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霜》香笺小叠

10、玉钗声敲入谁家（三）

　　苏岩摇头，道：“他们是来逼迫我放弃你，是来带你走，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他们定是知道了你现已是靠拒霜灵气支撑，就便想从你的身上将它夺走。你现在快回到里面，这里我来挡着，我绝不能让你们把我的娉儿带走。”
　　安娉不理苏岩的话语，反倒因为苏岩的这番话，松开牵住苏岩的手。安娉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长乐与苏淮的面前。苏岩伸手扣住安娉的手腕，企图想将安娉拉回来，却被安娉硬生生的甩开。
　　安娉对苏岩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失望，为何执着，因何执着，让他如此放不下。正如方芊对苏岩的确有情，她也亦有情。方芊放不下对苏岩的爱恨，苏岩却放不下对她的爱。都道是因果循环，她只看见了果，却从未看见因。
　　她死去多年，心中的执念只是能让苏岩爱上方芊。若是她当初告诉方芊，如果苏岩依旧不爱她，应弃了这段姻缘，在寻段好的，也不至于让她白白空守几十年，耗损青春岁月。
　　苏岩看着安娉越来越接近长乐，心里着急的很：“娉儿，你快回来，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苏淮看着激动的苏岩，言语咄咄逼人：“你会活不下去？那你离去她已有几十年，你不是还在人世间活的好好的。说到底，这只是你的贪欲罢了，她死去之时想着你能过得更好，心满意足通往极乐世界。而你，却恨她的死，抛弃你，精心策划为的就是将她死而复生。可怜我那奶奶，到最后还是要成全你，把眉欢还你。”
　　苏岩一愣，忽而恶狠狠的开口：“她若真想把眉欢还我，也算她有自知之明。当初要不是她，横插在我和娉儿之间，如何能逼得娉儿魂归九天。她这样做，只是赎罪罢了。”
　　长乐看着这一幕幕怪的很，说的是什么自己也弄不清，想来思去自己都不是局中人，更无法理解说的是什么了。对于长乐来说，总的可以理解为老爷子利用了她，将心爱之人复活，又令另一位有心人伤心，有心人算来自己又活不长，打算成全心爱之人。可长乐再怎么想，也理不清其中的关系。安娉已经死了，现在又靠的是一丝灵气复生，让老爷子跟安娉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世间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想来这是我来到世间的第二日，却未与你好好谈过。阿岩，你的魔确实着深了些，还是尽快放手，留人一丝余地。”安娉轻轻的牵起长乐的手，转而又对长乐说道：“若你是想从我身上拿走拒霜，尽管拿走就是，不必勉强，就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这种场面，十足像是在话本子里见过一番，不曾想过，人世间还真有这一回事。今日她算是见着了，也算是长了见识。
　　“我和苏淮到这里来，并不是只为了来拿拒霜。我是有事来问老爷子的。”长乐说道。
　　“你若是想问他为何骗于你，而不先告诉你实情，这你还是莫要问了。你看着他的样子，恐是除了你眼前的安娉，谁也都不信。”苏淮将长乐的身子拦在身后。
　　长乐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淮，听不懂他所说之话。
　　“你现在好好的先待在我的身后，所有的事情都先交给我来做。”你只管做一个身陷局中的旁观人，所有的事情本就不应该扯上你，就让他来解决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要怎么做？”
　　“把眉欢给我。”苏淮说道。
　　长乐一听，立马从袖中拿出眉欢递给苏淮。
　　“我不想难为你，毕竟你现在也只是一个亡灵，他既然想为你续命复生，我就将眉欢带来给你。”苏淮停了停，又对苏岩道：“我只是有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我，眉欢你尽管拿去。”
　　“什么要求我答应你便是了。”此刻苏岩也顾虑不了什么，所有东西他都准备好了，就只差眉欢，就只差眉欢，他的娉儿就可以真正复活。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安娉复活的宿体是我奶奶的身体。”
　　苏岩思量片刻，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真是孽缘，孽缘。”安娉在一旁低声说道。
　　夜里狂风骤雨，周围都变了个模样。
　　今晚夜里，她被迫住在方芊的房内，据苏淮说他奶奶跟她聊天挺欢喜的，也挺投心的，就想着要与她多相处。苏淮一听，便立马吩咐小厮到长乐的房内将她的的所有衣物全都搬到方芊居住的内堂隔壁。
　　长乐对于今日之事想来十分纳闷，再回来的路上看苏淮的样子也不好直问。
　　现在房内只有长乐和方芊两个人。
　　方芊躺在床榻上冥思，心想着明日，或许她能完完全全的放手，真真正正的放下执着。
　　长乐单手支着下巴，小嘴嘟着，另一只手把玩着茶杯。
　　终胜不过好奇心，转过头看向方芊，深呼吸，吁了一口气，问道：“老夫人，长乐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您。”
　　方芊缓缓睁开双眼，撑起上身：“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日里，我和苏淮去了苏家祖祠，与老爷子见面，期间苏淮说的那句复生的宿体是您这是什么意思？”
　　“将死之人，过段时间也便没了。死去的躯体只是一个空壳，若是说拒霜能将亡灵招来世间，而眉欢则能为亡灵找一躯体寄居。三十年前，是老身硬要横插在他们中间，种种不幸接连发生。凭老身现在的病情，又能活多久。正如安娉所说，只要能看到自己心爱之人能够的得到心爱之物，自己也就是去的安心。纵是有千般的不肯，倒也值得。”方芊平视前方，似是在看着什么，又转头对长乐笑笑。
　　“那你是打算将自己的躯体给安娉当做宿体，就这样甘心？”想起月圆之夜，方芊的怒意，实在是与今晚的方芊有所不同。
　　“长乐，我知你是一好姑娘，老身不妨告诉你，当你爱上一个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一个人，无论生死，无论那个人并不爱你，你都心甘情愿的愿意做任何事。”方芊想着年少时光，苏岩的出现无疑是给她带来一道亮丽的风景，此后种种，皆是她心甘情愿。活到这把岁数也够了，她现在只不过是把属于安娉的位置还于她罢了。
　　爱上一个人。长乐在心中默念：爱，是什么滋味？爱，又是什么，能使人心甘情愿，肝脑涂地为着他人做任何事？
　　这些她都不懂，只因她从未经历过。
　　“老身有个不情之情，还望长乐姑娘答应答应老身。”
　　“老夫人直说就是，长乐只要能是帮的上忙的，自当是尽力而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拐卖无知少女的事情，她应该都会试着做做。当然，做不到，也不能怪她，毕竟她能力有限嘛！
　　“明日，你带着这包药粉去厨房，倒在我的药汤里。”方芊的声音不冷不热，平静淡定。
　　长乐大惊：“苏淮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他定是不愿意下手。”
　　敢情苏淮不愿意下手，不想担上弑亲的罪名，更不想双手染上亲人的血液活在噩梦之中这才来找她来下这个手。这还真是太看的起她莫长乐了。她说过她能做的必定会尽力做，但是杀人这种事情实是不像话，她再怎么也不会去杀人的，虽不是亲手，倒也算是帮凶。
　　“我知是为难你了，我行动不便，不然也不会拜托你。”
　　“恕我不能答应您，老夫人。”
　　方芊伸长手臂招手示意长乐走到跟前：“好孩子，我明白的。你只管好好的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其他的都有苏淮帮你扛着，你也不必担心拒霜，等到安娉的魂灵进入我的体内，拒霜也就没什么用处，只管拿走就好。”
　　方芊抓住长乐的手，轻轻拍打手背，笑道：“刚刚老身同你所说的内容切莫告诉他人，包括我那孙子。”
　　长乐点头答应。
　　“老身好久没有跟人谈过这么久，说出心事，心里也……吁了一口气，轻松……非……常……”
　　拍打着长乐手背的手渐渐停落在长乐的手背上。
　　长乐惊恐万分，双眼放大：“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夫人你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