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之宁鸢》舒言

16、第十章（1）

　　有几分把握？从前有十分，可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如今倒真是不敢相信自己了。宁鸢呆了呆，沉思片刻道：“臣妾不敢说有几分，只知道会尽自己一切努力。娘娘对臣妾这般信任，臣妾若不争气，也对不住娘娘。”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丽妃长舒口气：“你是个聪明人，又有初容在一旁提点着，若你真肯用些心思，倒是不怕……宁鸢，你要记得，这条路一旦走上，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就算你自个儿觉得累了，想要歇一歇想要停一停，其他人也会逼得你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她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我知前方是泥潭，也不愿你深陷，只是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

　　这后宫里头，又有几个人没有自己的无奈呢？宁鸢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心中微有些苦涩，低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丽妃见她神色不如之前，忙扯起笑容，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害怕，这条路再难走也有许多姐妹陪你一起。眼下你该打起精神，准备沐浴圣恩。你放心，今日这一闹之后，荣贵妃是不会拿你生病之事再做文章了，不过以后怎么样，你还要多加小心。”

　　宁鸢点头应了，丽妃又关照了许多，这才带着听云回秀坤宫去。想来其实也是，考虑得太周密未必就好，前怕狼后怕虎的，到最后什么都做不成，她现在要做的唯有好好养着自己等着正式晋封罢了。

　　第二日清晨，宁鸢刚用过早膳，就有小太监来报皇上下朝了，说要到泳思堂来。众人忙又重新预备了一份膳食，好不容易张罗好，李纯就进了泳思堂的大门了。他今日还穿着朝服，眉目之间比平日更要生出一份英气，身姿也显得愈加挺拔了。

　　宁鸢上前见礼：“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这是自那日雪后二人头次见面，之前太医院未说她痊愈，李纯总也要有所避忌。

　　“起来吧。”李纯撩起袍子坐下，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倒都是朕爱吃的，你有心了。”

　　宁鸢微笑着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道：“臣妾甚少服侍皇上，这些都是向丽妃娘娘打听的，是丽妃娘娘有心，素日里都留心着皇上的爱好呢。”

　　李纯深深看她一眼，宠爱地笑了下：“你总会替旁人说好话……”他说着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朕知道昨儿荣贵妃来过，让你受委屈了。她那个人，就是有些小性子，你别往心里去就是。”

　　“臣妾自然不会，”宁鸢答得大方得体：“贵妃娘娘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小心谨慎些也是有的，毕竟龙体康健最是要紧，万万不能因为臣妾而有什么闪失。”

　　李纯静静看着她，末了竟笑着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般。“朕最是喜欢你懂事，从前朕竟没有留意后宫有你这样的人儿，希望此时尚不晚。”

　　“只要皇上有心，任何时候都不晚。”心中充盈着淡淡的喜悦，宁鸢低下头去，脸上微有些泛红。不管后宫有多险恶，不管平安度日有多不易，和眼前的幸福比起来，就都什么都不算了。她转世重生不就是为了重新回到心爱之人身边么，此事只要能如愿，再多难关她也愿意去闯。

　　“是，只要有心，任何时候都不晚。”李纯执起她的手，温柔凝视：“朕想好了，除夕夜是个好日子，就在那日行晋封礼吧。”宁鸢心中一动，撇开眼去轻轻点了点头，李纯又笑道：“回头让尚衣局过来替你准备册封当日的朝服，朕的鸢儿若穿了，定当明艳照人。”

　　鸢儿……这是他头一回唤她现在的闺名，不知为何听起来竟如此动听。宁鸢抿着唇又点了头，想了想道：“只是还有几日便是除夕，怕尚衣局那头有些赶呢。其实不必为臣妾特意准备，从前旁人穿过的，改制一下也是好的。”

　　“那怎可？”李纯捏了捏她的手心：“鸢儿的朝服，一定要是新的。尚衣局那些人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妥，朕又要他们当什么差？你且安心等着。”

　　“是……”宁鸢抬眼望着他，眼中尽是柔情蜜意，恨不能时间就此停住，让她能一直依偎在心爱之人身边。生离死别的苦痛她都经受过，以后也再不想尝到那样的滋味了，所以她必须牢牢抓紧自己能拥有的一切，来让一切维系得更久一些。

　　因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尚衣局那头不敢有半点怠慢，当日下午便来替宁鸢量了尺寸，紧赶慢赶了四五日，总算是在除夕夜前将崭新的朝服赶制了出来。由于这些东西都有固定的体制，所以衣裳的颜色尤为鲜艳，取的是桃花灼色，宁鸢平日里并不爱穿得这样艳丽，但偶尔换上，倒也很是娇俏。

　　云初容花了半个时辰替她梳妆——头上盘得是灵蛇髻，脸上化得是桃花妆，腰上束得是玲珑带，莞尔一笑，娉婷绰约，仪态万千。春禾在一旁看着直呼宁鸢又美了百倍，似孩童般咋呼，当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你快消停些吧，自我开始替宝林装扮你就没停过嘴，也不渴么？”云初容忍不住调侃她。

　　春禾吐吐舌头，笑得理所应当：“今日是真正的晋封礼，我开心也是应当的！只可惜一会儿除夕夜宴宝林只能带你一个人去，否则我也要看看那些人看见咱们宝林这么靓丽会有什么反应！”

　　“又胡吣……”宁鸢瞪她一眼：“后宫哪个不是光彩夺目？我不过小小宝林，哪得这般狂妄？原先看着你还懂规矩，怎么如今初容来了，你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春禾扁扁嘴，又没心肝地笑了：“奴婢就是瞧着有容姐姐处处上心，这才略微放松。您放心吧，奴婢也就在您跟前逗逗乐，调教碧巧她们时，奴婢可精着呢。”

　　“你呀……”宁鸢无奈地摇摇头，听她刚才那样说倒想起一事：“对了，任全安送来的那四个人，还算规矩吗？”

　　“奴婢瞅着还行，”春禾歪着脑袋想了想：“小林子和小乌子干活儿挺卖劲的，咱们泳思堂也需要几个小太监干干粗活。碧巧和南霜嘛……人是机灵，不过奴婢也不敢让她们干近身伺候的活儿，到底是外头来的，谨慎些好。”

　　宁鸢扑哧一笑：“瞧瞧，说起旁的，她就想换了个人似的认真起来了。初容，这还真是你惯得，你若不在，她倒是能顶半边天。”

　　云初容也笑，好一会儿才正色道：“行了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去麟德殿，若比荣贵妃她们去的晚总是不妥。”

　　宁鸢颔首：“今日不定有多少人要揪我的错处，咱们且小心些。”语毕，她又吩咐春禾道：“我与初容不在，你事事多留心着，今日是个大日子，也别让其他人犯了什么错。”

　　春禾应了好，便送她们二人出了泳思堂。尚辇局早已预备了软轿在门口，虽一般来说，宝林还不能享受此般待遇，但今日毕竟是宁鸢晋封的日子，又是皇帝新宠，尚辇局这些人早摸透了主子的心思，自然要忙不迭地奉承好。

　　宁鸢便也不推辞，坐了软轿去到麟德殿，刚匆匆走入殿内，便见荣贵妃、方才人、程才人等皆已在里头正襟危坐了，不由心头一跳，知道临临册封前还有难关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