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上官馒头

1、大碗和小碗

　　小小说
　　昨天突然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说谢谢我，看了消息我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几乎十几年都没怎么联系过的老朋友，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还能想起我？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简单的联系中只有我的诚挚的问候和他冷漠的空白，为何会突然要斜我？
　　他的信息毕竟难得，我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回复了他，？？。
　　他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然后说，我爸那套院子被收购了。我一看信息，终于知道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谢谢的来由了，在心里暗喜，问道，多少钱？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开始向我唠叨，其实，不管你信不信，我很不舍得，真的，不说我装修花的钱，只说那里的环境和建筑风格，都是现在用钱都买不来的，如果不是工作的需要，我一辈子都想和老婆孩子住在那里，只可惜才住了十三年就……，哥们，我真的很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真的。
　　虽然我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但是我已经知道，他一定是从心底里还眷恋着那座祖宅，也清晰地感到了他心中的无奈与不舍。
　　十三年前，小伍的父亲因心脏病突然去世，父亲留下了20万元的现金，一辆轿车和自家的院子。只不过他的父亲是这样分配的，20万元的现金和轿车处一处遗产，而家里的老院子是令一处遗产，他们兄弟两个只能选择其一，要么选择现金和轿车然后自己搬出去住，要么现在有房子，而其他的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
　　小伍知道，当时的20万元完全可以在市里的繁华地段绝对可以买一栋不错的房子，对于刚刚大学毕业的自己，正式需要这些的时候，如果选择了后者，对于毫无资金来源的自己除了可以遮风避雨，岂不是几乎一无所用？
　　然而，就在此时，小伍刚刚结婚的哥哥X也找小伍提出了自己想要钱和车子，他对小伍说自己愿意把家里的一切都留给小伍，并且保证无论今后怎么样，自己绝不会再打家里的注意。
　　听到哥哥的话，小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觉得哥哥对他这个弟弟太心狠，太不顾自己弟弟的死活，因为，哥哥不但已经结了婚，并且现在还在某个大企业里工作，自己的嫂子也没闲着啊，虽然只是个超市的理货员，他们的生活也不至于像现在贫困潦倒的自己，如果他们真的想在市里买房子，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将来一定可以。
　　尽管如此，小伍还是耐心的向各个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哥哥能考虑一下他现在的状况，退让一步。只是任凭小伍说的天花乱坠，到最后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自己的哥哥就是不肯松嘴，执意要现金和车子。
　　无奈之际，小伍只好拨通了一向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嫂子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听到嫂子甜甜的声音，小伍啊，找嫂子有事吗？
　　嫂子，听到嫂子亲切的声音，小伍觉得好难开口，喉间一阵干涸的苦涩，让他本来已经练得烂熟的话噎在了喉咙，电话里是一阵无声的静默。
　　小伍啊，这时电话另一头的嫂子开口了，你是想说分家的事吧，小伍沙哑着嗓音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嫂子温柔又亲切的声音继续道，其实你大哥都给嫂子说了，只是小伍，你就快要有侄子了，这嫂子也就不能再上班了，你哥他既要照顾家里又要上班的，如果我们住在郊区的家里，这来来回回很不方便，小伍啊，你也是刚毕业，嫂子是知道的，你要是过的不好可以先到嫂子这住几天，等你什么时候能养活自己了再回去也可以啊……
　　嫂子说话的时候，小伍一直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再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就这么听着听着，然后等嫂子说完了，小伍浅笑着对嫂子说了些非常客气的话，挂断了电话。
　　小伍去我家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当我打开们看到小伍时，我很惊讶，我知道小伍不爱喝酒，可此时他的样子，就像喝了不少的酒一样，颓废的像一个被酒精控制的醉鬼。
　　怎么了？我关心的问小伍，忙把他扶进屋里。
　　他无力的躺在沙发上，失落的心情让他的话语都显出了缥缈无力，絮叨着他们兄弟两个之间的事。
　　我知道，小伍只有这一个哥哥，再没有了其他的亲人，他虽然想要钱和车子，可他不想失去这唯一的哥哥，如果他们再这样争执下去，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尴尬，甚至更僵，知道最后破裂，可他是个男人，也有自己的尊严，既然家已经分了，怎么可能还去哥哥那里要他们照顾？
　　两种矛盾的思想在小伍的心里互相交织着，缠绕着，错综杂乱。
　　看着小伍眉头皱成了一个肉疙瘩，我不仅笑了笑。
　　似是听到了我的笑声，小伍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这哥们太不仗义了，不伸手拉我把也就算了，还嘲笑我。说着，转了个身，面朝沙发，不再看我。
　　我无奈摇了摇头，从柜橱里的一个不起眼的额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暗紫黑色小粗瓷碗，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伍很不乐意的偏了一下头，抬了抬耷拉老长眼皮，不屑的说，不就是一个小碗吗？
　　我嘿嘿一笑道，是啊，可小时候我也曾为了这个碗受了不少委屈呢。
　　小伍切了一声，继续着他的不屑，为了这么个破碗，能受什么委屈啊。
　　可是在我小的时候，我和我姐我哥，以及姥姥家的那些孩子们都认为它是个好玩又好看的东西，当时喜欢的可是不得了的，我记得那时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都争着要用这种小碗喝粥，甚至我和舅舅家的那几个表姐表妹如果没有用这种碗盛饭，就不喝饭，可是我姥姥家没有这么多的小碗，我们几个就在开始挣，但是我比他们小了几岁，没有他们力气大，好不容易强到手一个，转眼间就被一个表姐强了去，我就在那哇哇大哭，你说我收不收委屈？我自管幽幽的说着记忆中的故事，笑眯眯的瞅着一直抱着沙发不理我的小伍。
　　不过，小伍似是听出了点什么，拿出一直埋在沙发里的鼻子，传了口气嗯了一声，又将鼻子埋了进去。
　　后来，我哭的伤心，我妈实在看不下去，就拿了一个带花的大白瓷碗放给我盛了饭，放在我面前，只是我一看是个大碗，而不是那个看起来玲珑的小碗，就不肯吃饭，嚷嚷着非要用那个黑敦敦的小碗。
　　我当时感觉到屋里的人都在看我，心里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但是我妈妈并不生气，也不慌张，指着那个大碗说，你看大碗白的干净还是那个黑敦敦的小碗干净？我哭着说，大碗。
　　我妈妈又说，你看你的这个大碗上还有几朵美丽的小花朵呢，那个小碗上是不是都没有？我抹了把眼泪，争着眼睛看清楚了，才点了点头。
　　这时，我妈妈又拿出了一支筷子，轻轻的触在大碗的碗沿，顿时一阵清脆的叮叮声传入耳中，妈妈问我，好听吗？我抽泣着点了点头，而后，妈妈又轻触了一下从一个表姐那借来的小碗，一阵嗡嗡的沉叉短促的声音传入耳膜，我立马悟了自己的耳朵，说道，好难听啊。
　　这时妈妈朝我笑了笑说，大碗这么多好处，为什么宝宝还是要小碗呢？
　　我低着头，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低声道，因为那个碗小。这时，妈妈突然从身后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从里面捏出了一个小饰物道，那要不这个小碗给宝宝吃饭好了。
　　看到那个不及钥匙大的小东西我连忙摇头，不行，太小了。
　　妈妈撅了撅嘴，蹙眉道，宝宝不是说小的好玩吗？接着，我就高高兴兴的捧着大碗吃自己的饭去了。
　　刚刚停下来，小伍就从沙发里抬起头问，讲完了？
　　我嘿嘿一笑，说道，还不算，继续道，后来我们回家后，妈妈从姥姥为我们押会来的东西中发现了这个小碗，并且用它盛了下午的饭放在了桌子上。
　　刚看到桌子上的这个小碗时，我很惊讶，可是我却没有了心情再用他去吃饭，继续用着自己家的大白瓷碗，甚至现在用着这样的不锈钢碗，比那个要大的多了。说着我又从柜子里拿出了现在用的大碗，在小伍面前晃了晃。
　　小伍毫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我又继续道，后来我妈妈对我说，有些东西我们有时会觉得它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似乎得不到它就不行的样子，但如果你能换种思维想，事情有时就会变得不一样了，许多时候一些看似很直白直观的东西，也许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是自己被他的直观和现实吸引而不能自拔罢了，自己真正想要的，觉得握在手里更踏实的东西，大多数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得来的。
　　我继续道，小伍，你有多大的能力，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你自己，你是a大的工科第一名，是技术流，在这样一个漫天都弥漫着科学技术味道的时代，难道你还担心自己饿着？手里捏着的那么多合同，筛选一下，总能留一个吧。再说了，你们家那房子可带着一股子的古董的味道，再不行，后面比我家院子还要大上许多的花园里，种上些庄家也饿不死你啊，再不济，你就出租房屋，现在农民工正愁着没房子住呢，你家那间间套套的十几间房子，就凭那风景儿，那样式儿，那……
　　得得得，小伍气愤的打断了我，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唉……你不懂……，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我就当你不会害我，要了这个院子……
　　接下来的两年，小伍的生活虽然不糟糕，也不太好，大致正式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之间的联系少了又少，感情也淡了再淡。虽然后来他开始变得好起来，那次联系他时，他说，那是他的幸运，是老天怜悯了他这可拼命的人。那天我挂上电话，心情非常失落，甚至，某个地方有着细微的疼痛。
　　从此，几乎再无信息的来往。
　　感觉到他心中的不舍，其实我也有些不舍，听说那进院子是小伍的老祖宗从清朝的一个破落王爷手中买来的，虽然并不及王爷府那么大，但那巧夺天工的建筑和景物布置，真的让人有一种此物知应天上有，人间能的几回闻的错觉。
　　小伍现在看的开了，我也就心安了。我安慰道，没事，还会有一个新的大白瓷碗让你去盛饭的。
　　小伍发来的信息是，憨笑的包子脸，一碗白米饭，和可爱的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