准信,怕让你们空欢喜一场。”

      孟峰神色略缓:“反正你四狗子说什么都有理!”

      四狗子是孟四郎乳名,乡下人大字不识,觉得贱名好养活,特别是孟阿爹生了四个,前面三个都没养大,孟四郎生下来又是个病殃殃的。

      孟阿爹实在是怕了,特地找了个瞎子算命,瞎子说是魂轻命重,名字取的不好反而害了孩子,后来索性便叫了狗子,孟四郎到十岁都没个正经名字。

      小时候倒还不觉得,长大了孟四郎懂的难听了,为此把同村那一辈的孩子都打怕了,这才正式取了名儿,现在也就孟峰还敢叫。

      孟延笑骂回去:“去你的!”

      两人结伴家去,孟峰帮孟延扛了一部分东西,拐上小路见四下无人后,孟峰犹豫了下道:“有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和你说的好。”

      孟延瞧他一眼,疑惑道:“何事吞吞吐吐的?”

      孟峰性子爽朗,本也不是藏得住事的人,索性道:“就你那未婚夫郎。你知道我阿爸是个爱操心的,听说你要成婚,一早便催我去隔壁村打听打听,谁知还真打听出点事儿。”

      在这里汉子要是看上哪家哥儿,自己不便出面,确实可让长辈去相看,若是不同村也可让人去打听,省的娶回来个好吃懒做的哥儿。

      孟延记得这个风俗,示意他继续。

      见这人都一点不着急,孟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直说了啊!我是不知道当时你怎么愿意出的二两银子,但这里头牵扯到凌哥儿娘家,你记得他家的汉子弟弟吧?”

      孟延点头:“弟郎二娘生的那个傻子?”

      凌哥儿便是孟峰的夫郎,娘家姓杨,也是河西村的,他爹杨大山原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凭着独到的眼光赚了不少,后来回村置办了五十亩地,俨然成了村里的大户。

      原本一家人该享福了,可有些人就是能同患难不能共享福。

      望着年老色衰的夫郎,杨大山是百般不顺眼,借口他阿爸生不出汉子,娶了个女人进门还抬为大房,活活把他阿爸给逼死了。

      也是报应,后来那女人是生了个汉子,谁知三岁时病了一场烧成了傻子,如今算年岁也十四了。

      孟峰想起老丈人的糟心事就恶心,他夫郎早前就为此受了不少罪,如此更没好气道:“可不就是那傻子!他爹那老货又作妖了,眼看指望不上儿子了,又打上孙子的主意了,想给那傻子娶个媳妇儿,可这十里八村的女人哪里肯嫁?相看了一圈,便打上那秋哥儿的主意。”

      孟延眉头微蹙:“我并未听说此事。”

      孟峰叹气:“到底隔了一个村,人家村的事怎么会和外人说。那秋哥儿的阿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想趁机敲一笔,那老货最精明了,哪会同意?如此你来我往的跟卖牲口似的,后为逼那老货松口,秋哥儿阿娘故意另寻了媒人,大张旗鼓的寻亲,谁想你掺和了进去!”

      记忆里,孟四郎曾无意见过庄秋一面,就此一见钟情,碍于对方年龄尚小便打算等两年,结果庄家提前放出风来,孟四郎才忙迭不地找上易大娘。

      “你是怕明天他们家闹事?”

      “那老货什么样我清楚,他那婆娘也是个泼辣的,我怕他们不甘心。”说到这里,孟峰突然贱兮兮的道,“我说,你真喜欢那秋哥儿?”

      孟延正在想对策,闻言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孟峰耸耸肩:“这不,实在想不出来你真会喜欢什么人呗?这几年我阿爸也帮你相看了不少,你一个都没瞧上,害我都担心你喜欢汉子了。”

      孟延懒得看他犯傻,正好走到两家之间的岔口,将他手里的东西扛过来直接走了,孟峰在后面直抓狂,“你跑什么啊!中午来我家吃饭,我阿爸念叨你好几天了,一定来啊!”

      孟延头都没回,只冲他摆了摆手。

      孟峰知道他答应了,便赶紧回去知会一声,刚一进门,他阿爹孟守仁坐在马扎上抽烟杆子,他阿爸云清正端着菜出来,就往他后面瞅:“四郎呢?”

      孟峰上前帮着摆饭,故做委屈道:“阿爸,到底我是不是亲生的啊,我看你对四狗子比我还好,凌儿你说是吧?”

      凌哥儿名唤杨凌,人长得极清秀,性子也很柔顺,只瞧着他笑不说话。

      云清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凌哥儿怀着身子,你也不知道疼人。边去,别在我这里碍手碍脚的。”

      刚好孟守仁走过来,拿烟杆子就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以表示夫郎说的都是对的。

      “大伯,云叔。”

      孟延进门后,将獐子腿和昨儿打的山鸡拎上前,“前儿去山上打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给大伙儿尝尝换换味儿。”

      “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又带东西!”云清只瞧出山鸡,孟守仁眼见毒,一眼瞧出那大腿儿是獐子,“山鸡留下,这獐子腿你带回去。”

      孟峰一听是獐子,也顾不得耍宝了,瞪大眼睛道:“嚯!行啊你个四狗子,去老山了吧,外头可寻不到这东西。”

      青头山极大,寻常村民最多在山脚活动,老山则是指深山里,路难行,凶兽多,没两下子的人可不敢去。

      云清一听就急了:“你这孩子,咋又跑老山去了,可有伤着?”

      孟四郎阿爹就是在老山出的事,自那以后每次孟四郎上山,云清都老大不放心的。

      孟延心中一暖:“没事儿。您是知道我的,没把握的东西我不会碰的。这獐子还挺大,这腿儿大伯、云叔你们收下,若还当我是一家人的话。”

      话说道这份上,再推让就生份了。云清瞧了自家汉子,见他点头便收下,又赶紧招呼孟延坐下吃饭。

      白菜炖粉条、鸡蛋炒韭菜,还有两盘蔬菜,玉米饼子、大白馒头,盛得满满的大米饭,着实够奢侈。

      孟峰父子都是泥瓦匠,谁家修房子建新宅都找他们,在河东村条件算上乘,但庄户人节俭惯了,平日里没这么吃法,孟延知道这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云清不停的给夹菜:“多吃点,看着又瘦了,都说了没事就来家里吃,你一个汉子哪会弄菜做饭的。”

      孟延应承道:“是,阿叔说的是。您放心,这不,马上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吗?”

      云清迟疑了一下。

      原本热络的气氛一滞,杨凌有些不自在的放下筷子,孟峰连忙握住夫郎的手,示意他别多想。

      孟守仁抬头瞧了眼:“都知道了?”

      孟延点点头,道:“事我知道了,人我也会带回来,弟郎放宽心,你现在是我老孟家的人。”

      杨凌当年砍柴时饿晕在山上,被孟峰救下,这才成就了一段姻缘,当时为娶到夫郎,孟峰是狠费了翻波折。

      孟守仁点头道:“四郎说的是,凌哥儿你只管养胎就是,咱老孟家也不是随便能让人欺负到头上的。”

      杨凌眼眶一红,他能嫁给孟峰,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不仅夫君疼人,公婆也和善很,不像其他人家娶哥儿回来只会奴役。

      孟峰问道:“四郎,你可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户籍。”

      孟延放下筷子郑重道。

      现今这朝代称“赫”,嫁娶习俗自有一套章程,同孟延以往看古装剧时完全不同,而哥儿和女子又各有不同。

      哥儿迎亲在上午,普通人家倒不拘于什么吉时,而买卖的哥儿无需新郎亲自迎,午饭前媒人将新夫郎送来即可。这之后一套嫁娶礼仪先不提,新人洞房后隔天祭祖拜祠堂,再后移户籍上族谱,才正式成为夫家的人。

      孟守仁听到这,明白孟延打的什么算盘,“你想让秋哥儿提前入籍。”

      孟延点头:“不错。说难听些,庄家开得出价,我出得起钱,你情我愿的事,杨家本就不占理。庄秋一旦再入了我孟家的籍,杨家再来抢人,那就不是占不占理的事,单凭强抢民夫这一条,就够他杨家吃一壶官司了。”

      云清听得一惊:“咋还扯上官司了,四郎,这官家还管这事儿?”

      孟延倒了碗水给云清,安慰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这条路。”

      孟四郎家原先富裕时,原身在镇上读过几年书,若非家里出事,孟四郎那年正打算参加乡试。因而他如此说,孟守仁一家人并未怀疑。

      孟峰看了看双亲,又看了看夫郎,想了想道:“阿爹,我觉得这事可行,杨家那两位……”碍于夫郎在,孟峰说得委婉些,“反正我娶凌哥儿什么情形你们晓得的,这种人讲理没用,非得让他们有个惧怕才行。”

      “老头子?”孟守仁一直没表态,云清性子急,推了把他,“到底咋个弄法?你倒说话啊!”

      孟延目光也看向他。

      孟守仁抽了口烟杆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问了一句话:“四郎,你就认准这秋哥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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