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藤]双璧时代》朱砂记

2、藤真健司，登场

　　作为神奈川高校篮球当之无愧的No.1，海南从来没有和本县校队打练习赛的习惯。但是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了总也不好声色俱厉地拒绝，何况对方这个要求也算不得卑躬屈膝，多多少少有一点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神奈川高校篮球名门·翔阳高中。
　　那个时候，翔阳还并没有达到日后可以和海南并肩而立的程度。它是县内四强的常客，作为一所公立高中，在篮球部上也算是投入了相当大的投资。教练绫里是个比较沉闷的人，这次会主动提出和海南进行练习赛确实是意料之外。
　　一个月后就是IH县内预选赛，既不能太当真又不能丢了面子失了士气。高头把扇子打开又合上，最后选定了三名三年级首发、一名二年级的中锋，另外还有，一年级的牧绅一。
　　“看你的了。”老头儿表情很轻松，用扇头轻轻点了点牧的肩膀。牧扯下毛巾，回他一个自信的笑容。
　　海南的总体实力是要超过翔阳的，正常发挥的话理应是自己这方的胜利。关键就在于“怎样去赢”——牧懂得，这是自己的机会。所有对于他的实力还有怀疑的、有不服的，可以利用这场球来扫平。这场球不仅是打给翔阳看的，更是打给自己人看的。
　　开场跳球，海南顺利抢到，三年级的前辈一步抄上意图快攻。翔阳的队员身高一般，但胜在灵活，几个眨眼过后已经迅速回防到位，无奈之下反手一转传到了牧的手中。球在手里稳稳运着，牧扫视了两眼，面前便有一看便是经验丰富的对手降下腰，死死地盯住了他。
　　他连眉毛也未动，手下篮球在有节奏地几下起伏过后忽然刹那间变了节奏——矮身的一瞬间，海南未来的王者启动了！
　　翔阳的8号只觉得墙一般的力度从侧面挤压过来，双脚急速侧后移动。他的速度跟上了，但挡不住力量，唯有努力贴身去妨碍：“混——”
　　过了第一人的牧毫不留情地左踏一步，正迎上一个急转从对手背后脱身出来的己方小前锋。他没有停下步子，微微抬了抬头，眼神与队友微微一触。
　　（传球吗？！）
　　翔阳的12号条件反射性地向右踏上一步意图截断。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刹那，眼前身着海南球衣的一年级生忽而硬生生刹住了冲刺的身形，球在□□急速换了个手，起跳，投篮。
　　“篮板！”
　　几个人同时发出了怒吼。
　　唰的——应声入网。
　　海南的替补席上发出一阵欢呼，大部分来自一年级新生。牧神色如常，慢慢退到后场准备防守，那神情落在球场各人眼里别有滋味。
　　“有点厉害啊。”——这是翔阳的队员。
　　“有点嚣张啊。”——这是自家的前辈。
　　“哎呀哎呀。”——这是摇着扇子的高头。
　　“……”——这是翔阳万年沉默的教练。
　　开场17秒，海南先下一城。
　　接下来的20分钟，整个球场成了牧绅一一个人的舞台。不论是单人突破得分，还是切入禁区后的挡拆分球，篮球在这个一年生的手里左右逢源。他的身高不矮，但重心放得很低很稳，没给灵活机动的翔阳后卫多少机会，相反健壮的身体冲到哪里就挤到哪里，无人能阻挡他如一柄砍刀一样把翔阳绵密的包围网撕开。也许放在正式赛场上，这个时候教练就该叫暂停了——但双方都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肘看，高头脸上笑眯眯的，绫里则是万年的苦巴巴。
　　整个上半场，牧砍下了14分7个助攻4个篮板，中场休息时被高头用扇子点着肩膀：“你不是要打的PG吗——还是SG啊？”老头儿脸上笑嘻嘻的，显然并没有不高兴。
　　“好的PG就是组织队伍用最有利的方法得分。”牧用毛巾抹去了汗。其余的前辈在稍稍外围一些的地方默默地喝着饮料，偶尔用眼瞟一下，那眼神显然不那么友好。
　　这就是牧想要的效果。他大可以老老实实尽一个后辈的职责往内线喂球，把得分的工作交由小前锋或者中锋去完成。海南的队员都不是庸才，得分可以有保证。顶着一个“嚣张臭屁爱出风头”的印象，对于一个尚未立足脚跟的新生来说显然不够明智。
　　但老道的高头教练没有阻止他这么做。
　　下半场，一直闷坐着的绫里教练站了起来要求换人。负责盯住牧的8号后卫不服气地冲他比了个不那么礼貌的手势，下场时的脚步重重地踩在地板上。绫里不动声色，用干枯的声音叫着一个名字：“藤真。”
　　“是。”
　　13号替8号，翔阳换人。
　　全场的人看见那个跑上来的少年都有点愣神。牧绅一第一个念头是：这小孩长得真好看。
　　第二个念头：国中生？
　　看起来年龄很小的少年面带微笑，从裁判手中接过球。这是翔阳的半场，13号运着球走到弧顶，先是迅速地扫视了一眼全场——所有后卫都会的本能。然后他的眼神对上了面前的牧，嘴角一弯。
　　那个瞬间牧明白了：他不会传球。他要和自己一对一。
　　像是上半场第一个球的重放，球在13号的手下忽然就变了节奏，牧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像裹着碎叶的风从身边疾驰而过。
　　（速度好快！）
　　他在心里吃了一惊，但并没有慌张，脚步迅速地跟上——论瞬间启动的速度，他有自信不输别人。而且，这人不会传球，他想要几步甩开之后急停跳投。
　　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认定。也许只是因为突破前一秒，少年对上他的眼神，笑了一笑。那不是一个刚入部的替补新手会有的笑容，冷静，锐利，非常挑衅，甚至极端狂妄。
　　（Answer ball,yeah？）
　　你怎么投我就怎么还，礼尚往来，血债血偿。
　　13号停步起跳的瞬间，早作准备的牧也同时起跳了。身高和弹跳力的优势使得他高出对方一个头，强壮的身体铜墙铁壁般挡在少年面前，冷酷地宣告：此路不通。要传球要假动作随便你，但休想单人以挑衅的方式过了牧绅一这一关！
　　咻——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还未到最高点时，13号出手了。
　　他的投篮姿势非常漂亮，就像一面镜子所反射出来的最完美身形——这是个左撇子。右手轻轻扶着，左手并拢，柔和地对准篮筐推了出去。
　　牧准时起跳了，但去挡球的胳膊尴尬地还挥在半空中，并且拦球的方向也不对。他试图努力去够到篮球，至少施加一点影响，然而停滞在空中的身体第一次别扭地抗拒着他。匆忙之下他只来得及扭头去看那个要命的球，短短一秒的时间在眼里无限拉长，缓慢地沿着完美的既定轨迹往篮筐落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那个球一样在往下沉，沉到几乎压到了胃。
　　压到最极限的时候，球干脆利落地穿过了得分与否的界限。
　　停滞的时间又开始以正常速度流动起来。牧感觉到踩到了地板才回过神，回过头去看对方，却已经被忽视过去——娃娃脸的少年已经开始往回跑，一面清脆有力地喊着：“回防！”
　　确实像一场画面重播。完美地复制了上半场海南首先拿下一球的场面。牧呆立了半秒，然后随着队员跑动起来，他的眉眼不那么明显地沉下来，眼微微眯起，是不动声色被激怒了的模样。
　　被挑衅了。然后被击破了。
　　很好。就是你。

　　那一天的对抗之后只持续了三分钟。海南的新生和翔阳的少年你来我往持续着两人的擂台，反倒把双方的队员晾在了一边。这种情况其实很容易引起高年级学生的不满，如果教练不想自己试图培养的王牌引起众怒就应该果断暂停安抚情绪。结果一个谁都想不到的角色替代了两位无所作为的教练：当天下午15:47分发生地震，波及到了整个关东圈，虽然并不太严重也没造成惨重伤亡，但连地面上的体育馆都有明显震感，即使是早已千锤百炼的地震带住民都被惊了一惊。按照地震演习的安排，留在校内的所有人员都自动来到了操场等待。
　　牧接过替补队员递来的饮料喝了好几口，眼睛瞟向一旁翔阳的队伍。那个13号正在撩起毛巾擦汗，短短几分钟里他已经出了一身透汗，明显要比牧来的累。这个事实让他忽而爽快了一点，终于能吊起嘴角露出一个发狠的微笑。
　　球是没法打下去了。待到虚惊过去以后，绫里教练带上翔阳踏上归程。高头踱到牧的身边问怎么样，语意模糊不予明指，他倒是听得懂。
　　“速度很快出手迅速而且是左撇子，”一张黑脸沉着，“突破能力也不弱，乍一对上很难防。看他的身高，大概会是打SG吧。——这个水平，国中时不至于默默无闻才对。”
　　“大概是外县挖来的吧。”高头摇一摇扇子，“那老家伙，这次下大力气了……你有信心吗？”加重了语气，“牧同学？”
　　他没答话，把剩下的饮料一口气喝干了，然后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箱。
　　“我会在预选赛上击败他。”语气很肯定，肯定到近乎赌气的地步。
　　“他还不一定是正选噢。”一把年纪了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他一定是正选，而且会是翔阳的王牌。”牧盯住教练，那眼神让人印象深刻。

　　“就像我一样。”