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女王》绿子

5、5

　　“喂，Will，你今晚打算怎么过？”黑崎问。
　　今晚，指的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石崇自然是要回家和父母一起过的。黑崎明没有买回去日本的机票，自然是留在X市鬼混。而蓝唯，有家不能回，第一次不知道如何过年。
　　“不用管我，你今晚好好玩。”
　　黑崎明安排了酒局，几个系里的好友去和妹子们喝酒玩耍。
　　蓝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所以婉言拒绝。

　　同样“无家可归”的，还有住在7楼的林一。
　　此时的太阳在天空中照耀着柔和的光，稀薄的云彩也被染上了金色。已经过了午后，林一的房间还紧紧地拉上窗帘，房间里仍然昏暗。门边的桌子上放着林一的手提包，房间里却找不到林一的身影。
　　洗手间对面的房间门被巨幅油画遮盖住，巧妙地隐藏了多余的房间的存在。
　　和外面的装饰正好相反，里面的家具全部都是暗色调的。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台灯正微弱地泛着光。
　　和那幅巨幅油画相对的地方也挂着一幅油画，画里一个女人坐在座位上，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像是洋娃娃一样，卷卷的头发上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女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男人的脸的位置上是被烧过的痕迹，黑色的印迹让人无法看清那男人的脸。
　　林一屈膝坐在皮椅上，怀里抱着一本相册，右手边放着一听喝了一半的啤酒。
　　她翻看着怀里的相册。
　　照片里，某个中学的门口，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笑着，那张脸很漂亮，不过不是林一的。她身旁一个高个子的同校男生，照片有些不清楚，看不清那男生的脸，只是那身影有些熟悉。
　　另一张照片，依然是那个穿着校服的漂亮女生，正在坐进一辆轿车里，那驾驶座上的人转脸看着车外的女生，背对着镜头。
　　一张张照片，少女张扬的脸和少年宠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刺眼。
　　林一抓起身边的啤酒，仰头一口气喝完。
　　她的头发颓废地散乱在面前。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额头上暴起一条青筋。
　　她右手用力一握，易拉罐立即被捏成了一团。伸手，向墙壁上一扔。那捏扁的易拉罐准确无误的扔在了那幅画上被毁掉的部分，然后掷地有声，残留的啤酒洒在地上，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过了许久，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站起来，离开了暗室。

　　走到楼下，院子的墙边停着蓝唯和石崇的车，一黑一白。
　　林一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抬头从楼道里的缝隙看看楼上。
　　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走到钢琴边坐下。
　　打开琴盖，里面的白键略微泛黄，许久没有人碰过这台钢琴了。
　　手指搭在琴键上，修长笔直，天生的弹琴好手。
　　随着脑海里的旋律，手指用力按下，然后在黑白键间舞蹈。
　　那是The Glamourous的《宴》，平安夜那场演出上第一次露面。
　　咔嚓的开门声顺着楼道传下来，她停下手中的弹奏，走出门外。

　　***
　　夜晚，榆苑冷清的像个孤岛。
　　林一坐在天台的长椅上，手边还有几瓶啤酒罐子，有喝完的还有没有打开的。
　　今天的天空十分晴朗，X市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清晰的星空了。天上的星星像是真的会闪烁一样忽明忽暗。不到0度的晚风略微有些冷冽，把林一的脸吹的通红。她只披了一件毛线外套在在肩上。
　　她喜欢X市的夜空，虽然不像在法国的时候那样璀璨。但是别有一番故乡的韵味。
　　手机里，白宁发了很多条短信，在祝她节日快乐的时候，顺便炫耀了一下澳洲的温暖。林一简单地回复她，却也被她发来的风景照迷住。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一接起来，里面传出少年的声音。
　　“姐姐新年快乐！”
　　“姐姐这里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
　　“啊，我又算错了。”于彬那里还是傍晚，他正在翻着食谱学做蛋糕想要晚上的时候给外公一个惊喜。定了闹钟来给姐姐打电话说新年祝福。只是又一次的算错了时差，心里现在很是懊悔。
　　“没事的，谢谢你。小彬也新年快乐哟！外公身体怎么样？”
　　“外公身体很好啊！只是每天都要念叨到你，很想你的。你也是狠心，都不会来看我和外公。我们很想你的。”
　　“我也想你们啊。”
　　“那你就回来啊。”
　　林一停顿了几秒，然后说：“不会很久的。”
　　“真的吗？”
　　“好啦，快继续做蛋糕吧，不要忘记传照片给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挂了电话，脸上浮现少见的真心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
　　林一寻声回头，就看见蓝唯站在天台的门口。身上穿着灰黑色的呢子大衣，硬挺的材料将他衬得更加挺拔。
　　“怎么是你？”她惊呼。
　　蓝唯嘴角泛笑。还没来得及问到名字，以为再也无法在咖啡屋遇到，却没想到会在榆苑的天台见面。
　　“好巧。”他说。
　　然后走到林一的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下。
　　“蓝唯。”他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放在林一眼前，自我介绍到。
　　林一喝了一口啤酒，笑着说：“我知道。写了那么多遍了。”然后拿了旁边的一罐没有打开的啤酒放到蓝唯悬在空中的手里。
　　“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顺手地拉开拉环，赶紧送入嘴边，抿掉浮出的泡沫。
　　“林一。森林的林，一二三的一。”她转头看向蓝唯，笑容甜美迷人，用手上的啤酒瓶撞了一下蓝唯手中的啤酒瓶，然后自顾自的喝酒。
　　脸颊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这夜晚的寒风。
　　“你也住在榆苑？”
　　很明显的，没有话硬要找话的结果，就是问这种白痴问题。
　　林一也不拆穿他，回答道：“嗯，前几天搬进来的。”
　　“我也是。”他顿了顿，看向林一说，“咖啡屋的工作不干了？”
　　“辞了。”
　　林一再无回答，抬头看着并不澄澈的天空，面前是呼出的团团白气。

　　“你家不在本地？怎么不回家过年？”林一问。
　　“吃了饭才回来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两人才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是交谈时的感觉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你也喜欢看星空吗？”蓝唯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子，双手枕在头后面躺了下去。
　　“X市的星空特别美。”
　　天空中的繁星闪烁，泛着紫光的星辰聚在一起形成了长长的银河。那些小亮点忽近忽远，像是万花筒里的世界一样不真实。
　　林一学着他的模样躺了下去，原本遥远的星空似乎就在她的眼前，伸出手就能抓到。
　　蓝唯在一边扑哧笑出声来，林一这才发觉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有些傻气。

　　一个小时前，蓝唯按照他说过的回了家。
　　他的“离家出走”不过是说辞，不然他完好无损带出来的吉他和钱包里无限透支的信用卡根本无法解释。
　　蓝氏集团是X市最有名的家族企业之一，大家都知道蓝氏的总裁蓝友坤和他的大儿子——也就是蓝氏的总经理——蓝宇是有名的父子兵，两个人带领着蓝氏走向了另一个高峰；而二小姐蓝凌则是X市首屈一指的女律师，前些年和祥阳集团的联姻也被人们传为佳话。只是在这对优秀的蓝氏兄妹背后，三儿子蓝唯却鲜少被人所知。
　　蓝唯从小就活在哥哥姐姐的光环之中，即使他成绩优异却始终抵不过优秀的蓝宇和蓝凌。青春期的时候他更加的离经叛道，离家出走算是家常便饭。
　　只不过，外人并不知道，其实蓝唯并不是蓝太太秦心璇的亲生骨肉，而是蓝友坤早年在外面犯的一个错误。
　　他的叛逆从来没有人管束，父母将他视为人生的污点，哥哥和姐姐也不待见他。
　　这次回家，气氛也并不好。原以为那么久没有回家，家人们都会想念他，席间却发现，原来这个家没有他也能好好的，自始至终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
　　他吃完饭后匆匆逃走了，同样没有人挽留。
　　回到榆苑，在楼下驻足了好久，想要到天台看看满天繁星的星空，于是遇见了林一，仿佛他预感到走到天台就可以遇见林一。

　　蓝唯依旧躺着看着夜空，那层层的云挡住了璀璨的星空，他却依旧看的尽兴。
　　“你呢？”他转过头，看着林一的侧颜。
　　“我家不在本地。”
　　林一目视前方，也看着那被遮盖住的星空。
　　“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
　　林一“噗嗤”笑了出来，转脸看向蓝唯，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墨色的眸子和深邃的夜空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逊色。而她的瞳孔和耀眼的繁星比起来却更加的璀璨。
　　“那是我弟弟。”她收起笑容，表情相当严肃。
　　蓝唯看着林一，然后笑了。
　　笑得真诚。
　　“你们感情好像很好。”
　　林一点点头，继续说：“小时候他总是跟在我后面，现在虽然长大了，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四个月不见，又该长高了。”
　　“你看上去是是个好姐姐。”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爱你弟弟。”
　　“哦，那是当然。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家里的小少爷？”
　　“算是吧，但是感情没有很好。”蓝唯低头，又想起刚刚在家里吃饭时候的冷漠场景。或许在他离开之后，他们真正的一家四口才能好好地过年。
　　林一转头看他，眼神里是隐隐的担忧。

　　“喂，我们来倒数吧！”林一忽然说。
　　她坐起来，拉着蓝唯站到楼边，看着远处高楼上的银幕，远离人群，在榆苑冷清的顶楼独自倒数。
　　风吹过林一的头发，柔顺的发丝在空中肆意飞舞着，她的鼻尖和耳朵都被冻的通红。
　　“5……4……3……2……”远处的高楼顶层，欢聚的人们吵闹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咻——砰！”当庆祝新年的第一束烟花绽放在美丽的夜空的时候，蓝唯忽然拉起林一的手，将她带入怀中。
　　迎接林一的是两片微热的唇。
　　一边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屏幕上小彬的笑脸灿烂，但是林一决定暂时忽略它。
　　她嗅到蓝唯身上的香水味道正在一点一点侵袭着自己，整个天地只剩下他左耳上的耳钉闪烁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