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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一肚子气听了王夫人半天的冷嘲热讽，李纨颇为烦闷地出了门。脸上却是不显，仍是一片温婉文静的，倒是看得旁边周瑞家的心里直叫道佩服。
李纨自然是看到了周瑞家的脸色，心里自嘲的笑了笑。王夫人打心眼里并不是满意自己的，更哪里谈得上是喜欢呢？虽说贾母仍在，是贾家的老祖宗、老太太。但是那个当娘的不希望给亲自自己的儿子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儿媳妇呢？自己不得婆婆喜欢，这是从自己出嫁前母亲便是和自己叫过底的。不过是想着，王夫人就算是不甚满意，但自己到底是老太太挑的，而这婆婆也是个老实的性子。只要自己殷勤侍候着老太太，公婆。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只是，没想到，这好面子也有好面子的坏处。婆婆人前不会自己下不了台面，只是背后难免会让自己难看。
想到这里，李纨心里叹了口气。由着旁边的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挽起帘子，阳光霎时便涌了进来。耳边再是听见兰哥儿清脆地叫道：“太太！”不禁一笑，李纨便是觉得浑身轻松了一般，牵起儿子的手回了自家的小院。对于她而言，那才是他们的家。
贾珠正整理着书籍，皱着眉头看着先生给自己文章指出的不足之处。他原本想着这科举之事，想来也不过是用些脑子便是容易得很了。想当年，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可是九门功课。这古代的考试也不过是单单考了语文，最多再加上政治罢了。想来对于自己简单得很了，如今，贾珠再想起自己当年的想法，简直是可笑至极。
笑着摇了摇头，贾珠继续看着手中的试题。这正是自己托了同窗去寻得往年的试题，可是费了两人好大的力气，定是要好好地品味一番。这对他明年考试有极大的帮助。
正当贾珠仔细地想着，就听见落英进来，低声答道：“大爷，大奶奶带着哥儿回来了。”
贾珠皱着眉，头也没抬地说道：“回来便就回来了吧。你带着人过去看看吧。”却没听见关门山，挑了挑眉，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落英直愣愣地立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他。
贾珠抿了抿嘴，随手把手中的试卷放在一旁，对落英说道：“我换一套衣服边出去见他们，你先出去看看。”但又是看着自己满手的墨迹，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烦躁，摆了摆手，改口道：“算了算了，这样省的麻烦。这样，你去叫了兰哥儿来，我好问问他最近的功课。”
落英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阵喜意。连忙回道：“大爷且等会儿，奴婢这就去带了少爷过来。”
看着落英急冲冲地出去，身影中仿佛带着几分欢快。贾珠心中的烦躁不禁又是添了几层：这屋里倒是越来越然人不舒服了。
自从李纨进门后，落英月影这些原来他屋子里的不说什么，自然也是紧张了起来。原本听着王夫人的意思是，等着李纨一进来，便是要抬他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做通房。免得李氏一个照看不过来。他心里也是极为别扭着的，在这儿之前，王夫人有曾要说给他屋里安排一个‘屋里人’，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在前世，也是高中生而已。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尴尬地很。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幸而当时大伯说着，自己和琏儿正是在读书的时候，少花些精力在这些事儿上。琏儿也是在老祖宗面前撒娇卖痴地说着先生布置的功课本就是多了，哪有那等空闲时间。想来贾母也是望着自家孙儿出息得紧，便是默许了大伯的做法。倒是王夫人却是对着大房更加不满了。
不过，这些与他有什么关呢？贾珠的手指划过案上，倒是李纨，言语不多，性子也是极为沉稳的。这样的女子，自己说不上什么喜欢，但是到底也不会厌恶。后来有了兰哥儿，两人倒是越发的相处融洽了。这样也是好的，贾珠看了眼案上的摆设，与卧房一致的风格，极为典雅。想来是李氏的手笔，落英和月影虽然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但是也不会有着这样的见地。
李纨与自己这屋里的原班人马，刚来的时候，两边人先是互相试探着。落英他们身份地位上差了些，但是胜在是贾家的家生子，在这府里自然是知根知底的。李纨是新妇，对着贾府不甚熟悉，可是这房中的事儿最后仍然是后落在她手中。落英他们可能也是知道，因此，也不曾干过那些把李纨架空起来的蠢事儿。如此一来，就算是有些矛盾，到了李纨手中，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这过了些年头，更是到了有了兰哥儿，李纨便是在这房中的地位更是稳固得很了。
贾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头戳着那倒悬着的毛笔，心里颇为有些沉稳了下来。
只听得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的，有力得很。贾珠展眉一笑，敢在他书房外这边走的弄出这么大的声响的，只可能是兰哥儿一个儿。
“哥儿，可是跑慢些。”落英在后面追着，兰哥儿可是不管她，直接冲进了书房。
“爹爹，”因着贾珠的细心教养，贾兰的身子从小便是极好。小小年纪跑过来也不见喘气的。只见那小小的孩子瞪大双眼，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虽说贾兰是个男孩儿，但也是很少来贾兰的书房。一来，是他年纪小，李纨生怕他弄坏了这屋里的书本，惹得贾珠不高兴。二来，自然是怕影响了贾珠读书。
“兰哥儿方才可是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不是？”贾珠蹲下来摸了摸贾兰的头，笑着问道。“你可是听了你母亲话，去了老太太那，可是帮着爹爹请安了不曾？”
贾兰眼睛骨碌碌地直转，看着面前父亲温和的笑脸，歪着头，道：“爹爹托了兰哥儿的事儿，兰哥儿自然是能做到。那爹爹了，今天可是有认真的学习读书吗？”
落英在外面听了这话，颇为有些不满：再怎么说，兰哥儿也是大爷的孩子，是晚辈，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来着。那大奶奶还是书香门第出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月影倒是不以为然，她想来是见惯了。只是看了落英这幅模样，心里一紧，只怕是落英那想法还是没有掐断。暗暗叫苦，今晚可是得好好跟她谈谈才好，只盼着她早些放下这等不该有的想法才是。
落英可是不知道月影这心里所想，就是知道了，怕也是会不以为然。落英打小便是服侍着贾珠长大，心里便是默默地喜欢上了他。她知道凭着自己的身份，就是日后能不能做个姨娘也是两说。但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她和他从小到大，知道他生活的每一个习性，这一点儿，就算是大奶奶也不是能清楚的一一道出吧。既然是这样，为何她不能和大爷在一起。她只想着，这辈子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能在旁边悄悄地看着他也好了。她和他一块儿长大，也希望能和他一起到白头。
月影说的她都懂，只是这知道和能不能做到时两码事儿。在外头的时候，就知道这‘宁愿贫家妻，不为富家妾’的道理。到了府里面，规矩也是严的。爷们儿身边儿的姨娘们难得有一个是过得舒服的。只是，后来大奶奶进门后，看着的确是个端庄贤惠的，自己心里也是看着像是有戏的。没想到，奶奶怀了兰哥儿时，曾想过在身边找个丫鬟开了脸送去服侍大爷。却是被大爷拒绝了，落英想起当时奶奶脸上遮不住的笑，心里更是想扎了针似的疼。
看着屋里的父子正笑成一团，兰哥儿正手上沾了墨汁往大爷脸上抹去。落英知道大爷平时里最是爱洁的一个人，心里正是一紧，却又是隐隐地含着些自己都说不明的期盼。却没想到，大爷没躲，愣是让兰哥儿在自己脸上乱画。落英看在眼里，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着了似的，脸刷的白得跟掉在地上的宣纸一般。
月影看着落英的神色不对，心里也是难过得很。她自小和落英一块儿来服侍大爷的。只是，她一直是把大爷当成主子看的。奴才又是怎么能和主子在一块儿呢？只是，落英像是魔怔了般的，硬是听不进自己的劝告。月影像是个局外人似的，看着落英在那死胡同里瞎转悠。
看着贾珠佯作生气状拍了拍兰哥儿的胖胖屁股，月影只想笑。却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和落英歇了后在床上的一席谈话。那时，大奶奶才有了兰哥儿，落英跃跃欲试，自己自然是看了出来，到了晚上便想着劝劝她，不想着，落英的一番表白倒是让她沉默了下来。
“月影，这种事儿你不明白。”落英缓缓得说着，仿佛是压抑了许久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好似好似从胸中憋了出来。但是月影有觉得好像她说出来后，整个人又是轻松了许多。“奶奶嫁进来的前的那个冬天，我去后院折些梅花，想着红梅白雪，想来大爷是极为喜欢的。没想到，被那梅枝给刮破了衣裳。说来也是巧了，正好遇上了大爷，我便抱着梅花和他一块回来。大爷笑得可温柔了，我从没见一个人能笑得这般好看。他自己一个人，也没带小厮。路上只有咱们两个，那时候大学茫茫的，仿佛世间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说到这里，落英顿了顿，转过身子，微笑着望着月影。轻轻地说道：“大爷打着伞，和我一起走回去。我真希望这条路没尽头，我能和他走到天荒地老一般。”
月影静静的听着，光线太暗了，却还是能看到落英眼角的泪光，能听到她声音的哽咽。“那伞真是小的很啊，雪又是大得很。还没走到一半，我和大爷头上都是雪粒子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来之前听着是大老爷哼的一首曲子，倒是真应了景一般。”
说着，落英姣好的脸上又是一道泪痕留下。
“正是，‘霜雪吹满头，已算是白首。’”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03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