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沿冬华

38、转世（其二）

　　云雾朦胧，穿过云雾，高山耸立，绿意葱葱，鸟鸣山幽，一座高大建筑现于眼帘，其中身着统一服饰的修仙人聚集一道修习术法。
　　咚——
　　先时幽深娴静的会稽山被沉闷的钟声惊醒，“师祖归山了！”修炼弟子不约而同的抬头，以盼能见到众人崇拜着的那抹身影。
　　男子携白猫刚踏入殿中，早在殿内等候多时的弟子迎上，“师父，您回来了？”
　　男子笑眯眯点头，“为师回来了，李真啊，近来会稽山可好。”
　　“有长老们坐镇，一切安好。”李真刚抬头，见到他怀里的白猫愣住了，“师父，这是？”
　　“为师刚捡的猫，可爱吧？名字为师都起好了，就叫小黑。”男子献宝似的将白猫凑到他面前，白猫喵呜一声，哆哆嗦嗦的不敢动，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满是惊骇。
　　李真颇有些无语，“师父，您起名也太随意了吧。”
　　“不好听？”男子将白猫重抱回怀中，抚着它的脑袋，沉思道，“不然就叫花……花茸吧，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李真道，“师父喜欢就好。不过师父，您这次回来，怎么还带来了一只猫，您不是说猫狗太麻烦了索性不养吗？”
　　男子大步走到殿内长椅坐下，“她可不是普通的猫。为师会让她修炼出人形。”
　　李真一惊，“它是猫妖？”
　　男子安抚他道，“不需要担心，就算是妖，也是一只没有威胁的妖。”
　　白猫忽然换了个环境，早就抖成一坨了，哪还听得懂他们的对话。
　　男子温和了语气，轻柔的帮她顺毛，“乖，乖，不必害怕，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为师，跟着你二师兄修炼。”他食指一抬，准确无误的指向李真。
　　李真询问他道，“师父，您要收它为弟子？”
　　男子理所当然道，“你传下去，就说，我要收花茸为关门弟子。”
　　“是。”
　　消息一出，全山震惊。
　　会稽山修真门派成仙的祖师爷竟然要收一只猫妖为关门弟子？！
　　整个门派谁不幻想着能当他的弟子，特别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弟子，这意味着师祖往后再不收徒，所以这门派里的人明面上谁都不说，还不是挤破了头争个表现，就想被师祖看上收为徒弟，可如今竟被一只猫妖取得，由跟在师祖身边的李真师叔教化。
　　不甘心的人比比皆是。
　　但师祖不再收徒已成事实，他们便把怨气转到花茸身上。
　　自那之后过了七年，师祖的弟子在门派中皆有一定威信，当然除了花茸之外，每当花茸出现在门派弟子前时总免不了受到些白眼和冷嘲热讽。
　　花茸胆子小，愈是被排挤愈害怕与众人目光相遇，这也和她还是白猫时的境遇有关，那时她就已经被人类孩子欺负，所以在骨子里，对凡人有种天生的惧怕。
　　“看，那只猫妖，又来了，师祖没教她辟谷吗？还老是和入门弟子一起排队来领食物。”灶房分配食物的女弟子碰碰旁边女弟子的胳膊，道。
　　“她光是修炼出人形就花了六年，资质这么差，真丢师祖的脸。”这两弟子论起辈分来说，连喊花茸师叔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没有拜在其中一人门下。
　　花茸听见了，猫的耳朵本就灵敏，能听到凡人听不见的声音。她抿紧了唇，独自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心道要是二师兄在就好了。
　　以往要是有李真，旁人不敢造次，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会稽山谁不知道，这李真一没收徒，二无伴侣，对这只猫妖比对自己还好，连师祖都透露出要不把他俩凑一对，不过被当事双方婉言拒绝了。
　　虽然是郎无情妾无意，他对花茸好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弟子们不敢在他面前有其他心思，原因有一，他是师祖第二个徒弟，年龄不详，听说比长老们还大。
　　师祖本来想把门派交给他，他不要而已。师祖便还坐着掌门的位置，收徒弟的同时也在寻找合适的接班人。
　　好不容易轮到花茸了，两女弟子使坏，只给了她两个馒头，强硬说，“只有这些了。”
　　花茸低声说了声谢谢，低着头快速走开了，那两女弟子见她这副模样，笑出了声。
　　花茸头更低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花茸躲在山门大石头后面，馒头已经冷了，啃起来硬得像石头，失去了馒头本身的香气。
　　她一有事就躲在这里，山门大石头刻满门规，一般人不会来这里找虐，所以成了花茸的落脚点。
　　她边啃馒头边眺望山下，她从没下山，以前的事也不大记得住了，她心里或许有点反感山下的生活，每次望向山脚，心里总会发怵。先不谈这里的弟子对她如何，她其实更喜欢山里，有花有草，飞禽走兽，山中隐匿，反而有安全感。
　　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花茸仰头，李真对着她笑，“你每次有心事，都躲在这里。”
　　花茸一喜，“二师兄，你回来啦！”
　　“嗯。你又听到不好听的话了？”
　　花茸目光有些躲闪，李真见此，道，“你还记得你初见师父原身的时候吗？”
　　花茸点点头。
　　会稽山是万一挑一的修仙门派，会稽师祖说是道祖更为恰当，因为道祖本是神仙，到凡间来修建了第一个修仙门派，这个门派的历史太古老了，门下弟子一批接着一批出师，才有了其他修仙门派。
　　道祖的原身是只凤凰。
　　李真在她身边坐下，回忆道，“你刚学会说话那会儿，忍不住问道祖，师父，凤凰长什么样啊？师父神秘问你，想看吗？”
　　“想！”
　　金光乍现，凤凰展翅，那场景花茸一辈子难忘。
　　“呃，好像山鸡。你流着口水，说，好想吃……”
　　花茸噗嗤笑出来，“好了，师兄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她那时没见过世面，把精美绝伦的凤凰说成山鸡，被道祖用力敲了额头，几天没理她。
　　“我为什么说这些呀，阿茸，师父也不是人类，但他给凡界带来成仙的秘诀，凡人照样敬仰他，是妖是人本身并不重要，做自己就够了。”
　　“师兄，我都明白……”花茸搭拢脑袋，努力扬起笑脸，“我没事啦，不必担心我，他们说的那些我才不在乎。”
　　“真的吗？”
　　“真的啦，师兄你快走吧，你刚回来，不是要向师父交差吗？别让师父他等你。”
　　花茸使劲推他，他没法，只好站起身，“那我走了，你别呆太长时间了，这个时候山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意。”
　　“嗯！我一会儿就回去。”
　　目送李真离开，花茸又啃了一口馒头，干得吃不下了。她叹了口气，慢慢放下手里的馒头。
　　什么时候她才能独当一面，保护所爱之人？
　　她听风声，观落叶飞花，忽而嗅到空气中飘来一阵香气。
　　太香了。这味道还有些熟悉。
　　她的肚子适时咕噜直叫，看来刚才的馒头没有满足她的胃。
　　她吸溜一口，冲动完全战胜了理智，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山门了。
　　她犹豫了一下，心想她又不是下山，去看一下便回去。循着飘来的味道，果然让她找到了烤鱼的男子。
　　就在山门外的小道上，男子光明正大的架了火堆，手里竹枝插了条鱼，花茸见那鱼烤的外焦里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男子瞥向她，似笑非笑，“小妹妹，哥哥这里有好吃的鱼，想吃吗？”
　　不知为何，她闻到这味道便挪不开步了。她来了会稽山后就没再吃过鱼了，十分挂念鱼的味道。
　　男子对她扬了扬手里的鱼，“过来吧，哥哥不会害你的。”
　　既然如此，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咬了一口烤鱼。
　　太好吃了！
　　她吃着吃着，却发现男子歪着脑袋看着她微笑，她甜甜笑道，“哥哥，你烤的鱼真好吃。”
　　“是吗？好吃我以后烤给你吃。”
　　花茸讶异道，“可是山里有结界，哥哥不能进山门，怎么烤给我吃？”
　　男子道，“我会在同个地方生一堆火，你闻到味道就知道是我来了。”
　　“好！那我们说定了。”花茸怕生人，奇怪的是，面前这男子似曾相识，花茸很是喜欢。就像喜欢师父师兄那样的喜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她。
　　“花茸。”她想都不想。“哥哥你呢？”
　　男子伸出手擦擦她嘴边的鱼肉，“你记住了，我名九洲，和你呀，有九世姻缘。”
　　花茸愣了愣，才想起否认，“不可能！”
　　九洲笑了，眼里尽是宠溺，“怎么不可能啊？”
　　“师父说了，我命硬，注定要克夫的，哥哥你一看就活了很久的，要是和我有九世姻缘，不是应该早被我克死了吗？”
　　九洲听闻，心里骂道那个老不死的，都教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脸上仍笑道，“真机灵，我说玩笑话呢。你师父对你好吗？”
　　“好呀，师父对我最好了。”
　　“花茸，我问你，若是能离开，你愿意跟我走吗？”
　　花茸一呆，很快摇摇头，“我不走。师父对我很好，我要留在他身边孝敬他。”
　　“他哪儿对你好了？”九洲一双黑眸幽幽把她望着。
　　花茸很认真地告诉他，“师父养育我，助我修炼出人形，还收我为关门弟子。”
　　“这些我也能为你做到啊，要是早遇到你几年，我也能将你养大，助你修炼人形，甚至收你为徒。”
　　“不一样，师父很温柔的，他会一遍遍耐心的安抚担惊受怕的我，生气了还记得提醒师兄回山途中给我带一只大鸡腿。我从记事起师父就在我身边，他对我而言是亲人，我是不会离开亲人的。”
　　“是吗……你总是在我到来之前就有了挂念之人。”九洲半无奈笑之。
　　花茸云里雾里，“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花，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今日见到我的事可不要对任何人说哦，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九洲朝她眨眼。
　　花茸瞅了眼烤鱼，权衡之下决定保卫烤鱼的存在，当即点头和他达成一致。
　　吃完烤鱼心情都快飞起来了，烦恼一扫而光，她回门派，道祖斜躺在卧榻上，在院里赏那颗开花的紫荆树。
　　花茸大声喊他，“师父。”
　　道祖分了她一眼神，招手叫她，摸摸她的脑袋，颇有些得意，“好孩子……”
　　花茸头一歪，表情微懵，搞不懂他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