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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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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芷的香气幽幽地萦绕在鼻间,伴随着阳光的味道,啻非天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尔后忍不住在衣料上蹭了蹭,随即恋恋不舍的睁开眼睛。
少年俊朗的容貌一下便出现在眼前,一双星眸此时悠然地闭合着,由于距离极近,啻非天不仅可以感到他的呼吸,还能听到平稳的心跳声。
啻非天眨了眨眼睛,总算是想了起来。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午后,沉璧耐不住他的纠缠,总算答应了和他一起午睡。
好温暖呀。神子想着,又向少年那边靠了靠,闭着眼睛想道。
这个举动惊动了少年,过了一会,他眨了眨眼睛,困倦的眼眸中尚且有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令那天青色的眼瞳宛若雨后的千岛湖一般,平白多了些许温柔。
“嗯?”由于尚未睡醒,这一声倒不复清醒时的果断干脆,反而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少年沉璧揉了揉眼睛,消去了些许睡意之后,看向怀里的啻非天,愣了片刻,方才想起来,“神子?”
“沉璧。”啻非天眨了眨眼睛,颇为高兴的唤道。
“嗯。”少年沉璧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黑发如瀑,随着他的动作在两人之间流散,他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声音中仍然带着刚才的慵懒,“睡了这许久吗......”他咕哝了一会,又打了个哈欠。
“还好吧。”啻非天看着他,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说道,“也不是很久。”
“嗯......”沉璧应了一声,尚未完全清醒的他与平时大为不同,啻非天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又是觉得新奇,又是觉得好笑。
等少年沉璧思考完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这几个问题之后,他总算真正地醒了,又看了看日头,和一旁的啻非天。
“我只打算睡一个时辰的啊....”他咕哝了一句,“算了,”他抓起散落在一旁的发带,将黑发扎起,三下五除二的整理好衣着之后,他推了推啻非天,“小懒猪,起床了。”
“......嗯。”啻非天颇为不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即使如此,他眼睛却依旧一直看着顾沉璧。
“嗯?”顾沉璧在等他让出道来,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了个询问的眼神,“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吗?”
“不,没有。”啻非天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像做梦。”
“做梦。”顾沉璧抱着双臂,盘着腿坐在床上,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扫了眼他身上的衣着,嗤笑一声,“如果不是没看到你,我也以为我之前是做梦。”
“......给你添麻烦了。”啻非天十分沮丧地垂着脑袋说道。
“还好吧。”顾沉璧见他起了床,便也从床上下来,“所幸我反应灵敏,将你说成我一个远房亲戚,不然像你那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抱住我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话,把你当碰瓷的都是轻的。”
然而整个长歌门上下谁不知道顾沉璧性情孤傲,不喜人接近,要是换做一般人,还没靠近,恐怕便已被青莲剑气逼退了吧。
啻非天不知道这一点,他还在感谢顾沉璧替他解围。“这回又劳烦你了。”
“又?”顾沉璧挑眉,“这话说的好像我曾经帮过你似的.....算了,既然醒了就跟我来吧。”看样子是把啻非天的话归到他之前说的那一长串胡言乱语之中了。
“嗯,”啻非天知道这点,也不多做辩解,只是跟在他身后,仍然抓着他的袖子,说道,“沉璧,我们要去哪?”
“嗯?”顾沉璧想了想,“吃点东西,然后去上晚课。”
“我听他们说,你从来不上早晚课。”啻非天跟着他的步伐说道。
“我是不上啊。”顾沉璧说的坦坦荡荡。“是带你上的。”
“啊?”啻非天呆住了。
他们走在水上的走廊中,夏日炎炎,却不时有风从水面上吹来,卷着帘幔送来一阵清凉,以及池塘里盛放的荷香。
轻纱拂动,有意无意地挡在两人之间,宛若一阵似有若无的浅雾,令周围都染上了一丝梦幻般的色彩。
“嗯?”顾沉璧停下来,在这重重浅雾之间转过身,看到啻非天一脸呆然地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爆栗,“傻成这样还不多读点书,我可不想让你在别人面前丢我的脸。”
“诶?”啻非天捂着脑门,心脏为他的话而猛烈的跳动着,仿佛要在胸膛中炸开一样,“丢....你的脸?”
“不然你丢人算谁的?”顾沉璧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弯了弯嘴角,说道,“除了我,你可谁都没跟。”
“嘿嘿。”啻非天傻笑几声,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嗯,我不会丢沉璧的脸的。”
“哦?”少年闻言,抱着双臂审视地看了他半晌,“这可不是你决定的事,先去晚课吧。”
“好。”啻非天点了点头。他身上穿的并不是长歌弟子的服饰,而是由少年专门为他改良的一身长袍,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应该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然而——
无论记得与否,果然沉璧还是一如既往,未曾改变。
除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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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上,啻非天磕磕绊绊地弹着不甚熟练的曲子,顾沉璧坐在前面不远的栏杆上屈着一条腿坐着,看着手里的一卷书。
“啊,是你呀。”从远处走来一人,见状,极为夸张的叹了口气。“唉。”
“师父。”啻非天停下动作行礼道。
“哈哈,没事没事。”赵宫商摆了摆手,促狭道,“我只是感兴趣而已,要知道他可是.....”
话未说完,一片花瓣便擦着他的发丝掠过。
“我是什么?”顾沉璧靠着栏杆,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赵宫商摸了摸鼻子,啧啧称奇道,“平常听我弹奏你都要挑三拣四,难得这回还能忍这么久。”
“噢。”顾沉璧取出耳朵里的棉花,说道,“你是问这个吗?”
一阵沉默。
“你你你你.....”赵宫商颤抖地说道。
“我怎样?”顾沉璧气定神闲地回道。
“人家那么辛苦的弹琴,你竟然用棉花塞耳朵,那你刚才为什么?”赵宫商问道。
“噢,因为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没想说什么好话。”顾沉璧哼了一声,极为怀疑的看着他,“看你这样子,就算我妹学好了,我估计也是她天赋异禀吧。”
换句话说,就跟你赵宫商没啥关系。
“小友资质也不差,只是需要再多点时间,”赵宫商无奈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
啻非天闻言,好奇道,“沉璧怎样?”
“你这位朋友,”赵宫商是为数不多知道两人真相的人之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学习的速度比别人快了一倍有余,别看他这副早晚翘课的样子,我怀疑他连李大人的青莲九剑都学完了。”
“差不多吧。”顾沉璧并不否认。“我年龄有限,以不损伤身体为前提,威力要差许多,及不上师父三分之一。”
“李大人好歹比你早出生了那许多年....”赵宫商吐槽道。
“你跟我年龄差的倒不太远。”顾沉璧斜了个眼神看过去,“若是敢对我妹出手....”
“我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赵宫商立刻说道。
“哼。”顾沉璧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看完之后面色如常的收了起来。
“是李大人的密信?”赵宫商问道。
“嗯,师父要我暗中帮助。”顾沉璧简洁地说道,然后看向神子,“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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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朦胧的梦境如露水般转瞬即逝。
他被那幻听所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死国终年黯淡无光的天空。
他是一个外乡人。
确切的来说,是一个异世之人。
链接着他和这个世界的因果已然断裂,他便在转瞬间,来到了许多年前的死国。
他的羁绊不在这个时间的此处。
打听了不少消息的少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呼。”他吐出一口气,天青色的眼眸在这阴沉的国家中也染上了一抹沉郁的色彩。
那就离开这里吧,然后随便在哪个地方漂浪,等这漫长的时间过去,尔后——
便是与那人重逢之时。
在死国建成初期,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纵使少年也不禁花费了一番功夫,与终年阴暗的死国不同,苦境的大地上一片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真是个好天气。”少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异境的空气,然后毅然决然的一脚踏入了莽莽红尘之中。
殊不知,这却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