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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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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王家疯了。
吴雪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只白泽,就为了她家小姐想识字;那是什么种的妖怪啊,上古神兽!整个王家都在打探吴雪是从哪儿认识的这种级别的大能,谁都没问出来。她自己是没什么能耐的,那白泽却有大神通;人在这院子一坐,旁的那些连门都别想进了。
白泽是瑞兽,通万物,是前几百年和吴雪遇上的。当时那已经化形的小姑娘一眼看见吴雪的魂契,不忍心见她如此受折磨,曾提出是否要帮她解了;只是吴雪当时记挂着自家小姐,只是问她能否解了小姐身上的禁术,自己的却是没管。以气运做偿的禁术难解的很,就是白泽也只能提出一个方子;她趋吉避凶,天赐神通也只是在理论方面强大,解咒不是她擅长的。
那方子十分复杂,千百年间怕是凑不齐条件,但好歹也算是给了吴雪一个盼头;这么一来,吴雪便欠了人家一份人情。后来又过了几百年,那白泽有难,叫吴雪给帮了一把,二者也便熟起来了。妖族本就在上古才混的好,时间推移的愈发久,人类的地位便愈高,连对上古的神兽也有失尊敬,甚至有起恶意的;前些日子听说连朱雀这等也被人类坑了一把。是以当吴雪提出邀请的时候,白泽便很爽快的来了王家。
有家族庇护,就算是小妖,在人界也是比独身的神兽强的。
墨雪长大后是要在人界行走的,是以吴雪没叫白泽教她太多妖族的东西;第一日只是双方认识了一下并简单介绍了各自身份,大略讲了讲妖族的基本情况也就算了。当天晚上把孩子哄睡之后吴雪难得没守在自家小姐身边,大半夜的跑过来敲了白泽的门:“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她这一回想不起来太多东西。”白泽很笃定,“只是与你走太近了,那事对她又太过印象深刻,怕是被你提醒了。”
吴雪张了张嘴,没说话。白泽不知道,其他的,任哪一个都清楚她不可能离开墨雪的。
“只是这咒术到底是逆了转生的规矩,但凡是死一回那都是和那位作对,次数一多怕会出问题。”白泽不清楚吴雪的意思,只是继续,“这一回只记得临死的事,下一回恐怕记得更多。再多来几次,别说上一世,往上数几百世她都想的起来啊。”
吴雪陡然一惊。在她认识墨雪之前的上一世这姑娘过什么日子她不知道,后来的却都不是什么好的。她听见自己声音都发抖了,再问白泽的时候气息都显得很不足:“现在太平盛世,我不好折腾那些东西;返魂香你可替我留意了?”
白泽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她。吴雪八九岁幼童的身子单薄的紧,就是和白泽这种也算不上多大的女子身形比也显得柔弱;那边拍了拍这姑娘,叹了一口气:“那东西怕是绝了。你若是真那么急你家小姐的事,找找除妖的那些,家传的武器必有能直接对生魂起作用的,一个咒术当是不妨事;倒是护魂的那些,你得自己找。”
她看吴雪实在是脸色不好看,很贴心的换了话题,“这都不急,这一世你要陪着她,约莫是腾不出功夫的,不如等她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在母体里变将人送走也无碍。你请我过来教她念书,倒是想叫她念什么?这姑娘小,就是有上一世的底子也不好教太深的东西,认认字就罢了。”
吴雪不太好看的脸色变了半天,才来接白泽的话。“认字便教她千字文算了。”她显得有些焦躁,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两圈,也没再坐下,只是盯着白泽的眼睛,“女诫之流都勿要让她碰。旁的过两日再看,小姐要是不赶我,你就安生歇着;若小姐不想和我待着,你便和她讲讲古——别多提商朝的事。”
白泽笑笑。“你这护的也太紧了。”
“若你不是上古瑞兽,”吴雪一边朝门口走一边道,“这院子你也别想进。”夜里的光线不怎么好,白泽又没打算读书或是绣花什么的,灯点的自然不亮;她看着吴雪往外走去,也看不清那姑娘的表情,也不好接话。她只能是听着吴雪似乎是又去了墨雪的院子去,停了一会儿,且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出去了;她便叹了口气。
“这姑娘和青丘九尾倒不一样呢。”她熄了灯。
墨雪学得相当快,没过三岁的时候常用字便已经学完了;这姑娘聪明,但白泽总觉得不大对劲。她只教那孩子认字,一天花不了多久,余下的时间还是被吴雪占着;一两天的功夫之后她也和吴雪聊两句,也没再听到这位小姐提什么别的问题。她记得一开始吴雪找过来的时候是说她家小姐想认字的,一般孩子想认字是要干什么呢?大多都是要看书,吴雪却也没在这院子里放书。墨雪到现在都还只是规规矩矩的一天学多少个字,白泽教了她这么久,也没看出这姑娘一开始想认字是想干什么来。有几天她犯了个坏,先是做了第二天的安排,而后又推翻了,如此反复几次也没见墨雪有什么表示;后来白泽有一天找过去,问吴雪有没有时间说句话。
“我看着你家小姐不像是想认字。”她表情有些疑虑,又带着些审视和些微的同情,混合成了一种诡异的情感,“她倒是像给你找事。我看我留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你随意教她一些东西,只是别枯守着,也便成了。这姑娘不是该学礼了吗?”
吴雪盯了她许久,脸上露出一种“真是浪费我时间了”的表情,转身去接着给墨雪裁衣服了;白泽也没管她,话该说说了,第二天该走她也是要走的。
这院子并不适合多住个人,吴雪排外排的紧。
她这么说了,也真这么做了;打第二天起,除了上课的时候,白泽还真没再来过。这一个是因为她和吴雪说的,再一个,王家也实在是等不了想和这位瑞兽结交。吴雪在白泽走了之后给墨雪收拾了桌子,看着自家小姐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盯着她;她想了想白泽说的话,蹲下问她:“小姐可要学规矩?”
墨雪歪歪头看她:“可以呀。”
规矩照旧是吴雪教的。她不屑于走王家的规矩,但贵女该如何她确是一清二楚。墨雪学得很快,或许和上一世有些许关系;总之还没几个月,就是旁的嫡系少爷小姐亲自挑错,也挑不出半点错处了。这因为孩子大了些,三郎四郎那边就被限制了和墨雪的接触,不像是一开始身娇体弱的时候;这些年又没同龄的小辈,就算是有,王家也不会冒着险让“工具”出门,墨雪的生活顿时就变得乏味起来。白泽这时候教她诗经,见此便过来提议:“既然不让这孩子出门,她又没几个玩伴,总是一个人怕会出事。我是觉得你最好添些下人来,你再挑些能教她的,姑且让她以为是自己没时间和别人玩也好。”
她怕吴雪不乐意,劝:“你找些下人,也省的你收拾的时候叫墨雪单着,如此不好?”
兴许是哪句教她听进去了,亦或者是是因为白泽说的,这院子后来也多了五六个人,都是当年的老人,只是都当杂役用,一等二等的丫鬟还都空着。人自不必多,都是妖族化形,法术用起来比寻常人类快出不知多少;新教这孩子的东西也定了,是乐理。墨雪年龄太小,不好拿笔,也不好空弦,唯一个能学的棋吴雪并不精通,是以先教她乐理,多是吴雪弹琴授课,叫墨雪听着。这琴还是她先前偷听墨雪上课的琴师学的,弹得不多,学得时间却已很长,又得益于年龄眼界,境界很高,情绪也把握的好。既然墨雪控不了弦,她也便以鉴赏为主的教,几支曲子下来便消磨了一大块时间。墨雪未曾表现过什么不满的,人家教什么她便学,且照旧是一向听从吴雪的话;像两岁时候非不要吴雪教她的事,后来也没再发生过。
像这种日子很是过了有几年,墨雪还是没被允许出过门。吴雪没出过门,白泽却是出去过,回来的时候告诉她王家根本就“没有”这位小姐,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墨雪就“死”了;这让吴雪越发的不安心,课程也没敢再继续安排,送走了最后一位琴师之后就没再给墨雪排过课;这姑娘现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绣工也好的很,辞赋亦好,没人挑的出半点不好之处。只不过她是位不存在的小姐,才女的名声没能传出去,那些吴雪实在是应付不来只能从外面找的老师也被千叮咛万嘱咐仔细着威逼利诱封口过的;后来连老师都不敢请了,只是小姑娘成天在屋子里绣花,绣完帕子绣荷包,绣完荷包绣屏风,要么就在院子里树底下发呆,只吴雪说话的时候理一理。吴雪也不知干什么好,除了亲手收拾自家小姐的房间,亲自做自家小姐的一日三餐,也只能是像以前一样在墨雪身边陪着。
她毕竟也不能走。
最近三郎名下一个旁支的孩子好像不小心做了个官,做得还不错,三郎成天愁这个;三郎一折腾官场四郎就得帮他管家,这两兄弟向来亲近。王家兴许是因为墨雪的缘故又发展壮大了不少,上面整天想办法往下压,好在效果还不错,不然吴雪又要担心着是不是有得把小姐送走了;总之上上下下的,到处都在折腾。唯一好点的是目前还没有除妖师或者道士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来,可见王家隐藏的好是很好的——起码目前是。
他们不会想以后就不是了。这是必然的,因此他们把墨雪限制的越发紧;别说出门了,去嫡亲的院子也是不成的。
这一开始没给吴雪造成多大的困扰,因为她已经过惯这日子了,且墨雪看上去也很安心,并没有被限制出入影响心情;但过了几天,吴雪觉得不太对了。
她突然想起来,墨雪已经七岁了。
但她只在两岁的时候要求过要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