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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凌安尘 ...

  •   夏日夹着雪花的细雨带来了冰凉的风和潮`湿的泥土气息,荡涤着少年无忧的心田。

      早晨开窗的冷风冻得夏灿都不想出门上学,所有人都以为过几天才会到零下,但没想到这一次的寒流来得这样凶猛,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之前没清理完的积水上面今天就结了薄薄一层冰,地下停车场的车主们都哭哑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刮风逮来的,昨天车被泡一天本来就几乎要报废,但起码加紧修理下还能抢救,现在往上一冻彻底不用再看了,等化冻只会看到一堆废铁。

      原来住在低洼处的人家都在转移,忙碌但还算井然有序。

      夏灿沿着萧条的街道往学校走,学生们没有被悲伤的气氛感染,大家依旧笑嘻嘻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灰痕病传播的速度慢下来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停在了广东,除了最后感染的几十名病人和他们悲痛的家属,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方诸国正掐得昏天暗地,都说对方才是灰痕病的起源,但就算抓到罪魁祸首又能如何呢?

      保守统计的伤亡数早就过了十亿,灾情重的城市几乎被屠戮一空,比较轻的城市成堆成堆的死人往火葬场送,焚尸炉的黑烟日夜不停滚滚升腾,炼狱中末日火山的喘息一样将无情将众生焚烧殆尽。

      中东和远东国家在无处不在的灰色恐怖面前没半点逃避的余地,他们连反抗和逃避的机会都没有,突如其来的瘟疫和前所未有的干旱冲击下人一城一城往绝死,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已经几乎被灼热烤干的伏尸,航拍后公布的照片触目惊心,没有任何灾难片能形容其中绝望的万分之一。

      相比起来今年刚闹完第二场海啸开始加速沉岛的日本,中国大部分地区已经安详得可以称为天堂。一片汪洋再怎么肆虐也不会抬到黄土高原,还没必要慌张。

      学校里无忧无虑学生们不在乎,并不代表老师们也能淡定地当没事发生,他们一再叮嘱同学们要注意安全,多学习应对日常危险的知识,虽然大多数学生嘻嘻哈哈不以为意。小孩子嘛,年少就有轻狂的资本,总觉得就算铤而走险,死的也一定是别人,不会是自己。

      老师们也无能为力,学校几乎每年都要不厌其烦地告诉学生坚决不能在不远处的水库里玩耍游泳,甚至在夏季由老师和民警组队一起去巡查,不许学生去水库里游泳。

      有用么?

      没用,多少年了,哪年水库里不淹死一两个学生才叫出了鬼。

      就算这样,水库依然是大家周末“游玩”的热点区域之一,白天有人巡查,晚上总没吧?晚上没人查,正好哥几游个痛快。

      放学以后夏灿在自己位置收拾书包,一个同学跟另一个同学说他爸单位今年取暖费比往年足足多发了一倍,家里赶紧买了个新电视,壁挂的,小电影屏幕一样霸气,帅得一塌糊涂。

      另一个同学说是啊是啊他们小区已经开始供暖了,暖烘烘贼舒服,这两天都不想来学校,要不是快考试了,一定请假在家里猫“夏”。

      夏灿越摸着自己小区估计也要供暖了,提前三个月,物业费少不了。

      什么叫“得之东隅,失之桑隅”?

      这就是。

      好容易把吃菜的钱省下来,又都得贡献了物业。

      路过物业办公室的时候夏灿顺口一问,果然分三期,每期要多交三百块。

      再肉痛也还得交,不交没暖气,天寒地冻要出人命的。

      夏灿有空间,但他毕竟是有家的娃,再说指不定他哥突然回家,见家里冻得跟苦窑似的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夏灿他哥叫夏汕,他爸取名字就说了“水山是哥哥,火山是弟弟。”

      他哥比他大七岁多,早几年就结婚了,娶了个漂亮的一线城市女孩,现在孩子都应该两岁多了。

      夏灿他爸妈去世的时候家里留下六十万和一套房给兄弟俩,夏灿他爸那边的亲戚都眼红疯了,急切地跑过来要“主持公道”,当兄弟两个的“监护人”,连夏汕早都成年都顾不得,几家争得脸红脖子粗,都要帮兄弟俩保管六十万和房产。

      夏灿的嫂子够牛,挥舞两把菜刀硬是将所有饿狼一样扑来的亲戚轰走不说还果断地为家里两兄弟做了决定。

      她和老公带走六十万出去工作发展,小叔子夏灿拿当时价值七十万的房子。

      家分得很慷慨,小学六年级刚毕业的夏灿就成为有房一族,一个人住在了家里。

      “哥和嫂子会常回来看你的,你一个人也要坚强,有什么事情给哥打电话。”夏汕临走之前摸着弟弟脑袋说。

      四年过去了,夏灿偶尔能从别人口中得到他哥和嫂子的消息,说他哥买房子了、嫂子生宝宝了、他哥升职加薪当主管买新车了……

      他哥没给他留过电话号码,夏灿开始还一直有交家里电话费呢,后来接起来总不是他哥,让他还以为他哥忘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夏灿专门问别人要到夏汕的电话号码在家里拨去过一次,他哥明显很惊诧,随即而来的是客套和敷衍,随便聊了几句就说我有事要忙,然后匆匆挂断。

      那天夏灿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默默去办公大厅把电话座机给注销了。

      夏汕一家走的时候给弟弟留下过五千块钱,当年说好每个月会给夏灿往回来打生活费的,但也许是南方太远,也忘记了。

      夏灿最穷困的时候饭都吃不起,靠小区里好心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接济着过,后来挣扎着假期打工才能吃饱饭,贫困生补助金也帮了他大忙。

      餐馆雇佣他这样的小毛头根本没有合同也没有最低薪水的保障,做着最脏最累的活,给的薪水却总会莫名其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克扣许多,夏灿换过许多份工作才找到现在比较稳定的餐馆帮厨。

      躺在空间里的旧沙发上夏灿想着要不要搭个小屋什么的,就床和沙发还有一个柜子随便乱扔在黄土地上看起来真不像回事。

      但没木板也没东西铺,想再多都是白想。

      他出空间趴在窗台上发呆,暖气已经开始工作,加上电暖器的运转温暖的气流循环流动,屋子里温度逐渐升高,很快夏灿就脱下了厚厚的大衣跟毛衣毛裤。

      窗外路灯光里能隐约看到飘飘洒洒的雪花。

      七月…下雪了。

      小雪纷纷扬扬连下了四天才勉强过脚踝,气温零下十九度而且还在继续降低。

      天气预报说了,这寒流才刚刚到,之后只有更冷。

      夏灿穿得跟棉花包似的从学校往回家走,快期末考试了,学校一会儿说天上下刀子也不给放假,一会儿又说很可能提前放假,反正没个准信,谁都不知道该听哪个好,都在等。

      路上的积雪不算厚,但被人踩过之后滑得很,常常能听到人惊叫着噗通一声摔在雪地上,然后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过百货公司旁边有一段台阶是摔跤的高发地,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往唯一的过道上泼了一盆水,冰那个滑呀!夏灿扶着墙已经十二万分小心,但走到一半的时候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天旋地转着向后仰去,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扶住,然后搂着他的人也被带着向后栽。

      夏灿跌下去一瞬间心里想的是……“完了”。

      他和背后的人一起重重砸在雪地里,那人疼得声音都变了,他反而因为缓冲几乎没有受伤。

      路过的行人自动避开一圈表示“跟我没关系”并且开启围观模式,夏灿连滚带爬起来,雪地上躺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男生,夏灿匆匆忙忙把人往起扶。

      那男生也硬气,憋得脸通红,硬是没再叫唤,咬牙喘粗气就着夏灿胳膊往起站,夏灿刚还俯视人家呢,瞬间就变仰视。

      那男生至少有一米八五,站一米七的夏灿旁边高出一大截,他扶自己腰背眉头皱得很紧,但看夏灿那可怜兮兮的小样也没好意思开口骂,只放开夏灿胳膊在雪地台阶上坐下自己懊恼地喘气。

      倒霉催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灿愁死了,这他妈什么事啊,与其连累别人他宁愿自己摔一跤呢!

      刚是躺人家怀里摔下去的,他浑身屁事没有,伤都被大个子给受了。

      “嘶……没事儿,我休息休息就好,你走吧!”高个男生声音很好听,但他显然不想和夏灿多说话,摆摆手让夏灿走。

      换你莫名其妙被人连累跌一跤摔得七荤八素,人家却屁事没有,你心情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但那男生真是好涵养,硬是没说出一句重话来,还尽量语气放轻让夏灿走。

      人家大人有大量,夏灿的愧疚之情就立刻跟井喷似的往出冒,刚那一下砸得有多重他最清楚,支撑两个人的重量摔在被踩实的雪地上真不是闹着玩的。

      “我家就在前面,那个……你要不要休息下再走?”夏灿倒是想说我带你去医院查查,但他知道查一查没个三五百门都没有,所以退而求其次。

      “嗯?”高个男生抬头拉拉脖子上米色的格子围巾。

      “你可以去我家休息一会儿,要是哪受伤的话,我赔你医药费!”夏灿一幅英勇就义的模样,他心想剩下两百块估计也得报废了。

      还好就快放假了,放假能打工,不然真的死路一条。

      高个男生想了想之后点点头,夏灿把人往起扶。

      那男生穿了条笔直的浅蓝色牛仔裤,浅棕色糙面皮鞋,身上的白羽绒服和米色格子围巾本来特别干净,被夏灿带的一摔,背后沾着雪沫和尘土脏了一大`片。

      两个人进夏灿家小区一起上楼,那男生不说话,夏灿也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说自己是罪魁祸首,说什么都是错。

      带那男生进门之后夏灿才一愣,妈的,客厅长沙发还在空间里呢!

      还好单人沙发还剩一个,勉强够坐。

      那男生一进门以后就给惊到,瞪着一对大眼睛用眼神询问夏灿,把夏灿给尴尬的呀……

      没办法,一个小男生自己住了四五年,你还期待那屋子多整洁多漂亮?

      夏灿家里除了那电暖器之外就没一件新家具,平常打扫得又不勤快,虽然不至于垃圾乱堆内`裤袜子乱飞,但看着也真好不到哪去。

      不过好歹屋子还算暖和,沙发还算干净,高个男生身上又确实还隐隐作痛,所以就脱了羽绒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那男生的米皇色高领毛衣特别贴身,好看得不行,夏灿不由得一阵羡慕。跟那看起来就温暖的毛衣相比,自己穿哥哥小时候的旧毛衣就简直没法看了。

      笨重不说还不保暖。

      夏灿去洗杯子倒水,那男生四处环视。

      “你一个人住?”

      “嗯。”在厨房烧水的夏灿乖乖回答。

      进家门脱了大衣和厚毛衣以后夏灿立刻瘦了两大圈,从棉花包变成了小鸡仔。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生接过夏灿递的开水问。

      “我叫夏灿,夏天的夏,灿烂的灿。”夏灿回答得有点不情不愿,妈的,这下要是人家伤着了,医药费是别想逃了。

      “我叫凌安尘,凌霄的凌,安宁的安,尘埃的尘。”那男生抱着杯子一边吹气一边说。

      夏灿傻呵呵点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他退回厨房里从空间拿出两个西红柿洗洗,然后出来递了一个给凌安尘。

      “没水果,但西红柿不错,你要来一个么?”

      红彤彤的西红柿,看着倍儿诱人。

      凌安尘也没客气,接过去就咬一口,又酸又甜,汁水饱满。

      “你们家西红柿真好吃!”凌安尘还真挺喜欢这西红柿的,看着就好看,吃着味道更好。他在家很少这么吃西红柿,没想到比水果还好吃。

      夏灿嘿嘿笑。

      “你哪个学校的?”

      “十八中。”夏灿老老实实回答。

      “吆喝!‘罗汉中学’的呀,我“妇中”的!”凌安尘笑得特别开朗,夏灿才发现这人长得可真好看。

      市十八中外号“罗汉中学”,三十八中又叫“妇女中学”,跟十三中“太保中学”的诨号来源差不多,都是孩子们无聊恶搞出来的,听人家说罗汉中学夏灿还觉得挺亲切。

      夏灿本来想用毛巾帮凌安尘擦下羽绒服,毕竟脏了一大`片,但凌安尘说没关系,反正回去送干洗就成,现在天都黑了也没人看见。

      夏灿问说你要不要看下`身上哪有没有摔伤,刚才那一下真挺重的。

      凌安尘想了想也是,点头把毛衣和里面的衬衣都脱下来,打着赤膊往后看。

      他身材是真好,肌肉`紧实又匀称,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特别细腻,光看着都知道有多滑。夏灿凑过去一看,背上小麦色的皮肤上多了两大块青黑,一块在肩膀,一块在胯骨边,夏灿伸指头轻轻一按凌安尘痛得嗷嗷叫。

      “对不起啊……”夏灿又内疚起来了。

      “咳!我说了没事儿,就点瘀伤,十来八天就好得完完全全。”凌安尘的鼻梁很挺,眉毛很有英气,一双大花眼睛本来就讨人喜欢,睫毛密得跟扇子似的却半点不显阴柔。

      他嘴唇很薄,笑着安慰夏灿的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夏灿给震得五迷三道的。

      按说他讨厌别人比他牛比他好看的,但今天大概是因为理亏的原因,他闯了祸,在苦主面前他硬气不起来。

      怎么说呢?一般长这样的人夏灿看见就想远远躲开,半句话都愿意多说,免得在别人面前自惭形秽,但这个凌安尘人真挺不错的,没让他出医药费就已经很讲义气,夏灿对他很有好感。

      都到晚饭时间了,夏灿索性留凌安尘一起吃晚饭,凌安尘够意思他也不能小气,所以换着花样用土豆西红柿和洋葱给搞出来两道菜。

      切!没肉没蛋有毛好吃的?

      但凌安尘吃得挺美,连带着夏灿也没那么拘束了,慢慢放开来,两个人边吃边聊挺开心。

      “哎你是几年几班的?回头找你玩。”凌安尘端着饭碗笑呵呵地说。

      “我高一七班的。”夏灿觉得凌安尘挺对他胃口,凌安尘要是找他玩他肯定高兴。

      “我是高二一班的,快放假了,我赶放假前去你学校找你好不?”

      “嗯!”看着凌安尘的笑脸,夏灿心情也飘得很,别说,认识这样的大帅哥他也有面子。

      送凌安尘出小区的时候天都完全黑了,但是路灯很亮,凌安尘家也就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夏灿没远送。

      蹦蹦跳跳回家的夏灿心情好得不行,想着凌安尘嘛时候找他玩啊,他得好好准备准备,要做点拿手菜才可以,嘿嘿嘿。

      夏灿也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半,本来要放暑假的,今年倒好,直接能放寒假了。

      第二天早晨去学校夏灿就收到学校的通知,下一波冷空气马上就要来,学校的取暖设施跟不上降温的速度,明天开起提前放假,期末考试将会安排在下学期开学,什么时候开学要另等通知。

      同学们一片欢腾高兴疯了,夏灿却失落得不得了,他还等凌安尘来学校找他玩呢,如果就这么直接放假,凌安尘没法去找他,以后也再联系不到了。

      真可惜。

      他也想过等下次开学再去找凌安尘,但开学谁知道都猴年马月,说不定人家早把自己这个土鳖忘记了。

      唉!

      夏灿背着书包跟棉花球一样往回家滚,满脸失落。

      温度还在持续下降,偶尔能听到塑料管道被冻裂炸开的声音。

      气温终于降到零下二十以下。

      夏灿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楼梯上挪,自家门口穿着咖啡色大衣玩手机的身影让夏灿一愣。

      “你回来啦?我学校提前放假,所以我就提前找你玩了,”凌安尘指指放门边的两塑料袋:“我还带了礼物!”笑得特别灿烂。

      夏灿激动地嗷嗷叫着去开门,外面这么冷,凌安尘等多久了啊。

      “够哥们吧?”凌安尘笑得很温暖,冲夏灿眨眼睛。

      “太够了!”夏灿感动得不行,狠狠拍了把凌安尘肩膀,刚好拍伤口上,凌安尘顿时嚎得跟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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